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千鈞一髮之際,江副堂主突然伸出一隻白膩的大手,一掌拍在了血光之上,奇異的是明明是手掌拍在戰刀之上,竟然發出了一聲金鐵相擊的聲音。
只見猙獰戰刀頓在了江副堂主的掌心中,一波血色的光暈他大手間盪開,他的大袖在剎那間化成齏粉,露出一條胖乎乎的白膩臂膀。
雷豪一皺眉頭,猙獰戰刀飛回,狠狠的落在了他身旁,在地面上轟出了一個方圓十丈的巨大蜘蛛網裂痕。
江副堂主出收回手掌,臉色微沉,輕聲道:“雷師侄,事情還未問清楚,何必急着動手。”
雷豪轉頭望向任北道:“任師弟,那該死的玩意兒爲何對你們出手?”
任北迴道:“今日是小弟列牆之日,那廝是我等的領隊執事,剛纔他問我索要十絕崖刀絕憑證烈陽厚土刀,我不給,他便揚言將我逐出仙山,這三位乃是小弟的朋友,爲小弟仗義執言,他惱羞成怒,將我四人擊傷。
戒律堂宇文隊長到來之後,他還誣陷我四人是‘冥聖鬼骨山’的奸細,要他將我四人收押,嚴刑拷問!”
“王八蛋,死!”雷豪聞言暴怒,一踏地面,抓着那柄猙獰戰刀一躍而起,閃電般的朝呂執事衝殺過去。
任北一說完,江副堂主便心道了一聲不好,腳下輕輕一點,身軀飄至呂執事面前,大聲道:“雷師侄暫且冷靜,待吾問過他再行判決!”
“瞎狗眼的王八蛋,敢欺到我雷豪的兄弟頭上,殺了再問!”兇猛無匹的雷豪筆直的撞向江副堂主。
兩位法身境副堂主之間的戰鬥,宇文隊長根本就插不上手,他快速的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法螺,注入真氣之後語速極快的將此間的情況上報戒律堂。
而雷豪與江副堂主已經戰成一團,兩人躍至天空,化成兩道光束,閃電般的不停的交錯,好在兩人都還算剋制,雖然大打出手,卻並未動用大招,不然,這瑰麗的山河堂可就遭殃了。
可以看出江副堂主的修爲要高雷豪一籌,雷豪所化的血光屢屢衝向下方的呂執事,都被江副堂主所化的青光擋了回去。
不過似雷豪這等殺神,在這樣的情況下,很難說他發揮出了幾成實力,畢竟他若全力以赴,不死即傷!
“罷戰!”約莫十幾息後,十條紫色飛舟疾馳而至,一道風輕雲淡的聲音在山河堂上空響起。
聽到這道聲音,下方的任北忍不住的一挑眉,老熟人都到了!
江副堂主當即撇下雷豪,電射至紫色飛舟上。
“王師侄來得正好,此事正需要你戒律堂公斷!”
血光散去,單手提刀的雷豪顯露出身形,散發出無盡霸烈之氣,“王戟,莫擋我,待我砍死那個瞎狗眼的王八蛋,自會跟你去戒律堂領罰!”
言罷身軀一動,便再次殺向下方的呂執事。
“雷瘋子,你他孃的給老子住手!”遇到雷豪這種桀驁不馴的動手派,王戟也不淡定了。
若是真讓雷豪在山河堂內當着山河堂副堂主和他這個戒律堂副堂主的面,宰了山河堂的執事,事兒可就真不好收拾了!
雷豪充耳不聞,化身一道血光以泰山壓頂之勢落向呂執事。
見攔不住雷豪,一道紫光從飛舟之中電射而出,後發而先至的落於呂執事頭頂之上。
紫光散去,高冠古服的王戟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的擡頭望着從天而降的血光,絲毫沒有招架的意思。
兇猛墜落的血光在王戟頭頂兩尺之處頓住了,露出雷豪暴怒的面容,“王二愣子,你他孃的不要命了!”
王戟望了雷豪一眼,低頭望着宇文隊長,輕聲道:“宇文靖,給本座說說今日之事起於何!”
宇文靖聞言,連忙走過來,抱拳躬身道:“回稟副堂主,今日屬下在山河堂內執勤,突然聽到此地傳來打鬥聲,趕到此地之時便發現有四位新晉弟子吐血在地……”
宇文靖不敢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將事情經過,包括方纔任北所言仔細的敘述了一遍,王戟認真的聽着,待他聽到“冥聖白骨山奸細”的時候,他的眉頭也是微不可查的一皺。
等到宇文靖說完之後,王戟才一指任北,“呂成風說的疑似冥聖白骨山奸細,可是指的他?”
宇文靖點頭。
王戟的臉色猛地
一沉,腳尖輕輕的一點,將剛站起來的呂成風震得雙膝跪下,“混賬!任北乃是在本座的監察下闖過外院論戰,言他是冥聖白骨山奸細,可是質疑本座的眼力?
律令:山河堂丁等執事呂成風,依仗手中權柄,欺壓新進弟子,誣陷良才,險些引發鬥戰堂與山河堂衝突,數罪併罰,廢除修爲,逐出仙山,立即執行!”
凌空而立的雷豪聞言,將手中猙獰戰刀扛在肩上,怪笑道:“王戟,有你的,改日老子請你喝酒!”
王戟擡頭瞪了雷豪一眼,再次開口道:“律令:鬥戰堂副堂主雷豪,于禁武之地山河堂出手,觸犯仙山戒律,扣除一千仙山功勳、一年供奉!”
雷豪臉上的怪笑一滯,憤懣的咆哮道:“王二愣子,算你狠,別犯到大爺手中!”
任北驚奇的望着雷豪,這才短短一月不見,他越發的桀驁、狂放了,看來他的武道,有大突破啊!
修行修行,修的便是一個真我,武道修行,尤其如此!
眼見宇文靖如狼似虎的朝他撲來,呂成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絕望之下,突然扯開喉嚨尖叫道:“王副堂主法外開恩,吾是奉林副堂主之命行事……”
王戟的臉色微微一變,再次一跺腳,當場便將呂成風震得昏死過去。
雷豪一挑眉頭,正欲開口,忽然神色一動,像是聽到什麼,又將已經吐到喉嚨裡的話嚥了回去,轉頭對紫色飛舟上的江副堂主道:“江師叔,搬山院任北乃是我鬥戰堂預定之人,我現在便帶他去萬古碑,還勞煩江師叔稍後遣人將他的命牌送到鬥戰堂。”
“趕緊給老夫滾蛋!雷豪,你他孃的也千萬別落老夫手裡!”雷豪如此下他面子,江副堂主心中也有氣。
調息了這麼久,任北也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他伸手從林榮手中接過師傅,轉頭對司空長青、秦無忌、金不換,還有樊猛與夏侯宇等人道:“諸位師兄弟援手之恩,任北銘記於心,日後若有差遣,言語一聲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進入內山之後,他們再無分院之別,確是同門師兄弟。
金不換傷得最重,到現在還軟趴趴的由兩個靠山院人傑攙扶着,他勉強的擺了擺手,輕聲道:“是我壞事兒,我若是不激那廝,他也不一定會動手。”
看得出,金不換被呂成風那一拳打擊得不輕。
任北一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有人曾對我說過,真正的強者,勝盡人外人,破盡天外天,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共勉!”
金不換沒好氣兒的衝任北翻了個白眼兒,“你怕胖爺一蹶不振?上次你痛揍胖爺一頓的事兒,胖爺可還沒忘!瞧你我現在的修爲,胖爺必定會先你一步踏足骨胎,到時候不把你打出屎來,出不了胖爺心頭這口惡氣!”
一旁的司空長青也插嘴道:“骨胎境之後,你我再戰上一場。”
敦實、木訥的秦無忌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上次我丟了一條臂膀,卻讓你摘了果子,如果能打你一頓,我應該不會拒絕。”
這下輪到任北翻白眼兒了,“走了,諸位師兄弟多保重!”
……
猙獰血色戰船上,任北和雷豪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閒聊,混看不出這二人的修爲、地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又給雷師兄你添麻煩了。”任北掖了掖搖椅上的毛毯,輕聲對雷豪說道。
“你我兄弟,何來麻煩一說,倒是向師叔……你這又是何必。”雷豪一眼就看出了向震山現在狀態。
任北輕聲迴應道:“師傅養育我,我只是想多孝順他幾年。”
雷豪不可置否,輕聲道:“可有什麼需要師兄幫忙的?”
任北點了點頭,“還真有些事兒需要麻煩雷師兄,請雷師兄替我到巽風峰發佈一則求購延壽靈藥的消息,靈石不是問題,只要對方開得出價來。”
巽風峰是累土仙山的內部坊市,整個累土仙山的修行資源都在哪裡集散。
雷豪驚異的看了任北一眼,心中暗道任師弟第一次踏足仙山,怎麼會如此熟門熟路?
他想了想,道:“延壽靈藥的話,我昨日收到了黑市交易會的拜帖,上面列出的交易物品中,就有‘春秋鼎盛丹’。”
任北聞言,眉頭輕輕皺起,“春秋鼎盛丹?那丹藥只能延壽四年,黑市交易會幾日後
舉行?”
雷豪回道:“五日後!”
任北想了想道:“那還是勞煩雷師兄替我在巽風峰發佈求購消息吧,無限期求購,還有,你手中的黑市拜帖可否給小弟?”
雷豪一張手,手中憑空出現一張玉石雕刻而成的拜帖,他隨手丟給任北,“到時候我陪你去罷!”
任北瞟了一眼雷豪的無名指,頓時對雷豪在仙山中的地位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認識——法身境便能用上儲物戒的,可不多。
任北收起拜帖,搖頭道:“不必了,師兄你身爲鬥戰堂副堂主,事務繁多,哪能整天爲我的事兒操心,需要你幫助的時候,我會開口的。”
雷豪點頭,然後又像是忽然想什麼,問道:“你和林家有過節?”
任北知方纔王戟肯定是對他說了什麼,不然他不會就此罷休,“百強大亂鬥之時,我宰了林家一個少爺。”
雷豪的嘴慢慢張開,不敢相信的道:“哪個少爺?”
“林俊彥。”
“啪”雷豪一巴掌拍在了任北的肩上,咧着大嘴怪笑道:“林家大少你都敢宰,不愧是我兄弟!”
頓了頓,雷豪又有些頭疼的道:“吃了這麼大的虧,林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今兒那瞎狗眼的王八蛋就是山河堂林正浩的馬前卒,現在他已知道咱們是兄弟,下次出手,肯定會更隱秘,防不勝防啊!
他孃的,若不是正值多事之秋,老子今兒就把林正浩揪出來痛打一頓!”
“此事雷師兄不必爲小弟擔憂,一旦延壽靈丹到手,我便會外出歷練,晉升了骨胎境之後再回來。”
雷豪點頭,取出一枚法螺遞給任北,“這樣也好,這法螺你帶在身上,晉升骨胎境之後便可隨時聯繫我,切記遇事別硬撐!”
法螺乃是此界最常用的一對一傳訊工具,萬里之內,除了秘境、陣法空間這樣的封閉之地,可隨時傳訊!
任北也不矯情,接過將法螺就收入儲物袋中。
“嘭”戰船停止了。
“萬古碑到了,走吧!”雷豪站起身,招呼任北道。
而任北的目光已經早一步望出了戰船外,落在那一面鑲嵌在一座高峰之中,高近百丈、光華如碧玉的雄奇石碑!
萬古碑!
站起身來,將向震山躺着的搖椅扛在肩上,跟着雷豪大步走向萬古碑下的山谷。
離萬古碑還有七八百丈的時候,雷豪便止住了步伐,恭敬的彎腰道:“鬥戰堂雷豪,帶領新進弟子任北,前來列牆。”
良久,才聽到山間傳來一道蒼老、亙古的聲音,“進來罷!”
雷豪衝任北一招手,慢慢踏入了山谷之中。
任北放下肩上的搖椅,將身上的衣衫整理周正之後,才扛着搖椅走進了山谷中。
山谷內的景色十分秀麗,一座簡單的茅草屋坐落在萬古碑下,幾隻大白鵝搖着屁股在茅草屋前溜達,淡淡的炊煙瀰漫在山谷中。
雷豪並未去打擾茅草屋內的主人,而至領着任北徑直穿過茅草屋,走到了萬古碑下。
任北同樣目不斜視的從茅草屋前走過,他知這間其貌不揚的茅草屋的主人是誰——嵇真一,累土仙山五大太上長老之一,此界最深不可測的老古董之一,能夠強行壓制天劫不飛昇的絕世狠人!
萬古碑光可鑑人,上面密密麻麻的有無數名字,有的名字暗淡,有的名字還散發着光芒。
任北將肩上的搖椅輕輕放下,目光在萬古碑上快速的掃視着,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纔在暗淡的姓名當中,找到了任天行與餘心蘭這兩個名字。
而他師傅向震山的名字,還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任師弟,將手掌印在萬古碑上,心中默唸自己的姓名!”雷豪同樣凝視了萬古碑許久。
“師傅,徒兒列牆了!”任北低頭對向震山輕聲說道。
宗門於修士,就相當於家族於凡人,師爲父,長爲兄,幼爲弟,這其中的羈絆,絕對不是死或者是飛昇可以解除的,君不見,那些兵解入輪迴的修士,僥倖開啓宿慧後,回到山門嚎啕痛哭之景……
任北輕輕的將手掌印在萬古碑上,只見他手掌下亮一團淡淡青光,然後任北兩個字從掌間躍起,排到了上方諸多姓名的末端。
他再一次成爲了累土仙山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