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劉玉珍跪在寶林軒大堂,被外出歸來的劉父一巴掌扇的倒在地上,血跡從嘴角溢出,落在地上堆積了一大片殷紅。
顯然這一巴掌扇的不輕,劉父抽耳光的時候,壓根就沒把劉玉珍當親生閨女。
劉淑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此刻只知道淚眼婆娑的啜泣着,劉長生則是尷尬的站在一旁安撫着她激動的情緒。
“你個敗家的東西,我臉都讓你給丟盡了,你說你乾的那還叫人事嗎?”劉父一臉怒容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女兒,看他眼神裡透露出的殺機,好像恨不得把劉玉珍的皮給扒了似的。
劉玉珍伸手捂着腫了半邊的臉,目光倔強中透着幾分怨恨的盯着自己的父親,“我這麼做有什麼錯?你問問他們倆難道不喜歡對方嗎?我不過就是成人之美,順水推舟做了個好事而已!”
“你還敢狡辯!”
劉父隨手操起一把掃帚,劈頭蓋臉就朝劉玉珍身上砸了下去,“你分明就是看中了人家長生的錢,才把你妹妹往火坑裡推的!你這麼幹,你妹妹以後還怎麼嫁人了啊?”
“哼,我想讓妹妹過上好生活又怎麼了?不給她找個有錢人,難不成隨隨便便就在大石村找一個,然後跟你一樣守着個破診所碌碌無爲的過完一輩子嗎!”
“破診所?我就是靠着這個破診所,把你們姐妹倆拉扯到今天這麼大,現在你翅膀硬了人也出息了,竟然反過來嫌棄這個破診所了?好,很好……好的很吶!”
劉父顫顫巍巍的指着劉玉珍,手中的掃帚都掉在地上也像是恍然不知,只是努力的將腦袋微微擡起,拼命抑制着不讓自己的熱淚滾落臉頰。
躺在地上的劉玉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過分了,紅腫了半邊的臉上不禁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懊悔,不過只一瞬間,那份懊悔便被無盡的怨恨所掩蓋過去。
門口那把藤椅上,劉淑珍仍是坐在那裡自顧自的啜泣着。
劉長生則是繼續內疚的站在她身旁,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默默的注視着劉淑珍,用自己柔和的目光安慰着這個陰差陽錯之下,跟自己有過一場魚水之歡的女人。
劉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過了好久才緩過來一點,偏過腦袋不再去看大女兒,狠心指着診所門口呵斥道:“滾,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不許你再踏入寶林軒一步!”
聽到這句如雷貫耳的呵斥,劉玉珍不禁爲之一怔,顯然是沒有回過神來。
這二十年來,不論她惹下多大的禍,父親也最多隻是抽她兩巴掌,罰她抄幾頁醫書什麼的,還從來沒有對她如此擲地有聲的說過讓她滾出去之類的話。
半晌之後,回過神來的劉玉珍捂着臉頰從地上爬起來,死死咬着自己的嘴脣,眼中充滿了無數血絲的望着自己的父親。
“好,這是你讓我走的,你給我記住,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進這個破診所一步!”
說完這話劉玉珍便直接奪門而出,頭也不回的流着淚跑了出去,這一去,在姐妹倆的父親有生之年裡,她還真就沒有再回過寶林軒……
劉玉珍跑出去後,劉父纔跟失了魂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良久都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捨得擡頭看二女兒一眼,他怕自己忍不住爲二女兒的悲慘命運而哭出聲來。
劉淑珍也是努力哽咽着,想要止住自己的哭勢去安慰安慰父親,但經歷了這樣悲慘的遭遇後,她一個女孩子又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得下呢?
就在這父女二人都好像迎來了人生最嚴重的低谷期,對生活都快沒什麼期待的時候,始終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劉長生卻是終於開口了。
不光是開口,他還直接上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劉淑珍面前,態度無比誠懇的舉起三根手指賭誓道:“淑珍,這次的事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承認,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是的的確確已經走進我的心裡了。”
“我劉長生不是隨便的人,只要你不嫌棄,等我回家安排一下,馬上就八擡大轎娶你過門,我發誓,這輩子肯定會把你捧在手心,不讓你再流一滴眼淚!”
實際上劉長生在雲雨之後,還在心裡懷疑自己對劉淑珍的感情。
不過就在剛纔,他突然發現這兒女人的哭聲每在自己耳邊迴盪一次,自己的心絃便會被撩動一次,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不是語言能夠描述得清的。
這時候劉長生才發現,原來這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女人,已經完完全全的走到自己的心裡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可以決定自己的心情。
坐在藤椅上的劉淑珍表情有些詫異,哭的紅腫了的眼眶茫然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劉長生,眼底既有詫異,也有驚喜……
只一瞬間,劉淑珍便止住了哭勢。
是的,那怎麼都止不住的淚水,就因爲劉長生一番並沒有蕩氣迴腸,也不怎麼擲地有聲的話給止住了。
劉父此刻也緩緩擡起頭來,略顯渾濁的眸子盯着劉長生的背影。
就眼下這種情況,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也就是這樣了,儘管這事歸根究底跟劉長生並沒有什麼關係,但劉長生終究也沒能做個沒心沒肺的人,這點讓劉父很是欣慰。
看到劉淑珍突然止住了哭勢,劉長生嘴角不禁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淺笑,同時他又再次開口,“淑珍,你願意嫁給我嗎?”
“嗯……”
劉淑珍呆愣片刻後,終究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便算是解決了眼下父女二人以及劉長生共同面臨的難題,劉父對此自然也沒什麼意見。
當天晚上,三人便在寶林軒吃了一頓少了劉玉珍的團圓飯。
隔天劉長生便帶着他這些天來斷斷續續在寶林軒搗鼓出的一套機械裝甲,告別了寶林軒和大石村,也告別了劉淑珍和劉父二人。
臨走前她保證了,出去解決一件事情後,就回家做好準備過來娶劉淑珍過門,劉淑珍對此深信不疑。
然而眨眼間,三天就過去了,劉長生沒有任何消息。
五天光景荏苒而過,花都日報上登出了一則頭條消息,某知名老中醫在郊區身亡,臨死前好像跟人經歷過很激烈的一番爭執,死因被法醫鑑定爲鈍器擊中頭部導致,現場散落着一些不知用途的金屬零件。
一星期過去了,劉淑珍仍然每天都會坐在寶林軒門口的藤椅上苦苦等待。
半個月,一個月……眨眼間漫長的半年轉瞬即逝,劉淑珍依舊沒有盼來關於劉長生的任何消息,然而她的肚子卻是不爭氣的一天比一天大了。
告別劉長生後的八個月零二十五天,劉淑珍產下一子,是早產兒,所以孩子的體質不是很好,因爲劉長生離開時是往東邊去的,所以劉淑珍給孩子取名爲懷東。
眨眼間劉懷東已經十歲了,這十年來那個他只見過幾回面的大姨始終都沒有回過寶林軒,聽說當年劉玉珍被趕出去後,就直接去找前些年追過自己的一個生意人結婚了。
兩人的婚禮沒有經過劉父的認可,甚至於婚禮當天女方家屬的席位上也空無一人。
嫁給那個生意人後,劉玉珍後半生的日子過的還算可以,雖然劉懷東大姨夫的生意總是不上不下的,但也勉勉強強夠供養着一家人,讓劉玉珍一輩子沒出去賺過一分錢。
六年前,劉懷東的外公撒手人寰,沒病沒災,是壽終正寢。
這個教了劉懷東十幾年醫術的老頭兒,終於還是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劉玉珍依舊沒有回家。
老爺子的葬禮還是劉淑珍和懂事的劉懷東一起操辦的,直到頭七那天,劉玉珍纔回來上了柱香,同時帶走了寶林軒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對此劉淑珍不爭不搶,或許她是不想因爲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跟自己的親姐姐把關係鬧的再僵了。
然而直到那時,當年一別之後讓劉淑珍牽腸掛肚的劉長生,卻仍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消息。
直到劉懷東去市裡上大學,大學畢業,在花都混的出人頭地,把母親接去市區住上了氣派闊綽的大房子……那個當年消失了的男人也依舊沒有再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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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後,紫荊花園內部住宅區,某棟單元樓的三樓302房裡。
在對過往的回憶中,劉淑珍神色黯然的講完了這段故事,而後擡起頭來嘆息一聲對劉懷東說道:“孩子,這就是我們的故事了,他終究還是你爸,你也有權利知道這些。”
“他不是我爸,我不會認這種男人當爸的!”劉懷東噌的一下站起來,怒火將整張臉都燒的通紅,“當年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媽你的人生也不會這麼遭罪了!”
“呵呵,這不怪他孩子,當年要不是他,媽又怎麼會有你這麼懂事的兒子呢?”劉淑珍嘴角噙着發自肺腑的欣慰笑意,伸手摸摸劉懷東的腦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