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F大的校園裡, 所有的建築物都籠罩在黑暗中,除了那從各個教室裡發出的燈光外,就只有路燈陪伴着雷穆和夏語雪。
他們慢慢地走着, 一直走到了那幢造型奇特的大樓前。雷穆拉着夏語雪上了樓, 來到了當年她上課的教室前。
“這裡, 你還有印象嗎?”雷穆打開了教室的燈, 坐在了靠門口的第一個位子上, 指着走廊,問夏語雪道。
夏語雪看看走廊,又看看雷穆, 託着下巴想了半天,才帶着懷疑的口氣, 指着雷穆道:“難道說, 當年那隻老鼠, 其實是你變的?”
“夏語雪,你給我正經一點。”雷穆瞪她一眼, 指着自己說道,“一隻老鼠從天而降,落在我的身上,上躥下跳,怎麼也捉不住。這大概是我人生中, 最丟臉的時刻吧。你說,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道個歉?”
夏語雪又一次想起了那個場景, 雖然她當時戴着酒瓶底眼鏡, 沒留意看雷穆臉上的表情, 但是他那滑稽的動作,還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所以當她回憶起那個場景時,還是不可避免地大笑了起來。
教學樓裡的學生大部分都已經走了,只剩小部分特別用功的學生或是難捨難分的情侶,所以整幢樓顯得很空曠。她這樣突兀的笑聲,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裡,聽上去格外刺耳,就像是女鬼突然從牆裡鑽了出來,帶着陰森的笑容,開始尋找獵物。
雷穆本想板起臉教訓她幾句,但畢竟心裡並沒有氣,所以繃了繃,還是沒有繃住,忍不住笑了出來,無可奈何道:“那是我們第一次正面接觸吧,你居然,居然無視我的存在,爲了一隻老鼠笑成這個樣子,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夏語雪捧着肚子,強忍着笑意,靠到他身邊,問道:“這是不是你雷大少人生中,第一次這麼被人欺負?以前的人,不管是男是女,總是會捧着你,讚揚你,聽到的都是好聽話,被個女孩子嘲笑,是不是讓你特別咽不下那口氣?”
“是!”雷穆呲着牙,嚇唬她道,“差一點就僱了殺手,把你給結果了。你簡直就是我人生中的污點。這件事情,還被當時跟我一起的同學回去宣揚了很久,將我在男生中的形象,打壓了不止一個層次。”
“所以說,你才轉學去了美國?”
“那倒不至於,我的心臟沒有那麼脆弱。不過,在美國的那些日子裡,我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你,越想越覺得,你是個有意思的人。”雷穆拍拍夏語雪的腦門,寵愛地說道。
“難道就因爲一隻老鼠,雷大少就因此愛上了我,所以回國後,纔會死纏爛打要跟我結婚?”夏語雪有些驕傲,小小地虛榮心開始膨脹起來,壞笑地盯着雷穆看。
“你以爲你是仙女嗎?當時你那個樣子,又傻又天真,最多讓我氣上幾天,想讓我愛上你,還是有些困難的。不過,你後來做的事情,終於讓我認識到,我跟你或許真的是八字不合,而且被你克得死死的,所以纔會在這個學校裡,一次又一次地當衆出醜。”
“難道還有其他事情?”夏語雪驚叫連連,“不可能吧,如果我一次又一次地得罪你,你怎麼沒找人揍我一頓啊?”
“你就那麼想捱揍啊?”雷穆晃了晃手中的拳頭,繼續回憶道,“老鼠事件發生後沒多久,我又在食堂裡面,不幸地遇見了你。你當時打完飯,去打免費湯。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就在我走過那個盛湯的大桶時,你居然甩了一瓢子湯出來,全部灑在了我的身上,澆得我滿身是湯水。你說你這個人,是不是很可惡?”
夏語雪伸手,揉着雷穆那皺成一團的眉頭,小聲地討好道:“哎呀,不好意思啊,可能我正好手抖了一下,我保證,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我眼神不好,湯鍋裡的熱氣迷了我的眼鏡片,我看不到你走過來,是很正常的。不過,後來我有跟你道歉嗎?”
“道歉!你有嗎,你會道歉嗎,你知道道歉兩個字怎麼寫嗎?你非但沒有道歉,而且當我走近你身邊,指着身上的湯漬質問你時,你居然裝睜眼瞎,說沒看到什麼,還諷刺我是個自戀狂,動不動就抓着女生,讓她們注意看自己。”
“噗”,夏語雪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一面擦眼淚,一面說道:“我真的有這麼說嗎?想不到,以前的我,還是很有頭腦,很會甩嘴皮子的,想不到幾年的社會磨鍊下來,我居然變得越來越笨拙了。”
“走吧,別耍嘴皮子了,帶你去個更爲讓我慘痛的地方。”雷穆快手快腳,站起來的同時,已經伸手將日光燈給全部關掉,在夏語雪的驚嚇聲中,拉着她走出了教學樓。
這個時候的校園裡,情侶出沒得最多。或是手牽手漫步校園,說着永遠也說不玩的情話。或是抱在一起,擁吻個不停,而且總喜歡挑在路燈下面做這件事情,好像沒有燈光的指引,就找不到對方的嘴,而會吻到鼻子上一樣。
雷穆和夏語雪,雖然畢業多年,卻也學着那些學弟學妹們,玩了一回浪漫,在校園裡踱着步,說着一些以前在這裡讀書的趣事,那些景物之中發生過的事情,同學們之間流傳着的關於學校的一些傳說。大約每所大學的校園裡,都會有幾個鬧鬼的傳說,F大也不例外,雷穆比夏語雪年長一些,知道的消息也更靈通,而且說起來繪聲繪色,還添油加醋一番,再加些恐怖音效,聽得夏語雪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冷顫打了一個又一個,最後沒有辦法,只能哀求雷穆閉嘴,不許再講鬼故事嚇她。
雷穆見已經走到了操場邊,也就收起了自己的講故事時間,拍拍夏語雪的肩膀,鼓勵道:“來,陪我跑幾圈,我講個故事給你聽。”
“還要講故事啊,我不聽我不聽了。”夏語雪趕緊捂着耳朵,搖頭大叫道。跑道里的草坪中,一對小情侶正在那裡吻得入神,被夏語雪的尖叫聲一嚇,氣氛全無,以爲傳說中的女鬼出現,趕緊彎腰落荒而逃。
雷穆眼尖,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笑話夏語雪道:“你看,你的鬼叫聲,把人都給嚇跑了。”
夏語雪已經開始跑起來了,見雷穆還在那裡囉嗦,就回頭瞪他道:“快跑吧,跑完送我回家。”
雷穆慢慢地趕了上來,和夏語雪並排跑着,嘴裡開始講起了另一種故事,一個以他爲主角的故事:“記得以前大學裡面,經常幾個班一起上體育課,操場上面很熱鬧,老師多,學生也多,總是亂糟糟的。大二那一年,有一天上體育課,內容是三步跳遠。這對於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兒,隨便一跳,也能得個好成績。”
“又吹牛,像你這種男人,是不是從不吹牛會死星上來的啊?”夏語雪打斷了雷穆的話,諷刺他道。
“如果有資本的話,就不叫吹牛,而叫陳述事實。而我,就在陳述事實。”雷穆輕描淡寫地將她的話給擋了回去,繼續道,“當時我正在場邊做準備運動,有一個班的女生,則在進行800米長跑的考試。那些女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沒用,跑不快,耐力敢差,區區800米,跟要了她們的命似的。所以,她們開始作弊,趁老師不注意,悄悄地從內道轉移到了中間的草坪上,想抄近路。其中有一個女孩子,腦子笨,人也傻,還缺乏運動細胞,連作弊都不完美,大概是過於緊張,跑到我身邊的時候,居然左腳勾到了自己的右腳,摔倒在我身邊。”
夏語雪聽了臉一紅,小聲囁嚅道:“我好像也這樣做過,似乎也摔過跤,難不成,當時摔在你旁邊的人,是我?”
“你倒是蠻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蠢丫頭。”
“那這樣的話,豈不是這一次出醜的是我,而看戲的是你。雷穆,不容易啊,你終於扳回了一局。”夏語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對於自己摔倒出醜,倒是毫不在意。
“如果故事就這樣結尾,那自然很完美,可惜,那個笨女人,摔倒的時候,居然抓住了我的運動褲,將它給扯了下來。讓我當着全班同學的面,來了一次徹底的顏面掃地,幾乎將我身體最重要的部位,免費展示給大家看。夏語雪,你可真夠厲害的,你簡直讓我懷疑,是故意跟我作對,而不是你口中所說的,意外。”
夏語雪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着粗氣解釋道:“真的是意外,我發誓,而且,我根本不記得這個事情,你確定,是被我給扯下來的嗎?”
“經過之前那麼多事情,你以爲,我還會認不出你嗎?酒瓶底妹妹!”雷穆一把抓着她的手,壞笑道,“所以,當你在婚禮上又一次讓我出大丑時,我已經不像大學時代那樣震怒了。反正,這就是你的風格。”
夏語雪一面給雷穆賠不是,一面滿臉堆笑地詢問道:“你那天,是不是全讓人給看光了?我聽說很多男生,有不穿內褲的愛好。”
“不,你錯了,我那天最慶幸的是,自己穿了四腳內褲,不僅沒有走光,樣子還不錯。”雷穆又一次自戀了起來,在夜色中的校園裡,狂奔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