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穆所說的過年, 其實就是出去度假,和他的家人還有朋友一起。大家都知道他結了婚,大多數也知道新娘子結婚當天逃婚的事情。雷夫人對於這一點非常地不滿, 覺得有損雷家的名聲。其實一開始, 她就很反對兒子娶夏語雪, 按照他們雷家的家世來說, 娶個世家小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自從雷穆成年之後, 明裡暗裡前來說媒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有條件非常出色,家世極好的姑娘。可是每一次, 雷夫人一向兒子提起結婚或是相親的事情,雷穆總是很反對, 並且會搬出一大堆聽似有理實理相當無理的藉口來搪塞她。
所以到後來, 雷穆忽然就跑去和夏語雪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生相親, 還閃電領了結婚證,帶回來通知她要辦婚禮的時候, 雷夫人嚇得幾乎暈過去。但是,兒子一向極有主見,自己只能以母親的身份對他曉之以理,卻沒有辦法強迫他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事實上,早在幾年前, 當自己的丈夫身體出現問題之後, 雷穆就已經成爲了聚豐電子實際上的管理者, 所以現在的雷夫人, 沒辦法動用自己手裡的力量, 來向雷穆施加壓力。說白了,她只是雷穆的母親, 卻不是他的上司,或是人生的主宰者。
雷穆心裡也清楚,母親大人不喜歡夏語雪,他也並不在意。他有信心,夏語雪嫁進雷家後,會做一個討人喜歡的兒媳婦。以他對夏語雪的瞭解來看,要和母親和平相處,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如果真的娶進來的是母親喜歡的那種千金小姐,那家裡纔會日日夜夜不得安寧。他既不會也不願意去侍候嬌嬌女。
可是他沒料到的是,夏語雪這個傢伙,居然一如既往地讓他出了大丑,害他丟了面子,還讓母親對她更爲的不滿。所幸的是,這麼多天下來,大家似乎都對逃婚的事情有所淡忘,而他和夏語雪之間,感情也和諧了許多。他想借着這一次帶她參加家族的聚會,來拉近妻子和親戚們之間的關係,好讓夏語雪提前融入雷家。
夏語雪本不想答應,她很怕見家長,尤其不想和雷穆親戚朋友打交道,可是雷穆對她總算有恩,她不能這麼不給面子。而且度假的地方景色不錯,她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去那種地方過春節,這對她來說,或許是唯一的機會,要是以後和雷穆離婚了,恐怕她再也沒有機會去那裡玩了。
度假的日子定在大年初三出發,去一個禮拜,初十回來。夏語雪她們公司放假比較晚,開年也比別人晚一些,反正做圖書的,年後也不忙,李成風讓大家放了無薪假,一直要到過完十五纔開始上班。
大家一聽到這個放假消息,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假期比較長,比別人家多了一倍時間。憂的是,多出來的一個禮拜不發工資,吃自己喝自己的。不過,忙活了一年,難得有得休息半個月,心裡還是高興的。
琉芳一面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面對夏語雪笑着說:“你看,我們那老闆,簡直是算計到家了,我看他呀,巴不得連那法定的一個禮拜,都不發工資呢。年終獎也就一千塊,跟打發叫花子似的,要不是這工作還算輕閒,估計人早跑光了。”接着又望着正走過來的玉萍笑道:“你說是吧,玉萍。”
“誰說不是呢,不過啊,這年頭,資本家都是這個樣子的,想要他們良心發現變成慈善家,是不可能的。”
玉萍走到夏語雪身邊,豪氣地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問道:“小夏,你來了這麼久,應該也感覺到了吧,咱們老闆,是不是比你以前遇上的任何一個,都要摳門啊?”
“其實,我覺得都差不多。老闆都半斤八兩,我就怕,李總會不會太小氣,把年夜飯也省了呀?”
“那倒不會。”玉萍得意地笑了,“我剛剛聽說,年夜飯明天吃,飯店都訂好了,雖然不算好,不過聽說那裡的菜味道還可以,屬於經濟實惠型的,量給的很足。咱們老闆啊,肯定是精挑細選過的。”
“他這麼做,很傷腦細胞的。”夏語雪一本正經的語氣,和她臉上隱隱浮現的狡黠笑容,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第二天下班後,李成風果然帶着一干員工,去到了事先定好的飯店,提前吃年夜飯。過年的氣氛已經很濃,店家打足了燈,在門口和店內裝飾了一些過年的飾物,甚至包廂裡面的椅套,都換上了大紅色,顯得很喜氣。
李成風預定了一個可以容納好幾桌的大包間,將公司裡所有的人都請了去,包括管倉庫的干將。大家坐得滿滿當當,顯得很熱鬧。夏語雪在前一家公司的時候,也吃過年夜飯,其實就是一個大家互相喝酒聊天,或是溜鬚拍馬的時間。
雖然李成風是個摳門的上司,但至少也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像南風之類的心機小人,自然不會放過機會,搶着要坐在領導身邊,好方便說話。像夏語雪這種新來的小人物,在他們看來,自然是要被趕到另外一桌,和一些不重要的人湊在一起。
可是李成風卻有意無意地將夏語雪拉到了自己的那一桌上,連同琉芳和玉萍,一起坐在了他的左手邊。南風和琉芳一向不對盤,在公司也明爭暗鬥的厲害,現在看到琉芳手下的夏語雪很得老闆的心,更是恨得牙癢癢。
所以,當南風看出李成風似乎有意要灌夏語雪酒時,他就很好地充當了幫兇這個角色。像是要跟琉芳做對,也像是要教訓一下夏語雪這個不知天高厚的女人。南風起着哄,拉着別人,找了各種理由,比如新來的同事要喝一杯,女生要喝一杯,剛剛從實習轉正的人要喝一杯,還有其他的零零總總,反正不用怕尋不到藉口,他總能讓夏語雪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夏語雪畢竟經驗淺,不知道在這種男人喜歡起鬨的場合,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開始就咬定自己不會喝酒,一口也不要沾。因爲你一旦不小心喝了哪怕一口,接下來就會有無數杯在那裡等着你。男人都有一種惡趣味,喜歡看不太能喝酒的女生,被灌得直跑廁所的模樣。
夏語雪本以爲自己只要喝一杯,然後推說醉了就行,結果沒想到,不管她是裝醉還是真醉,桌上的那些男人,一個都不願意放過她。喝了這個人的不能不喝那個的,敬酒的一個接着一個,花樣別出,她簡直無力招架。很多時候,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酒杯已經送到了她的嘴邊,強硬地灌了進去。
干將在另一張桌子上,顯得自由很多,大家吃菜喝酒,間或還開些黃葷,聽得幾個未婚的小姑娘很不好意思,而那些大老爺們則是鬨堂大笑,以此爲樂。
干將一面喝着酒,一面關注着李成風他們那一桌的情況,因爲他的耳朵裡,不時地聽到別人對夏語雪勸酒的聲音,這讓他有些擔心。做爲一個男人,他深知其他男人心裡的想法,也明白像夏語雪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對於那些單身的男人來說,都具有一種深深的吸引力。她漂亮,乖巧,性格溫和,腦子既不聰明也不愚蠢。她一旦愛上了你,就會一直愛下去,死心塌地的,這樣的女孩子,很難有人會不喜歡。
所以他藉着上廁所的空檔,給雷穆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夏語雪。不過,他沒有說其他的情況,只說吃完飯很晚了,應該要有人來接纔對。
雷穆對他的通風報信表示了感謝,掛上電話後就笑了起來。夏語雪今天有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吃年夜飯的事情,不過,沒有說出地點,所以,他想當着她的同事表現一下都沒機會。想不到,這個小趙倒是個拎得清的傢伙。原本他還怕干將莫邪老是吵架,會影響到夏語雪,正想尋個機會把他們給趕出去,這一下,他倒是改變想法了。有這麼一個內應幫他在公司裡照顧夏語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雷穆下樓開車,趕到了干將說的那張飯店門口,正好看到夏語雪他們散場走了出來。夏語雪已經完全喝醉了,走路都得靠人琉芳扶着。而那個一臉猥瑣相的李成風,則一直在勸說琉芳:“好了,你將小夏交給我吧,我會送好回家的。”
“這樣不太好啊,李總,你還是送其他人吧,小夏家我認識,我打的送她回去好了。”
“你一個女孩子,送完她再自己回家,太危險了,我來就好啦。”
玉萍趕緊上來幫腔:“不要緊,我和琉芳一起送她回去,我跟琉芳住的近,可以一起坐車回家的。”
“哎呀,你們怎麼這麼囉嗦呀,是不是不想幹了!”李成風酒勁上來,有些惱差成怒,一把推開琉芳和玉萍,將夏語雪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雷穆想也沒有多想,下了車走上前去,揮拳就往李成風的臉上揍去,將他整個人打了出去。而那失去了依靠的夏語雪,則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臉上還掛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