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九年十一月底,一個驚人的消息在洛陽城中傳播開來。
衛軍左將軍、樂城侯曹洪因爲家中莊園被搜出了大量軍械,還有鐵匠戶等等明確的違禁存在,被司隸校尉程昱控告有造反的嫌疑。
更兼之前曹洪的數個莊園被傳和造反豪強有關聯,數罪併罰。
被判處死刑。
曹洪要被斬首。
一切家產都要被抄沒,家人論罪連坐,也將遭受殘酷的對待——男子處斬,女子發賣。
皇帝郭鵬念及曹洪曾經的功勞,免除曹洪家人的死罪,改爲流放罪,流放到交州,永世不得回中原。
因爲證據確鑿,皇帝得知此事之後極其惱火,曹洪的死罪就被定的死死的。
死罪的確定早於羣臣知道之前被確定,等羣臣知道的時候,曹洪的死罪已經被下發內閣和刑部,要求備案,然後由司隸校尉府監督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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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當時就傻了,跌坐在地不知所措,滿臉驚慌失措,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私藏軍械的事情……
郭鵬居然……
要殺了曹洪?
曹操之前感到胸有成竹的斡旋,居然一點效果都沒有,皇帝根本不接受這個條件,居然要殺了曹洪。
這……
這怎麼可能?
曹洪是曹家人,是郭氏親眷,是和郭鵬一起起兵的最早的一羣元從,元從老將啊!
那是一路走來忠心耿耿,爲了郭鵬和魏帝國的事業披肝瀝膽赤膽忠心。
曹洪本人雖然有點貪婪,但是他打仗是真的勇猛,數次先登上城,奪取城池,立下頭功。
他的衛軍左將軍的地位是實打實的靠着戰功積累上來的。
曹氏諸將裡,曹洪的能力並不算差,戰爭經驗也非常豐富,一度被認爲是曹仁退下去以後曹氏親族將領在中央軍裡的代表。
結果,他居然要被殺。
曹操徹底失去了平常心。
當然不僅是曹操,曹純得知此事之後也失去了平常心。
曹洪的家人就不說了,得知曹洪有事趕快從譙縣老家趕回洛陽的曹仁也傻了。
消息傳到宮中,曹蘭得知此事,饒是她常常要求自己心如止水,也忍不住的手一抖,摔碎了一隻碗。
其餘曹氏和夏侯氏的將領官員都在外,他們知道這件事情也就是時間問題,京城裡的曹氏親族官員、將領無不爲此感到震驚不已。
不只是曹氏和夏侯氏,郭氏宗族也爲此感到震驚。
如果說郭鵬對糜氏田氏的處理,還能被看做是田氏糜氏諸人跟隨郭鵬時間短,無法和曹氏夏侯氏相比較,那這一次對曹洪的處置,就足以證明郭鵬已經殺紅了眼,不管身份了。
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觸犯了紅線,犯了法,郭鵬就要處置你。
管你是曹氏夏侯氏,未來可能連郭氏宗親都難以保全自己——郭陽不算,他和郭鵬之間的事情郭氏宗族基本上都略有些瞭解。
可是曹氏夏侯氏那是真的從郭鵬起兵開始就一直跟隨郭鵬,隨着他南征北戰立下大功的。
曹洪可能算比較晚加入的,沒有跟着郭鵬一起打黃巾,曹洪是黃巾之戰以後,郭鵬升任護烏丸校尉的時候前來投靠他的,時間和程昱一致。
可儘管如此,曹洪也是元從,在此之前,除了臧洪因爲政治問題和郭鵬對立而被殺掉之外,郭鵬沒有對任何一個元從下殺手。
糜竺都被救下來了。
可這一次……
曹操上表求情,被郭鵬痛罵一頓。
郭嘉上表求情,被郭鵬怒斥一頓。
棗祗和王粲一起求情,被郭鵬用求情表砸在頭上趕出了南書房,不准他們再提起此事。
御史大夫郭鴻和御史中丞橋蕤一起求情,郭鵬根本不見他們,把他們晾在南書房外不讓進。
曹純上表求情,表奏被郭鵬扔到內閣去,根本不看。
已經退休的曹仁以公爵身份泣血上表求情,郭鵬將他的求情表燒了,不理不睬。
參謀令戲忠上表求情,郭鵬怒斥他【不明是非,安能爲參謀令】,嚇得戲忠再也不敢言語。
百官裡有點身份有點權勢的元從老臣和新銳親信紛紛上表,試圖讓郭鵬收回成命,最不濟也要像糜竺那樣,至少要保住性命,不能被殺了。
曹洪是個實打實的將軍,元從功臣,跟着郭鵬一路起兵征戰,今時今日的地位,實在不能說不是他自己一路拼殺出來的。
郭鵬時至今日雖然有貶斥過元從老臣,但是還從未對曹洪這一類的功勳老臣下殺手。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皇帝和元從老臣之間的關係,象徵着帝國早期的統治集團內部的平衡,象徵着創業集團內部的權力制衡。
什麼時候這種平衡被打破了,帝國就已經不再是創業時期的那個奮發向上的集團了。
很顯然,現在這個平衡已經被打破了,皇帝甚至還想一拳打穿這個平衡,讓這個平衡連一丟丟存在的框架都不剩。
在皇權極度膨脹的如今,臣子們沒有一個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現在曹洪眼看要被殺,兔死狐悲之下,也不管和曹洪有沒有關係來往,或者有沒有什麼仇怨的,全都上表試圖挽救曹洪。
曹洪不死,則魏帝國的政治氛圍還能勉強維持,大家的人身安全姑且還有保證。
曹洪要是死了,魏帝國的政治氛圍將急轉直下,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的項上人頭還在不在。
到時候皇帝一誕生氣,他們前去上朝的時候就要提前給自己準備好遺書,棺材,和家人告別,萬一去了就回不來了,家人也好有個心理準備,直接發喪得了。
這就非常可怕了。
誰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呢?
可是他們前赴後繼的努力,不但沒有救下曹洪,反而激怒了皇帝。
兵部尚書董昭和外交部尚書辛毗上表救援曹洪,皇帝大概是煩了,一怒之下給兩人各自二十廷杖,打的他們屁股出血嗷嗷直叫,羣臣被震懾,頓時再也不敢繼續上表救曹洪。
曹操實在是不能接受這個局面,冒着生命危險上表求情,郭鵬怒不可遏,下令禁足曹操,不準曹操出家門,直到曹洪被殺爲止。
曹操被強行帶出皇宮,關在了自己家裡,不準出家門,周圍有黑甲禁軍和內廷宦官監督,直到曹洪被殺,才準曹操出門。
內宮還有小道消息,說皇帝爲了避免皇后求情,直接就住在了南書房,不去後宮,避免後宮干擾。
且嚴令再也不準任何人,包括皇子們爲曹洪求情,如果有,絕不姑息!
曹洪的死罪被定的死死的。
司隸校尉程昱連夜向皇帝遞交曹洪的判罪報告,被皇帝首肯。
爲免夜長夢多,皇帝下令,三天之後,也就是延德九年十二月初二,處斬曹洪。
時間只剩下三天,整個中央朝廷高層圈子都陷入了一片慘淡和恐懼的氛圍之中。
他們想着將要被處斬的曹洪,品味着空氣裡瀰漫着的屬於皇帝的凜冽殺氣,聯想到將來可能遭遇到同樣情況的自己,絕望,且瑟瑟發抖。
今日是曹洪,明日就可能是自己,曹氏親眷、元從老將都不能得到寬宥,都要被殺,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外臣呢?
皇權的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壓得他們痛苦萬分。
他們紛紛後退,退避三舍,向強大的皇權頂禮膜拜,在皇權的威壓下,瑟瑟發抖,卑微的乞求生存。
而在這樣的氛圍之中,只有一個人逆流而上,走出了不一樣的道路。
皇太子·郭瑾。
延德九年十二月初一一早,皇太子、河南尹郭瑾來到了司隸校尉府,身邊跟着陸議、曹真、盧毓、夏侯尚、曹泰、夏侯衡、關平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