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情流逝,灌輸在衆人體內的修爲緩緩消耗,沉默的世界依然沉默。
沒有人站出來意味着沒有結果,沒有結果意味着破山之路難以進行,進而意味着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地
,誰都動彈不得。
不知不覺,衆人習慣性地將目光集中在十三郎身上,期待他能如往常那樣拿出策略,然而......
“唉!”
蔣凡輕嘆一聲站起來,對十三郎抱拳說道:“我來吧。”
十三郎稍有些意外,轉過身笑了笑,說道:“你來?”
蔣凡認真點頭。
“爲什麼?”
“我是蠻族,相較之下肉身有些優勢,再說......若非蔣某提議尋找真典,大家不至於落到這樣。”
“矯情了。無欲則剛,無貪則強,決定是自己做的,與你無關。”
“可......”
“不用可是,這是一場逃不過的劫,便是沒有你提議,大家仍會掉到坑裡去。”
十三郎駁回蔣凡的話,淡淡說道:“大家是不是覺得我有辦法藏在心裡,爲了試探、考驗,故意不肯
說出來?”
這話何其太狂?又是何等刻薄!衆人紛紛變色,神情尷尬並有幾分羞怒。
十三郎繼續說道:“心裡這樣想,但不肯問出來,是因爲不想表現得太聰明,還是等我主動賣弄?”
除槍王、藍山外,其餘三人真正變了顏色,同時也不禁在內心疑惑,十三郎爲何變得如此刻毒,說出
這樣的話有何意義。
本質上。除槍王與十三郎有些關聯,其它人都只是結夥尋寶的隊員罷了。如在考慮到十三郎始終不肯
放棄的靈脩身份,彼此間怕還存着隔閡。眼下這情形,老實講只要槍王不反對,十三郎如有什麼計劃。大
可以力壓人強迫所有人聽話。假如他不願那樣做,也可將話語說得堂皇些、動聽些,何苦這樣揭破臉皮?
再說蔣凡已經主動站出來,更無此必要。
“破山一座比一座難,不然也不會前面兩座山峰花費的時間相當。這便意味着......”
十三郎望着蔣凡嘲諷說道:“指望蠻族的變身天賦抵抗,純粹癡心妄想。”
周圍人、包括槍王都朝十三郎投以疑惑憤怒的目光;開始的時候。槍王的確認爲十三郎有可能在試探
什麼,見他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過火,忍不住尋思他是不是因爲幻覺迷失了神智,已經走火入魔?
“先生......”
“不要插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駁回槍王。十三郎臉上的嘲諷意味更濃,或還隱藏着幾分自責與自嘲,掃視衆人淡淡說道:“假設一
下,槍王沒有成功晉級、或乾脆死在前面那座山,你們會怎麼想、怎麼做?”
一句話如當頭棒喝,將衆人從美夢中驚醒。
假如沒有真典那回事,此地六人包括百花仙子大約不會輕易分開。同心協力面對艱險,未必會變成這
副摸樣。現在事情稍稍改變,槍王因禍得福化神成功,豈非正等於一座活着的真典閣?
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十三郎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他要求所有人將槍王化神這件事情徹底拋開,如此前
破山時那樣以赴死決心走下去,方能覓得一線生機。反過來想一想,假如在破解上一座山的時候,槍王與
十三郎兩人彼此擔心對方化神而自己得不到那樣的機會、甚至爲別人做嫁衣......
結果會如何?
患得患失。羨慕嫉妒,埋怨抱屈,這些通通都是面對兇難時最要不得的情緒;登山破禁尚未開始,幾
大修士均犯了心禁,怎能做到同心同德。如何能成功?試想登山途中,某人苦苦支撐面臨死關,發現身邊
與自己相當的同伴破境開天,那種滋味、那種絕望、那種不甘心......
“唉!”
“嗯?嗬!”
藍山正要說點什麼,突聞耳邊響起一聲輕嘆,身體好似被抽了一鞭騰的跳起來。
“是誰!”
其它人的反應與其差不多;那道聲音無跡可尋,無處不在,蘊含無上威嚴,彷彿裝在每個人心裡的那
片罡天。
四名殘修紛紛躍起,警惕目光四處張望,結果一無所獲。
“在山上!”
槍王手持鐵槍投目與山頂,目光凜烈,如臨大敵。其餘人隨即順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只見到山頂不知
何時升起黑雲數片,隱隱似有人影閃爍其中,難以看清其容。
“我去看看。”
化神就是化神,槍王自泥沼般的石陣上拔起身形,準備登山一試敵情,但被十三郎伸出手阻止。
“沒用的,打不過。”
“沒打過怎麼知道......先生早就知道?”槍王想到了什麼,臨時改口追問。旁邊四修首次見到十三
郎毫無鬥志的摸樣,均不禁感覺到內心冰冷,神情也因而變得慘淡。
“是故意的,不然我看不見他。”
隨口迴應着槍王的話,十三郎朝山頂抱拳,恭敬說道:“晚輩蕭十三郎、與六位魔王宮同伴,見過涅
祖前輩。”
涅祖二字如驚雷再響,五大修士爲之恍然兼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修道千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超越化神的存在,且極有可能超出好幾個層次,焉能不爲
之失色,豈能不爲之震驚。
短暫震驚後,五名魔修先後清醒。神情也先後由惶恐轉爲安靜,眼裡隱隱流露出亢奮;尤其是槍王,
緊扣槍身的五指發白發青,嘴裡不時長吸短呼,竭力將胸中戰意壓下。
他不是十三郎。心裡想如果能與真靈伸伸手,立即死掉也值。
“不錯的幾個娃娃,滄浪星那種地方能夠修煉成這樣,難爲你們了。”
既然開了口,涅祖顯然沒打算再隱藏下去,平緩而威嚴的聲音說道:“剛纔那些話。是不是說給老夫
聽?”
言語並未特指是誰,然而衆人心裡都明白這是針對十三郎,幾名魔修心情爲之一鬆,同時禁不住有幾
分疑惑與失落。拋開敵對與否,能被真靈如此看重,無疑代表着某種榮耀;當然這種榮耀是福還是禍很難
講得清楚。全在涅祖一念間。
十三郎並不覺得榮耀,相反其神情有些失望,老實回答道:“晚輩不敢。晚輩只是覺得,我等七人七
條命皆由前輩心意,如能表現得勇敢些誠實些,或能得到些眷顧。”
這句話帶些吹捧的味道,涅祖聞之輕笑。迴應道:“不消反覆提醒,老夫知道你們是幾個人。”
十三郎默默聽着,沒有再說什麼。其餘人此刻才意識到十三郎所指,感慨其大膽的同時生出幾分羞愧
,紛紛低下頭去。
稍頓片刻,涅祖感慨說道:“夢鈴鐺都制不了你。老夫原以爲將你估計得足夠高,如今看起來,還是
不夠。”
十三郎連忙躬身,誠懇說道:“晚輩能記得的東西很少,只是少了一名同伴。想請前輩......”
涅祖開口打斷,不容置疑說道:“不行。”
十三郎唯有沉默。其餘人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只聽出涅祖不等其說完便斬釘截鐵地拒絕,心爲
之一沉。
沉默中,涅祖忽開口說道:“假如破禁途中必有人死。你會怎麼做?”
十三郎認真回答道:“我等性命對前輩而言如螻蟻,何苦一定要死人?”
涅祖淡淡說道:“老夫想知道你會怎麼做。”
十三郎無奈回答道:“晚輩什麼都不做。”
涅祖又問道:“如需要殺人才能讓自己活,你會如何做?”
這句話誅心但沒什麼道理,因爲死人意味着分擔巨力的人更少,按理不可能出現。十三郎並未就此提
出質疑,思索片刻後回答道:“晚輩什麼都不做。”
涅祖沉默下來,片刻後再問道:“老夫讀過你的一部分記憶,假如老夫有辦法將那名女子復活,條件
是讓你殺死身邊的這些人,你會怎麼做?”
識破天驚的一句話,五大魔修魔修紛紛失色。他們心裡都明白,能讓涅祖如此正經其事提出來,其口
中的那名女子一定具備非凡意義,或許......如血舞那樣。
意料中的情形並未出現,十三郎的表現比之前那次還要輕鬆直接,毫不遲疑堅定回答道:“前輩取笑
了,晚輩最重視自己的命。”
聽着有些矛盾的回答。既然最重視自己的命,爲何不爲活命而殺人?假如是欺騙,這樣明目張膽如何
能令涅祖滿意?
奇妙的是,涅祖並未因此覺得憤怒,也未點出破綻,只是道:“也就是說,你仍舊什麼都不做。”
十三郎默默點頭。
涅祖似發一聲輕嘆,稍後說道:“雖然是廢話,老夫仍想問一問,你爲何不願讓本尊化神?”
這句話讓所有人不解,同時也是十三郎最最不願意面對的問題,內心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苦笑
回答道:“晚輩不能說。”
不能說?涅祖稍感意外,問道:“明明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怎會不能說?”
其它人也都如此想,偏偏十三郎一副爲難的神情迴應道:“晚輩剛纔講過,要對前輩誠實。”
屁話!藍山險些當場哭出來,心裡想這也叫誠實?是找死吧!
涅祖同樣覺得疑惑,想了想才問道:“你是要試探老夫?莫非你知道老夫只是投影,想看看老夫有沒
有能力拿下爾等,自己找出原因?”
是這樣嗎?衆人心裡不禁涌出希望。如果真是這樣,或許代表着十三先生察覺到對方的某些弱點,方
能如此肆無忌憚。
不知不覺,槍王等人悄悄蓄力準備神通,只要一聲令下。
拜年去了?月票先投出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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