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錢......是真的錢啊!”
橙用裙子兜着那一大堆硬幣,激動得簡直都不會做貓了。她的眼睛裡含圌着淚珠,像是在哭,又有幾分像是在笑,而她說話的聲音則一下子高了八度,發音不準還帶顫音,講起話來就跟唱歌一樣,十分滑稽。
夏科洛斯爵士看着她這誇張的模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笑了笑,便伸爪從她那一大兜子錢幣裡頭取出了七枚,丟到了那個吃了他一掌到現在還沒醒過來的倒黴鬼的身上。
“這些就是賠禮了。”他說,“反正最小面額的籌碼是十塊錢一個,這七塊散錢也一點用沒有,給他還能讓他小賺一筆,也算是與人爲善了。”
“小賺一筆?”
橙猛地回過神來,一臉疑惑地問道:
“明明抽了990次都沒中......”
“我不是說了嗎?”夏科洛斯爵士微笑着說道,“‘下一次肯定會中’,在我們身上是這樣,在他身上也是這樣。”
“接下來,事情會是這樣的,”他說,“這傢伙醒過來以後發現自己身上有七塊零錢,他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投進老虎機裡,最後拼一把運氣。然後他會驚喜地發現,他開始連續不斷地中獎了。”
“實際上,他總共會中六次獎,把777和三色紫苑以外的獎項全部中個遍。在那之後,這臺機器會突然失靈,它的內部零件會莫名其妙地燒起來,因而徹底報廢,無法修復。那個男人便會因此大發雷霆,抱怨這臺破機器斷了他的好運。他會拿着剛剛賺來的那筆小錢去別的機器上繼續賭,然後發現自己已經失去那份運氣了,再賭下去也只能連續不斷地輸掉。”
“最終,他只好拿着剩下的一小點錢去酒吧點一杯廉價烈酒,把自己灌醉,然後悶悶不樂地回到那窮得揭不開鍋的家中,繼續過他那潦倒的、無趣的、沒有任何希望的人生。”
“誒,誒?誒——”
橙瞪大了眼睛,叫得是一聲比一聲響。
“等等等等,爲啥?”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在‘概率’之中,我這麼說,你是無法理解的吧?”夏科洛斯爵士道,“也罷,因爲你很快就會理解了。”
“凡是涉及到‘概率’的遊戲,我都是不敗的......該走了,橙!”
丟下這麼一句,讓橙半懂不懂的謎語,他便從橙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尾巴一搖一擺地,向着服務檯的方向走了過去。橙在原地愣了一下,便也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二)
“Black Jack!”
鬼人正邪將手裡的兩張牌丟到了賭桌中央:由黑桃A與梅花J組成的黑傑克,合計21點。她笑着將整張桌上所有的賭注全部攬入了懷中,而她的對手,那個人之裡數一數二的闊少,則是綠着張臉,紅着對眼睛,惱火得像是隨時都要掀桌子幹架一般。
嘛,儘管正邪在妖怪裡算是戰力墊底的,可畢竟她也是個妖怪。打個人類大少爺,一打三一打五都沒啥問題。那少爺也是認清了這一點,纔不敢真的動手。
“沒用的呀,大少爺!”
正邪一邊數着贏來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籌碼,一邊很是欠揍地笑着,說道:
“這個遊戲生氣是沒用的呀!你要麼願賭服輸,不服可以跟我再來一把,當然,贏的人肯定還是我。”
“又或者......你想鬧事?”她透過墨鏡,用那鮮紅的雙眼瞟了對面那個青年一眼,很是輕蔑地笑道:
“雖說你家家大業大,但這間賭場的老闆,即使是你老爹來了,怕是也要敬上三分吶!”
“你......”那少爺氣得發抖,連話都有些說不連貫,“你丫的作弊!”
“作弊?呵呵......”
正邪聽他這麼一說,便是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翹着個二郎腿,一咧嘴,露着那潔白尖銳的虎牙,相當刻意地笑了起來。
她現在正穿着一整套黑色燕尾服,領子上扎着個紅色的蝴蝶結,頭戴寬檐禮帽,腳上的皮鞋擦得油亮,一身名牌皆產自意大利——那是她贏來的。
她的鼻樑上頂着一副墨鏡,脖子上掛着三條大金鍊子,手腕上帶着瑞士名錶,十根手指皆套着金銀戒指,指間還夾着一根古巴雪茄——那都是她贏來的。
另外,她的胸前還掛着一塊相當古樸的小銅鏡,上頭刻着龜與鶴的圖騰,如同古代的祭祀禮器一般,與她這一身西洋行頭格格不入——唯獨這玩意,不是她贏來的,但她絕不可以將它取下。
總之,地位低下、身無分文的鬼人正邪,可是在這裡贏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贏到這等財力,這等地位的。只要手氣好,烏雞便鳳凰,這便是賭徒們的夢想。從這個角度上講,品性卑劣的正邪,倒是他們的榜樣。
“嘶——哈——”
正邪深吸了一口雪茄,接着往前一探,一大口白煙吐到了那闊少的臉上,薰得他咳嗽不止。她便壞笑着,一邊抽着煙,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
“小兄弟,在這江湖上混,空口無憑的話,我勸你還是少說兩句。今天是我脾氣好,不怪罪你,以後要是碰上惡人,你這火氣一撒出去,就保不定會發生啥事兒咯!”
“你......咳咳......你這傢伙!”
那大少爺漲紅了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直指着正邪胸前的那面銅鏡,大聲道:
“那個鏡子,絕對有問題!”
“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問題?”正邪叼着根雪茄,一攤手,道:
“請!”
“我....我雖然看不出來,但我感覺得到!”他吼道,“就在剛纔,我分明看見它閃了一下,然後你就壓上了全部的籌碼,再然後你就翻出了黑傑克,這......這太奇怪了!裡面絕對有貓膩!”
“哈!”
正邪大笑了一聲,將那隻抽了一半的雪茄往桌上狠狠地一按,道:
“什麼叫做‘我感覺’?什麼叫做‘我分明看見’?你有證據嗎?沒有你說你老孃呢?”
“這個鏡子,”她指着自己胸前的那塊銅鏡,道,“是老孃的護身符,吉祥物,懂嗎?我戴着它,手氣就會變好。就像有的人,出門就一定要拜一下菩薩,還有的人要把狐狸的毛包起來掛在脖子上。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因爲他們喜歡,這麼做他們覺得順心。一千個人有一千種癖好,你每一個都要去管一下嗎?啊?大少爺?”
“我......我......”
看那少爺的樣子,估計是快哭出來了,都是胸中鬱憤無處宣泄,又被這痞子欺壓,給憋傷了。說到底,他還是太年輕了,沒法跟這種無賴斗的。
正邪看見他這委屈的樣子,便更是得意,張口給他來了最後一擊,只聽她說道:
“少爺啊,我就奉勸你一句,做人胸懷要寬闊,玩兒不起別玩兒。這裡是賭場,不是您家僕人陪您過家家的地兒,輸了要哭鼻子也被在這兒哭,丟您家的人誒!”
“你這......無恥之徒!”
“啪”地一聲響,那少爺猛拍了一下桌子,丟下這麼一句話,扭身便走了。看他用袖子捂着眼睛的模樣,多半是哭了。
“好走不送,下次再來玩兒啊,哈哈哈哈哈......”
從他的身後,傳來了正邪的狂笑。
(三)
“嘖嘖嘖......”
喝光了杯中的橙汁之後,橙砸着嘴,搖着頭,一邊看着那位“輸不起”的大少爺的背影,一邊道:
“跟這天邪鬼鬥氣,不是自找沒趣麼?那可是天邪鬼啊......”
“那可是,常年在‘最討人厭的妖怪投票’上排名第一而且遠超第二名好幾倍的傢伙啊!”
順便一提,這個投票是《文文。新聞》搞的,而且第二名總是鴉天狗,並且高出第三名一個檔次。
第三名是八雲紫。
“嫩確實是有點嫩,不過這也不是他的錯。”
坐在她對面的夏科洛斯爵士,舔圌了圌舔圌他那沾上椰汁的鼻頭,道:
“畢竟,那個天邪鬼並不是能用‘常規手段’贏下來的對手。當然,輸了最好還是認輸走人,發脾氣也只是丟人現眼罷了。”
這倆人......倆貓,正坐在一張雕花琉璃小茶几前,喝着服務生免費送來的飲料。他倆這桌與鬼人正邪的賭桌就隔了一條小過道,那邊的正邪正美滋滋地數着手裡的錢,壓根沒注意到這黑白雙貓的存在。
“看看那傢伙手裡的籌碼,橙。”夏科洛斯爵士指着正邪,道,“一色紅,少說,也得有上百個吧?”
這賭場裡的籌碼有四個規格,藍色的一枚十塊,綠色的一枚一百,黃色的一枚一千,紅色的一枚一萬。正邪從那闊少手裡贏下來的錢,四捨五入,得有一個億了。
“接下來,咱們要打垮她。”他說,“讓她輸個精光。”
“她有多少錢,咱們就會有多少錢。”
他說着,便將剛剛換來的那一小堆圓形的、扁扁的塑料片,在面前的茶几上一字排開:總共14枚籌碼,7藍,7綠,總價值770元。
這便是二貓此時的全部家當。
“接下來,咱們要讓這些籌碼全部變紅,再翻上幾十倍,就用那天邪鬼最擅長的玩法。”
“二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