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熟知飛昇之地狀況的人們來說,球球並不是一種特別罕見的妖獸,相反惡名在外廣爲傳播,不少修士都曾吃過虧。
稍稍總結一下球球的特點就能知道其不爲人所喜的原因,首先它貪吃無度,狂靈石磕牙永不嫌多,吃下去連個屁都不放。時常會有這樣的例子,有人根據表象確認某處存在狂靈石,一番苦力挖掘之後發現,早有球球捷足先登,本該有一窩蛋的地方空空如也。
挖個坑,對修士而言舉手之勞,但那是別處,飛昇之地處處堅硬如鐵,有狂靈石存在的地方尤其如此,縱有浩大法力也不容易。
即便真的舉手之勞,心裡也覺得膩味對不對。
厭煩的東西殺之可也,然而球球難捉難殺,常深處地下無從尋找,真找到了也不好捉。這貨皮實、沉重、等級低但是跑的飛快,隨便來一隻,尋常修士真追不上。
最後是其價值。按照常理,奇異妖獸必有奇異處,吃掉那麼都狂靈石的球球理應具備某些特殊本領,有其價值纔對。事情偏偏就這麼怪,球球吃掉無數“錢財”,其作用卻幾乎等於零,不名一文。
利用它挖寶?別搞了,這貨誰都不搭理,膽子小的出奇,性子烈的令人髮指。一句話,它見人就跑,認主比登天還難。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人個個神通不凡,誰願意收一隻從未越過七階、只會捱打只會跑的妖獸做寵?
那麼殺了他,賣錢賣肉賣皮甲?好吧皮肉生意就算了,不知有沒有人試過它的肉好不好吃,只知道其一身鎧甲當真了得,用來煉製防禦性的法寶應該不錯。結果讓人慾哭無淚,球球的鎧甲不能離身,否則就變無根之木,蔫掉,枯萎。直到成爲一堆廢鐵。
那還有啥用?
沒用的球球不叫球球,叫大地之獺,當然名字是人取的,雄壯中透着幾分無賴氣息。倒也貼切的很。沒人真正關係球球,不知道它爲何會有這個名字,事實上因爲厭煩、無人願意花費精力研究這種無用生靈,對它的瞭解並不多。
比如,球球是狂靈之地唯一不存在天地的妖獸。
再比如,球球是狂靈之地唯一不懼血蟲的妖獸。
又比如,球球從來不會成羣結隊出現,除了今天。
還比如,球球有兩個威力巨大的殺招,稍後便會展現在人們面前。
當前大家只看到。大地突然間變成篩子,到處都是這種肥嘟嘟傻乎乎吱吱叫的呆貨,跑的飛快、聚集成團,共同前往同個方向。
到處都是,到底有多少?
無從計算。
“怎麼這麼多!”
身在空中看潮水。一行人仍舊被眼前景象所驚,紛紛開口。
齊傲天的視線離開齊飛,沉吟說道:“此前獸潮倒也常見,從未聽說有大地之獺參與,難道也是蕭十三郎搞的鬼?”
獸潮兇猛顯跡,對飛昇修士、乃至六宗子弟是滅頂之災,但還撼動不了這羣人的心。之類是外層。妖獸最兇不能過十級,相反此處單單生境就有十餘人,當頭五人更爲翹首,說殺光妖獸那是扯淡,但若聯起手來,殺個七進七出轉戰百萬裡沒有問題。
之前大家都能感應到四方變動。但還不是太在意,此刻卻被千萬只球球所驚,原因在兩個字:不懂。
身爲各大宗族的代表,他們當然知道大地之獺,瞭解這種“害蟲”的部分習性。陡然間出現漫漫狂潮,誰都不能不爲之疑惑,進而感覺擔憂。
“或許是因爲寶色?”悠閒老人不再悠閒,擰眉思索。
“那樣的話......”肉山臉上笑嘻嘻的表情不變,眼裡閃過精芒。
“傳訊中說寶色異常,看來是真的。”敞懷大漢上前幾步,手裡的巨錘緊了緊。
“就說傲天兄的運氣好。”
浪浪仙子瞥一眼齊飛,神情又是一變。
“快看!”
不用她提醒,此刻大家均已看到,奔跑中的球球們再生變化,一個個主動把鱗片炸開,如刺蝟一樣聳立着,之後騰身起到空中,相互猛烈撞擊。
扎扎亂響,可以看到球球們用鱗甲刺透彼此的身體,鮮血流淌中快速聚集,變成一個又一個越來越大的球。
“這是做什麼......”誰都道不出所以然,慢慢迷惑。
如此一幕絕無人看過,但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相比仍然不算什麼,撞到一起的球球再不分開,就這樣“連蹦帶跳”地騰空前行,速度暴增、氣息也隨之暴漲!
七級一躍而過,八級轉瞬沖垮,成千上萬只球球彼此戳傷擁抱成團,迅速朝着九級、乃至十級邁進,彷彿沒有盡頭。
“這是......”一行人個個張口結舌,徹底沒了言語。
片刻功夫,由球球組成的潮水已生變化,後方源源不斷向前方涌動,前方彼此撞擊不斷,已聚起大大小小超過十隻體型超過百丈的龐然大物。低頭看,沿途路上處處鮮血,吱吱聲淒厲但似包含某種亢奮慾望,聞之驚心動魄。
越往後事情越發詭異莫名,因爲落在獸潮尾部,一行人無意間阻擋了部分球球前進的路,居然被它們主動攻擊!
半點遲疑都沒有,一絲一毫退讓都不存在,任何人、無論他多強氣息多麼驚人,只要出現在球球的前行路線之上,都會成爲被攻擊的目標。
以懦弱膽小著稱的大地之獺,何時變得如此勇猛?
不僅如此,球球攻擊的方式與以往認知完全不同,嘴不咬爪不撕,而是就這樣支棱着鱗甲筆直衝過來,達到一定距離後,蓬的一聲響。
炸了!
不是自爆,炸開的只有那些鱗片,飛蝗般猛射將所有修士囊括其中。射光鱗片的球球變成一個光禿禿的肉團,再去尋找那些體型完整的同類,繼續與之撞擊。
相比先前。這種方式更慘烈,因爲失去鱗甲,它們變成單方面的奉獻者,有些甚至被幾隻同類夾在當成。通體被刺穿。即便如此,仍不斷有球球落地飛彈,一個個加入到聚集的過程中。
對比沒有脫去鱗甲的合體,這些硬把自己朝同類身上送的肉球作用更像粘合,其爆裂的身軀將原本存在的縫隙塞得滿滿,促使聚合之後略顯散亂的氣息完美融合,真正成爲一個整體。
“嗬!”
區區七級妖獸,無論怎麼拼命都都不能威脅到這批人當中的任何一個,羣修隨手掃落那些以生命之力激發的鱗甲,神情個個凝重。
考慮根由已無意義。此刻大家心裡想到同一個問題,大地之獺聚合有沒有極限?
有還好說,假如沒有,假如狂靈之地的大地之獺全部以這種方式聚成唯一,會強悍到什麼程度?
“真靈級。”
悠閒老者無意間開口。應該說是想到某種可怕但又可以期望的結果之後在不知不覺中自語。
話一出口老者就後了悔,看其神情,就好像輸紅了眼的賭徒抓到一手好牌,結果卻不小心給自爆出來,悔恨無可形容。
大地之獺難以控制?
那是以往!
今日親眼見到這般奇景,註定了往日這種令人生厭的東西命運徹底改變;人類從來不怕難,就怕無利可圖。這種強大到近乎無極限、且可隨時犧牲的力量就在眼前。再難的事情也能辦成。
老者懊悔其實沒必要,大家都聽到了,也都想到了,心裡盤算着今後該如何行動,今日在場那些人需要警告,那些人需要做約定。還有那些人需要剪除。
思量中,肉山隨手着來一片地獺鱗片,望着它的眼神就像欣賞赤裸美女,笑眯眯開口道:“今日羅宗不在,各位有何看法?”
敞懷大漢冷哼說道:“楚胖子想的太早了。羅宗早有人趕到外層,還有蘇四,此刻就在前方。”
前方尚在百萬裡之外,縱以這些人的速度也要走上一會兒,同時因爲這場變化,之前所談的寶色、獸潮成因、還有那個被傳得風風火火的蕭十三郎都不再重要,大可慢慢來。
什麼樣的寶物能與真靈相提並論?實打實的好處就在眼前,若連這點輕重都分辨不出,幾人也不會被派來。
此外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球球是活的,可以繁殖,可以無限、且人人能夠擁有。寶物呢?說句不該說的話,假如真是那種驚天動地的重寶,得到也不會歸屬他們所有,如不是,了不起給大家增加一點實力,又能增加多少?
這樣那樣一番思量,大家並不急於趕路,還想仔細看一看大地之獺的聚合過程,但凡能夠多瞭解一點,今後便能獲得先機。
聽了大漢的話,悠閒老漢若有所思,幽幽說道:“看情形此次獸潮很兇,羅家人與蘇老闆他們多半身在覈心,不知會不會有事。”
有沒有事?
五人彼此看了看,神情淡淡,心照不宣。
“燕老說的好可怕,妾身都有點不敢往前走了。”浪浪仙子伸伸懶腰,露出胸前好大一抹嫩白,歪着頭想了想,忽然唱起來。
“梅花呵,爲何不生四片葉。”
歌聲起,老者等人紛紛變色,齊飛眼中陰色突然加重,默默低頭。
“寶色大起必有人前往,根據時間推斷,此刻恐怕超過百人,其中不乏宗族子弟。”
齊傲天似不太喜歡搭理這個有點瘋癲的女人,微微皺眉說道:“還有那個罪魁禍首蕭十三郎,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法子......”
“我知道。”身旁齊飛突然開口,伸出手說道:“蕭十三郎如何成事,少主一看便知。”
“嗯?”
齊傲天很驚訝,旁邊人很奇怪,紛紛聚集過來,將目光投向飛殿下的手。
“少主請看。”
飛殿下一點不怯場,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聲音有些飄忽。
攤開的手掌當中一條黑線,被齊傲天的目光對着,黑線動了動,睜開化着一隻眼。
一隻漆黑如墨、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睛。
眼睜開,如深潭吸撤目光不得脫離,齊傲天心神剎那恍惚,劇變隨之發生。
耳邊突聞媚聲,與一道淒厲尖嚎。
“我、郎、啊!”
尖嚎刺耳,形容起來艱難,給齊傲天的感受格外清晰。恍惚中他看到,舒菲雨的那片竹林化做火海,內中倩影掙扎無路,正用眷念的目光望着自己,同喊一聲。
“我,郎,啊!”
“吼!”
肋骨深深刺透心胸,齊傲天通體瞬間火紅,心裡無端生出念頭:自己爲什麼要修火!
那把火是我放的,我爲什麼要修火!爲什麼!
“爲什麼!”
終於叫出聲來,回答他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呼嘯聲浪,身後再起暴風陣陣,頭頂傳來鬼嘶長鳴,周圍呼喝烈殺無隙,前胸老者嘿嘿輕笑,與一隻乾枯蒼老的手。
八面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