(一)
“帝!”
鈴仙在院子裡轉悠來轉悠去,卻怎麼也找不着因幡帝,無奈之下只好扯開嗓子,大聲吆喝起來。
“吃晚飯了,帝!快出來!”
那個唯獨在吃飯的時候比誰都積極的帝,竟然會錯過晚餐時間,這很不正常。
繞着庭院又走了兩圈,無果,鈴仙便決定擴大搜索範圍。結果,纔剛出大門,就在永遠亭的圍牆邊上,碰上了依着牆壁、一聲不吭的帝。
“原來你呆在這種地方啊,害我找得好苦!”鈴仙鬆了一口氣,走上去道,“怎麼我叫你,你都不應一聲呢,帝?”
帝沒有搭理她,只是出神地望着竹林間的小道,看着它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彼端,消失在落日之下,不知她在這條空無一人的道路上,瞧見了誰的影子。
“帝?”
鈴仙伸手在帝的眼前揮了幾下,柔聲道:
“吃飯了哦!”
“啊?哦......”
這一舉動打斷了帝的思緒,將她拉回到現實之中。
“你們先吃吧,不用等我......”
帝別過臉去,將自己的哀愁統統藏在了越拉越長的陰影裡。
鈴仙卻不急着走,而是輕聲問道:
“在想啥呢?”
“沒啥。”
“能跟我說說嗎?”
“不能。”
“那麼,我稍微猜一猜,你不介意吧?”
“隨你便。”
“我猜......”鈴仙眨了眨眼,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在想着剛剛離開的那位吸血鬼先生。”
“笨蛋!”
不知爲何,一聽見這句話,帝便漲紅了臉,轉過頭來,盯着鈴仙,大聲道:
“我爲什麼要去惦記納蘭暝那傢伙嘛!”
“我從沒告訴過你他的名字吧?”鈴仙笑眯眯地說道。
“啊!”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帝,一時無比尷尬,無言以對,只好又扭過頭,不再面對鈴仙。
二人維持了一小會兒的沉默,隨後帝小聲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想他的?”
“下午他來找師傅的時候,我發現你的樣子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什麼人似的,就隱約覺得你倆之間有什麼隱情。”
鈴仙的紅眼珠在昏黃的夕陽下顯得炯炯有神,似是將周圍的光線都給吸進去了一般。
“哼,心機婊鈴仙!”
帝冷哼了一聲,又道:
“是的,我確實在想着他,這沒錯!所以呢?這跟你有關嗎?”
“關係倒是沒有,但是這件事影響了大家團聚一堂的晚餐時間,這我就不得不去關注一下了!”鈴仙微笑着道,“你跟他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沒有。”帝搖了搖頭。
“誒?既然沒有不愉快,那爲什麼要躲着人家呢?”
“就是因爲......就是因爲那段日子很愉快,就像現在一樣,所以......”帝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了,“所以我纔不想見到他啊!”
“只要一見到他,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全都......一股腦地涌出來了......”
“我明明已經決定忘掉那些,然後重新開始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會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啊!”
鈴仙雙手捧着帝的臉龐,輕輕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卻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傾聽着。
“鈴仙啊啊啊!”
帝撲進了鈴仙的懷裡,痛哭着,傾訴着,將她憋在心裡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我啊,對那傢伙,還有我的恩人,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我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但是我......這三百年來......其實一直都想見他啊!”
(二)
然而,身在魔法森林之中的納蘭暝,是不可能知道帝的想法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剛跟因幡帝擦肩而過。
他現在,正忙着對付眼前的敵人呢。
“竟能主動找上門來,我是該誇你嗅覺靈敏呢,還是該笑話你不自量力呢?”
納蘭暝將三個小孩護在身後,獨自擋在了來者的面前。他的臉上掛着笑容,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站在他對面的人,就跟別的活死人雜魚一樣,身着黑衣,戴着鳥喙面具,死氣沉沉,一言不發。
然而,納蘭暝嗅得出來,那傢伙的身上,散發着與其它敵人不一樣的氣息。雖說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異狀,不過他相信,自己的想法很快就會得到證實。
對峙了數秒之後,那黑衣男子便先行一步,展開了進攻。他一個滑步逼到了納蘭暝的身前,雙臂上皆帶着短小鋒利的袖劍,徑直向着納蘭暝的胸口刺去,勢如迅雷。
至此,他與那些活死人的不同之處,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了——如此流暢的刺殺,絕非滿腦子爛泥的殭屍所能做到的。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個普通人,或者再好點,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兵,那他只憑這迅猛的一擊,便已得手了。
然而,他所面對的少年,即使在強者入雲的血族社會中,也是頭秘而不宣的洪水猛獸。可以說,在他選定了對手的那一刻,這次襲擊就已經宣告失敗了。
面對近在咫尺的利刃,納蘭暝既不躲,也不閃,就那樣站在原地,等着它刺過來——要是面對這樣軟弱的攻擊,也去認認真真地躲閃,對於他來說,就太丟份了。
銀刃在接觸到納蘭暝身體的那一瞬間,便支離破碎,“嘩啦”一下灑在了地上。接着,納蘭暝鉗住了黑衣人的雙手,不費一絲力氣,便將那對胳膊給卸了下來。
“呃啊!”
一聲沉悶的慘叫透過面具,傳進了納蘭暝的耳朵中。那黑衣人猛然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空蕩蕩的胳膊肘,看着鮮血從那整齊的切口中涌出,卻無能爲力。
“知道嗎,比起那些從內爛到外的殭屍,我還是喜歡跟會流血,會感到疼痛的對手戰鬥。”納蘭暝隨手將兩根胳膊扔到了一邊,道,“因爲那會讓我有一種,殺戮的實感。”
“老實說,我愛這種感覺!”
他伸出右手,將食指抵在了黑衣人的頭頂上,微笑着宣佈:
“祝你在陰間過得愉快,我的朋友!”
“等一下!”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那個從始至終都在裝啞巴的傢伙,竟然開口說話了。
納蘭暝對他想說的話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卻也不急着去殺一個毫無威脅的人,便將手指稍稍擡起了一點,給對方几秒鐘時間來講出遺言。
“我投降,我認輸,請手下留情!”
那傢伙舉起雙臂,如果他還有手的話,這應該是一個標準的投降動作吧!
“死到臨頭了,竟然開始祈求敵人的仁慈,你也真是可悲啊!”納蘭暝用戲謔的語氣,挖苦起他來,“就不想死得稍微有點尊嚴嗎?”
“求您了,我還不想死!”
對方的聲音之中,已經帶着哭腔了。這極大地破壞了納蘭暝的興致,讓他心中的殺意迅速冷卻,只留下淡淡的噁心。
“五秒之內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納蘭暝冷冷地道。
“五......”
“四......”
“三......”
“二......”
“等一下!”那人喊了出來,“我知道拯救博麗靈夢的辦法!”
那個“一”字就卡在納蘭暝的喉嚨裡,差一點就念出來了。最後,他還是將它嚥了回去,改口逼問道:
“你是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博麗靈夢,還有她的兩個朋友,以及一隻鴉天狗,已經不在幻想鄉里了。如果放着不管的話,她們早晚會被殺掉。”
黑衣人嚥了一口口水,繼續道:“如果你想要救她們的話......我能幫得上忙......”
“哎......”
納蘭暝嘆了一口氣,卻將手收了回去,插進了口袋裡。
“小子,你撿回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