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見到過陀螺沒有,就是沒有見過也一點都不奇怪,這種玩具在像東京這種大都市裡應該早就銷聲匿跡了,或許對於喜愛收集古董的人除外。
在一些邊遠的鄉下地方都還有着這種玩具,就比如我的家鄉,不過我也沒有親手玩過,只是見過別人擺弄過而已。那時候我的年齡還太小,那些大孩子不帶我玩。
此刻的那個光頭大漢就是這樣的一隻“陀螺”,我的身體就是那隻“鞭杆”,而我的手臂就是抖動陀螺的“鞭梢”。要想看看這次甩出的成果只需要拭目以待,馬上就到了最後的時刻!
“嘿!”我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吼聲,抖動手臂將那一大坨甩了出去。我自認爲這個動作非常完美,力道均勻極爲順暢。
“哎、哎、哎、哎……呀!”光頭口中的呼喊聲音越來越高,在脫離了我的掌控之後旋轉着向一側一溜歪斜地撞了過去。雖然這期間他也不住倒換着腳步,想要穩定住身形,但是顯然地非常力不從心。
這麼大的一個物件迎面直直地撞過來,即便是眼神再不好的人也不致於忽略掉,但是閃避時卻遇到了麻煩。前面的觀衆被後面的人擋住,而想要向左右移動,卻發現事不關己的那些人正在拼命地拍着巴掌叫好。
“轟!”光頭大漢終於摔倒在了地上,但實際上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在他的身下還壓着四五個無辜者,咿咿呀呀地哼哼叫嚷成了一片,更加爲周圍的人成就了一個更大的笑料。
可能在我的身上還有一定的表演才能,但是過去自己一直卻沒有發現,看到了這個效果我自己也感覺一陣愉悅,或者說是被自己感動。既然活着每一天就應該是快快樂樂,就算是不可避免地會遇到一些煩惱,只要拋到腦後不就好了嗎?
作爲配角的斜眼和瘦猴依舊在慘慘呼痛,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人再主意他們。那個光頭倒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是似乎腦袋還有些發暈。
我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站在那裡,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反應。根據我對這類上不了檯面的傢伙瞭解,丟了面子是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就算了,不然在這伊豆鎮上街面就算是徹底地喪失了威風。
“我宰了你這個混蛋!”接觸到周圍紛紛射來那些戲虐嘲笑的眼神,光頭的臉騰地變得血紅,順手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小刀遙遙地指向我。
之前我並沒有發覺他的身上帶着刀子,就是剛剛摔他那一下手上也沒有感覺,不過這沒有什麼要緊,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壓力。
這並不是我第一回面對刀子了,就比如上一次與鬆崎綱的那一次。雖然當時鬆崎綱也未必就是成心要我的性命,但是她的精神狀態卻已經處於了瘋狂,也就是任何事情在當時的狀況下她都做得出來。
眼前的這個傢伙就實在是不值一提了,雖然面色血紅嘴脣顫抖,但是目光卻在閃爍,持刀的手也在哆嗦。這也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角色,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意,但是手卻隱藏在肘下輕輕地活動了幾下。看來我剛剛這一下還是手軟了,但是他現在既然拿出刀來,那麼我也可以放開了手腳。這時我已經徹底放開了等待警察來處理的打算,還是趕緊處理然後溜走的好。
“呀~~~!”終於受不了周圍人眼神的壓力,那個光頭一低腦袋衝了過來,手中的刀子揮舞就像是一把長矛。見到這個動作我只是覺得滑稽,只怕此刻他的心裡還要比我這個被攻擊者更加害怕。
這種的士氣戰鬥力自然是要大大地打上一個折扣,手上拿着刀子可給人的感覺反而不及剛纔,這回我準備撅折他的胳膊,甚至戰術的所有細節也在我的腦海裡清晰成型。
可是這一切並沒有成爲事實,因爲光頭並沒有能夠來到我的面前,同樣原因也不是他突然良心發現準備改邪歸正,而是他剛剛跨出了三四步就被人攔在了半路上。
一箇中年人突然出現在了他身體的一側,一把就攥住了光頭持刀那隻手的腕子。因爲慣性的原故那光頭的身體還向前搶了一下,險些就被扯出一個跟頭,但卻還是被生生地硬拽住。
“你這個……”光頭扭頭就要破口大罵,只是在看清那人的臉時卻一下子愣住。
那是一個子偏高的男人,雖然算不得魁梧但挺拔如標槍的姿勢,卻給人一種壓迫的感覺。
光頭男人定定地盯在他的臉上,我也本能地在看,恐怕是周圍的觀衆們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高橋律子了,她只是匆匆地朝那邊瞥了一眼,就小聲地驚呼了一聲不敢再看。
憑心而論那人的五官長得不但不算醜,反而濃眉大眼非常有氣勢的樣子,加上一張瘦消剛毅的臉型,很有些性格影星高倉健的意思。
只可惜大大的一塊青色胎記將整體形像破壞殆盡,幾乎將小半張臉都籠罩了進去。加上那眼神猙獰有若厲鬼,不消說膽怯的高橋律子,就是周圍的觀衆乍一看見也有不少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
雖然自認爲不像一般人那麼沒有見識,但是我卻也情不自禁地緊張了起來,那人的的氣勢有如山嶽一般向我壓迫了過來,彷彿下一刻就會將我壓得粉碎。
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僅憑着第一眼的對視,我就清晰地感覺到了他堅毅冷酷的性格。我完全相信如果這時候他動手殺一個人,那麼無論是在殺人之前還是其後,他的眼神和情緒都不會有任何的波動,手也不會爲此而產生顫抖。
我感覺自己的意志正在被他壓垮,強制着將目光移了開來,落到了他的身上。
雪白的正裝襯衣外面罩着一身鐵青色西裝,一條純黑色領帶系得一絲不苟,腳下一雙黑色的皮鞋式樣顯得有些老氣,左胸前還彆着一枚看不清什麼圖牌的菱形金色徽章。
看到這身裝束我更加是倒吸一口涼氣,心底了忍不住一個勁兒地打開了鼓。
一身嚴肅古板的西服正裝並不是什麼新鮮的裝扮,西化後的日本人甚至比歐美人更在意,上至總理大臣下到保險推銷員,可以說人手一身無分軒輊。趕到週一至五上下班時如果到大公司集中的辦公街去看一看,如果沒有穿西裝只能說明他不是男人。
可是眼下這個人卻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是那麼格格不入,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一個穿着西服正裝的男人,在仲夏的海濱浴場伊豆小鎮,穿這一身的不是腦子有毛病就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還有的就是那枚徽章了,雖然大公司的職員也都會配發徽章,但一般除了全員大會之外再沒有人會戴上那玩意兒。所以這一切加在一起就只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正是這個解釋令我背後直冒涼氣。
眼前這個人我有八成的把握,是一個真正的**人物,而且只怕還是暴力團中的重要幹部。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惹的,而我更加沒有這樣的勇氣。
細細說起來我也並不是沒有和**人物打過交道,就是那一次參與鬆崎綱的報復行動,並且要了稻吉一家中重要頭目福島文泰的性命。
可正是那件事不但絲毫也沒有增加我的膽量,反而使我不時地感到後怕,看起來曾經威風八面的強者,一條性命居然也是這般如風中殘葉般的脆弱。
普通民衆就是普通民衆,**人物就是**人物,這兩者雖然也會存在交集,但畢竟是屬於兩個世界裡的存在,這種交集也僅僅是比UFO造訪地球的機率大一些而已。
真正的**和那幾個街面上的混混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招惹上這些人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青……青谷大哥,我……”在我惴惴不安的當口,那個光頭磕磕巴巴的說到,看神情似乎是比我還要緊張害怕。他應該是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爲,但是並沒有馬上找到一個太好的理由。
“啪!”一聲乾淨利落的脆響不但打斷了光頭的話,還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鮮豔生動的印記,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很快地就影響到了嘴角和一隻眼睛。
“誰叫你在這條街上惹事的!”質問不是暴跳如雷的怒吼,但是其間陰沉冰冷的寒意卻忍不住令人直打寒戰,顯然光頭醉漢的解釋並沒有取得這位**大哥的滿意。
冰冷的目光終於重新向我移了過來,我前所未有的那麼緊張。據我所知對這些人來講最重要的就是面子,打了那個醉漢是因爲這個原因,同樣因爲這個原因只怕與我也不能善了。
“你……”他張嘴對我說到,臉色更加難看。
突然一陣嘀嘀嘀的聲音在街角處響起,從人羣縫隙中我看見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朝着這邊跑來,從那一顛一顛的身形來看,顯然是過慣了安逸生活長期缺乏訓練的結果。
對面的人顯得有些遲疑,雖然**人物都會有應付警察的方法,可畢竟是會引起一系列麻煩。
我可是不會就這麼等着他作出決斷,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一轉身看到高橋律子還在那裡傻傻地站着,抓起她的手低喊了一聲“快走!”就鑽出人羣,飛快地隱入了一條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