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兩分,兩人並肩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來人赫然是紫雲學子中的代表,賈克與何問柳。
發出聲音的是賈克,以低調著稱的他一臉精悍之氣,鷹狼環視,好似隨時會惡撲而出。與之相比,何問柳雖然驕傲依舊,眉宇間卻多了不少凝穩之氣,不似往日之摸樣。
看起來,兩人似將性格互換了一些,彷彿做生意一樣,彼此吸收了對方的一部分。
發出怒喝的是賈克,目光落在此前叫得最兇的那名大漢身上,陰冷說道:“吉成,是你要砸蕭兄的店?”
大漢的身子陡然矮了一截,瞬間變得如童埀一樣,滿頭大汗說道:“小弟不敢,小弟只是覺得……”
賈克懶得再看他,擡手掃視一週,冷冷說道:“還有誰對蕭兄有意見,不妨站出來。”
無人應答。
外院的人不知道賈克,新人對他也不是太熟,久居道院的老學子怎能不瞭解底細;在紫雲,得罪別人或許不要緊,甚至得罪老師都算不上太嚴重的過錯,但若得罪了他,真可謂寸步難行!
除非,你也能像十三郎那樣,生生從江湖上打出一條沒有江湖的路。
幾名外院的學子面有不忿,何問柳忽然開口道:“你等要像蕭十三郎挑戰?”
衆人啞然,無論是否紫雲城的學子都忍不住詫異,紛紛在心裡想這事兒怎麼輪到你來操心。
一名身着白衣,神情驕傲與何問柳頗有幾分神似的青年站出來。拱手說道:“在下十七分院杜宇,確想與蕭十三郎切磋一番。”
何問柳漠然說道:“要挑戰他,先勝過我再說。”
杜宇臉色微白,說道:“何師兄,在下挑戰的是蕭十三郎。”
何問柳淡淡說道:“如你等所知,我是蕭十三郎的手下敗將;打贏了我,你再來挑戰他。”
錦旗閃耀。靈光宛如實質,衆人甚至沒看到他作何動作,一面大旗已插入地面。正對着杜宇的臉,迎風鼓盪。
就連旗幟上的飄痕,都顯得那般真實。
……
……
經歷了數場比鬥。何問柳的實力有目共睹,雖也是新人,卻已在衆多修士中凝聚出極高聲望。衆人在心裡已然將他與各院主、副將並列,豈是杜宇之流可比。
說到底,會趕到三元閣拜訪、或者說挑戰的學子,其實都是些不入流的貨;真正的天驕要麼自惜身份,要麼覺得沒有必要,哪裡會參與這種事情。
當然這是相對而言,遠離人羣的地方,有幾雙桀驁的眼睛正目睹着這一切。思索或者等待,用意不明。
不管怎麼說,何問柳肯定不是杜宇所能比,眼下別人下了戰旗,接還是不接?
道院大比。可是不禁生死的!
杜宇一時呆愣無言,面色蒼白如紙,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某處,耳中傳來賈克與何問柳的聲音,然如利刃穿心。
“一條狗而已,問柳何必與他認真。”
“何某喜歡。”
雖與賈克同行。何問柳卻不怎麼賣他的帳,淡淡回答道:“我喜歡打狗,尤其是咬人的狗。”
“你……”
無數利箭般的目光所集,杜宇身形劇烈顫抖,聲音因憤怒驚恐變得尖利,正要不顧一切接下戰旗,忽聽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直落入衆人耳中。
“何兄,你我之戰迫在眉睫,何苦爲他人浪費力氣。否則被小弟僥倖取勝,豈非勝之不武?”
與聲音相伴的,是宛如遠古巨象踏地的震動與轟鳴;人羣霍然閃開一條寬敞的通道,又有幾人闊步而來。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美一醜一道一女,四個人四副摸樣,鮮明奪目,瞬間吸引全場學子的眼球。
賈克目光收縮,何問柳冷哼一聲。
……
……
說話的是高瘦之人,由杜宇的神情可以看出,此人是他的主心骨,也就是十七分院佼佼者:寧風。
他有一個與其身形不相稱的雅號:寧瘋子!
因其戰鬥起來潑辣癲狂,往往以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和毫無惜命之心的癲狂打法,寧瘋子被認爲是不輸與十七分院主副將的天才修士;其性情殘虐,好戰嗜殺,故意不列主將之位。
在他身邊的那名超級大胖子就是冉不驚,如果將童埀拿到他面前,簡直如豆芽菜一般可愛苗條;然而與身形高瘦的寧風站在一處,人們首先看到的竟然是寧瘋子,而非這個絕對吸引眼球的不驚。
與身形有關,更主要的原因在於氣度,冉不驚人如其名,神情溫和麪目憨厚無害,雖連挫諸多對手,卻讓人生不出多少反感。
與這兩人相比,那名道士和美貌女子雖然也很出衆,此時卻顯得不那麼顯眼;直到矮小道士開口說話,人們才意識到,三元閣的麻煩又多了一重。
“破天觀木杉,求見蕭十三郎!”
彷彿兩隻鐵錘相互碰撞,人們幾無法想象,如此矮小單薄的身軀,如此不起眼的體型怎麼能發出這般洪亮生硬的聲音。道士的話讓人生出一種感覺,他說了要求見,就一定要見到求見的人,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擋得住。
女子姣好的臉孔上帶着淺笑,端是讓人親近,不等童埀從震驚中醒過神,女子笑吟吟說道:“煩惱師兄傳稟一聲,小妹柳若衣求見。”
柳若衣:第七分院之主將!
名份上,她是與賈克、夜蓮同一級別的鎮場之人,是不需要與何問柳打招呼,也的確沒有看過他一眼的天驕!
人們的呼吸被塞到喉嚨裡,望着一個又一個矚目之人從四面走來。各自開口說着客氣的話,如一座刀槍大陣!
“第八分院嚴萌求見。”
“第二十六分院谷敏求見。”
“第十一分院曲回求見。”
一個比一個更讓人震撼的名字,一條又一條挺拔傲立的身形,片刻之間,三元閣門口竟已彙集起一道弧形人牆,恭敬有禮,卻帶着肅殺沉凝之氣。集體問責。
……
……
童埀完全傻了,他應付不了這樣的場面,也沒有膽氣與如此多平日需要仰望的人面對。他的兩條“細”腿微微顫抖,嘴脣哆嗦着想要說點什麼,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要老命了。”靈機的老臉上皺紋堆在一起。好似要長出一朵花來。
老頭兒邁步走到童埀身前,緩緩挺直腰身。“少爺不在,待他回來後,老朽會將各位之意轉達,請諸位各自散去,不要在此胡鬧。”
胡鬧!
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頓時引發一片喧譁,人羣紛紛以鄙視的目光投向那個面目猥瑣的老頭,心想你算哪根蔥,也不稱一稱自己有幾兩重。敢架這個場子。
寧瘋子第一個按不住,冷聲不屑說道:“你是誰?退下!”
靈機微微笑了笑,身體霍然消失。
“啊!”
上百道目光的注視中,近數十名道院天驕的眼皮底下,寧瘋子的身體如同被頑童扔出去的石頭。帶着呼嘯之音飆飛出去,轟然落地。
“老朽受少爺所託,處理三元閣之俗務,諸位如果想買點什麼或者賣點什麼,可與我詳談。”
“啊……你……找……”
寧風沒有受傷,連皮都沒有擦破一點。剛從地上站起身,他便如瘋牛一樣錯身撲上,殘影般卷向靈機。
寧瘋子之所以號稱瘋子,是因爲他與普通修士不同,一樣是法體雙修。
他再次飛了出去。
“嘭!”
這次摔得重,青石地面被砸出一個人形巨坑,寧瘋子的額頭磕破了皮,鮮血汩汩而出。
“未經許可與約定,道院之內不許動武!教習不在,老朽身爲紫雲學子,理應維護。”
靈機說話依然那麼小心翼翼,目光從周圍呆滯的面孔上掠過,誠懇說道:“得罪各位之處,還請多多諒解。”
“你到底是誰!”
寧瘋子不是真的瘋子,兩番受挫的他若是再不知進退,也根本無法在道院立足,甚至早就在外面的世界被殺,不可能存活至今。
眼中露出驚恐,他沉聲喝道:“這麼多人求見蕭十三郎,豈是你一個老……”
他沒有再次撲上,不知道爲什麼,迎着靈機的目光,寧瘋子陡然升起一個念頭,自己如果再來一次,恐怕會死!
“老朽靈機,這兒有不少人知道我的名字。”
靈機似在回答寧瘋子的話,眼睛看的卻不是他,對着何問柳擡手抱拳,他說道:“何師兄,老朽適才聽到這位十七分院的師兄提出了挑戰,你接不接?”
……
……
薑是老的辣,誠爲至理名言。
先不說靈機這句話有多少故意拿捏話頭的意思,單就這份機智應變,就絕非那些自詡聰慧的小青年可比。這不,衆人忽然想起來,之前寧瘋子的話中暗含挑釁,雖不能算做公然挑戰,可如果較起真……
不管怎麼說,起碼眼下的情勢,大家的目光重新回到何問柳身上,暫時將十三郎忘在腦後。如此多著名之人齊聚一堂,要說裡面沒有貓膩,鬼信啊!
“拖得一時算一時吧,你要是再不回來,我老人家是沒轍了。”靈機心裡默默想着。
“理應一戰!”
猩紅大旗再次閃耀,何問柳遙望着錯愕不知所謂的寧風,冷喝道:“接旗!”
“好……好好好!”
寧風臉上青白交錯,咬牙切齒喝道:“擇時不如撞日,你我就在此地,提前決戰!”
人羣閃動,三元閣的門前,突然間變成一片戰場。此時的人們沒有發現,隱蔽躲藏與角落的袁朝年忽然神情大變,目光閃動一番,悄悄鑽進三元閣之中。
“聒噪!”何問柳眼中閃過輕蔑,身形拔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