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快地繫着腰帶,可是中原的衣裳羅裡羅唆,我本來就不怎麼會穿,平常又都是尚衣的宮女幫我穿衣,我一急就把腰帶給系成了死結,顧不上許多馬上拉住阿渡:“阿渡!不要!他就是嚇了我一跳。”
阿渡收回刀,李承鄞瞪着我,我瞪着李承鄞,他似乎還有點兒恍惚,目光呆滯,先是看後面的圍屏,然後看呆若木雞的永娘,然後看牀前的恭桶,然後目光落在他還緊捏着的我的手,最後看着我腰裡系得亂七八糟的那個死結,李承鄞的嘴角突然抽搐起來。
我的臉啊……丟盡了!三年來不論吵架還是打架,我在李承鄞面前從來都沒落過下風,可是今天我的臉真是丟盡了。我氣憤到了極點,狠狠地道:“你要是敢笑,我馬上叫阿渡一刀殺了你!”
他的嘴角越抽越厲害,越抽越厲害,雖然我狠狠盯着他,可是他終於還是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開心極了,我還從來沒見他這樣笑過,整個寢殿都回蕩着他的笑聲。我又氣又羞,奪過阿渡手裡的刀。永娘驚呼了一聲,我翻轉刀用刀背砍向李承鄞:“你以爲我不敢打你麼?你以爲你病了我就不敢打你?我告訴你,要不是怕你那個父皇發兵打我阿爹,我今天非砍死你不可!”
永娘想要上前來拉我,但被阿渡攔住了,我雖然用的是刀背,不過砍在身上也非常痛。李承鄞捱了好幾下,一反常態沒有罵我,不過他也不吃虧,便來奪我的刀。我們兩個在牀上打作一團,我手中的金錯刀寒光閃閃,劈出去呼呼有聲,永娘急得直跳腳:“太子妃,太子妃,莫傷了太子殿下!殿下,殿下小心!”
李承鄞用力想奪我的刀,我百忙中還叫阿渡:“把永娘架出去!”
不把她弄走,這架沒法打了。
阿渡很快就把永娘弄走了,我頭髮都散了,頭上的一枚金鳳釵突然滑脫,勾住我的鬢髮。就這麼一分神的工夫,李承鄞已經把我的刀奪過去了。
我勃然大怒,撲過去就想把刀奪回來。李承鄞一骨碌就爬起來站在牀上,一手將刀舉起來,他身量比我高出許多,我踮着腳也夠不着,我跳起來想去抓那刀,他又換了隻手,我再跳,他再換……我連跳四五次,次次都撲空,他反倒得意起來:“跳啊!再跳啊!”
我大怒,看他只穿着黃綾睡袍,底下露出赤色的腰帶,突然靈機一動,伸手扯住他的腰帶就往外抽。這下李承鄞倒慌了:“你,你幹什麼?”一手就拉住腰帶,我趁機飛起一腳踹在他膝蓋上,這下子踹得很重,他腿一彎就倒下來了,我撲上去抓着他的手腕,就將刀重新奪了回來。
這時候阿渡正巧回來了,一掀簾看到我正趴在李承鄞身上扯着他的腰帶,阿渡的臉“刷”地一紅,身形一晃又不見了。
“阿渡!”
我跳起來正要叫住她,李承鄞又伸手奪刀,我們兩個扭成一團,從牀上打到牀下,沒想到李承鄞這麼能打架,以前我們偶爾也動手,但從來都是點到即止,通常還沒開打就被人拉開了。今天算是前所未有,雖然他在病中,可男人就是男人,簡直跟駱駝似的,力大無窮。我雖然很能打架,但吃虧在不能持久,時間一拖長就後繼無力,最後一次李承鄞將刀奪了去,我使命掰着他的手,他只好鬆手將刀扔到一邊,然後又飛起一腳將刀踹出老遠,這下子我們誰都拿不到刀了。
我大口大口喘着氣,李承鄞還扭着我的胳膊,我們像兩隻鎖扭擰在地毯上。他額頭上全是密密的汗珠,這下好了,打出這一身熱汗,他的風寒馬上就要好了。我們兩個僵持着,他既不能放手,我也沒力氣掙扎。最後李承鄞看到我束胸襦裙系的帶子,於是騰出一隻手來扯那帶子,我心中大急:“你要幹嗎?”
他扯下帶子胡亂地將我的手腕纏捆起來,我可真急了,怕他把我捆起來再打我,我叫起來:“喂!君子打架不記仇,你要敢折磨我,我可真叫阿渡來一刀砍死你!”
“閉嘴!”
“阿渡!”我大叫起來,“阿渡快來!”
李承鄞估計還真有點兒怕我把阿渡叫來了,他可打不過阿渡。於是他扭頭到處找東西,我估計他是想找東西堵住我的嘴,但牀上地下都是一片凌亂,枕頭被子散了一地,哪裡能立時找着合適的東西?我雖然手被綁住了,可是腿還能動,在地上蹦得像條剛離水的魚,趁機大叫:“阿渡!快來救我!阿渡!”
李承鄞急了,撲過來一手將我抓起來,就用他的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懵了。
他身上有汗氣,有沉水香的氣味,有藥氣,還有不知道是什麼氣味,他的嘴巴軟軟的,熱熱的,像是剛烤好的雙拼鴛鴦炙,可是比鴛鴦炙還要軟,我懵了,真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視野裡頭全是李承鄞一張臉,不,全是他的眼珠子。
我們互相瞪着對方。
我覺得,我把呼氣都給忘了,就傻瞪着他了。
他似乎也把呼氣給忘了,就傻瞪着我了。
最後我將嘴一張,正要大叫,他卻胳膊一緊,將我摟得更近,我嘴一張開,他的舌頭竟然跑進來了。
太噁心了!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汗毛也全豎起來了,他竟然啃我嘴巴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我的嘴!又不是豬蹄!又不是燒雞!又不是鴨腿!他竟然抱着我啃得津津有味……他一邊啃我的嘴巴,一邊還摸我的衣服,幸好我腰裡是個死結,要不我的胸帶被他扯開了,現在再連裙子都要被他扯開,我可不用活了。
太!悲!憤!了!
我死命地咬了他一口,然後弓起腿來,狠狠踹了他一腳!
他被我踹到了一邊,倒沒有再動彈。我跳起來,飛快地衝過去背蹲下撿起阿渡的刀,然後掉過刀刃三下兩下割斷捆我手的帶子,我拿起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李承鄞!我今天跟你拼了!”
李承鄞懶洋洋地瞧了我一眼,又低頭瞧了瞧那把刀,我將刀再逼近了幾分,威脅他:“今天的事不准你說出去,不然我晚上就叫阿渡來殺了你!”
李承鄞撐着手坐在那裡,就像脖子上根本沒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似的,突然變得無賴起來:“今天的什麼事--不准我說出去?”
“你親我的事,還有……還有……哼!反正今天的事情統統不准你說出去!不然我現在就一刀殺了你!”
他反倒將脖子往刀鋒上又湊了湊:“那你現在就殺啊……你這是謀殺親夫!還有,你要是真敢動我一根汗毛,我父皇馬上就會發兵,去打你們西涼!”
太!無!賴!了!
我氣得一時拿不定主意,猶豫到底是真捅他一刀,還是晚上叫阿渡來教訓他。
“不過……”他說,“也許我心情好……就不會將今天的事告訴別人。”
我警惕地看着他:“那你要怎麼樣才心情好?”
李承鄞摸着下巴:“我想想……”
我惡狠狠地道:“有什麼好想的!反正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說出去,我馬上讓阿渡一刀砍死你!”
“除非你親我!”
“什麼?”
“你親我我就不告訴別人。”
我狐疑地瞧着他,今天的李承鄞簡直太不像李承鄞了,從前我們說不到三句話就吵架,李承鄞就是可恨可恨可恨……但今天是無賴無賴無賴。
我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你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吧,我把刀放下,閉上眼睛狠狠在他臉上咬了一下,直咬出了一個牙印兒,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親完這一下,正打算拿起刀子走人,他伸手就將我拉回去,一拉就拉到他懷裡去。
竟然又啃我嘴巴啊啊啊啊啊啊!
他啃了好久才放開我,我被他啃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脣上火辣辣的,這傢伙肯定把我的嘴巴啃腫了!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我的嘴脣,說道:“這樣才叫親,知道麼?”
我真的很想給他一刀,如果不是擔心兩國交戰,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白骨如山……於是硬生生忍住,咧了咧嘴:“謝謝你教我!”
“不用謝。”他無賴到底了,“現在你會了,該你親我了。”
“剛剛不是親過!”我氣得跳起來,“說話不算數!”
“剛剛是我親你,不是你親我。”
爲了兩國和平,忍了!
我揪着他的衣襟學着他的樣子狠狠將他的嘴巴啃起來,雞大腿雞大腿雞大腿……就當是啃雞大腿好了!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終於啃完一撒手,發現他從脖子到耳朵根全是紅的,連眼睛裡都泛着血絲,呼吸也急促起來。
“你又發燒?”
“沒有!”他斷然否認,“你可以走了。”
我整理好衣服,又攏了攏頭髮,拿着刀,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外頭什麼人都沒有,我一直走回自己的寢殿,纔看到宮娥們。她們見了我,個個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竟然都差點兒忘了向我行禮。要知道她們全是永娘挑出來的,個個都像永娘一樣,時時刻刻把規矩記得牢牢的。
我照了照鏡子,才曉得她們爲什麼這樣子。
簡直像鬼一樣啊……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嘴巴還腫着,李承鄞那個混蛋,果然把我的嘴都給啃腫了。宮人們圍上來給我換衣服,重新替我梳頭,幸好沒人敢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若是讓她們知道,我就不用在東宮裡混下去了。正當我悻悻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通傳,說是李承鄞遣了小黃門給我送東西來。這事很稀罕,她們也都曉得李承鄞不喜歡我,從來沒派人送東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