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狂烈勢若奔雷,天空血雲彙集,發出隆隆回音;直到這一刻,裂沙長老的實力才真正發揮出來,化神修士撼動天地的風采盡顯。
另外幾名修士沒閒着,他們本就實力翹首,此時人數雖比剛纔少,但因戰場變得寬闊,卻也少了縛手縛腳。彩沙又起,勢頭更加猛烈,攻擊更加精準。其中一名大修士,一手持寶塔當頭鎮落,一手釋放出圓溜溜的光球,隨風幻化成陣,彷彿連天空都要包裹起來。
最後二人更加直接,雙手持劍劈斬着衝向浮魔,赫然是法體雙修。
除老者外,其餘人均將主要目標定爲浮魔的腳趾,同時爲了應付可能存在的異變,所有人身上都頂着黃濛濛一層厚達三尺的沙盾。之前那次自爆反撲,讓衆人對浮魔腳趾的攻擊強度均有所估計;他們修爲更加高深,防護更加嚴密,理當無所顧忌。
前有血刀攔腰,上有寶塔鎮壓,周圍陣法限制其身,去其手足,兼襲本體,剎那間攻勢如暴如瀑,傾瀉而出。
面對如此攻擊,浮魔應對仍未發生大的變化,或者說,沒有出乎衆人預料。腰間絲須疾速回收,十條腳趾所化的電蟒如靈蛇般狂舞,看去彷彿一隻揮動千萬觸手的章魚怪;其身體隨之劇烈旋轉,整個“人”變成一個圓球。
噗!
沒有神通對撞的轟鳴,只聽到千萬雜音聚集到一處的和聲,所有攻擊幾乎前後落在浮魔的身體上,血光大放。
腳趾一截截被斬下,一段段被轟碎,又迅速長出來;被劈散的電光如箭雨飆射四方,浮魔的身體在血與電的交織中搖晃,發出陣陣狂吼。
“螻蟻!卑賤的下界修士,竟敢......”
“不要理會,殺!”老者憤怒打斷它的話,揮刀再斬。之前那一刀幾乎將浮魔圓球般的身體斬成兩半,也不知怎麼的,沒等看清戰果便又合攏如初;除飆射出大量鮮血斷肢外,竟看不出什麼明顯變化。
這是典型的肉身戰術,不管你怎麼攻,我都憑身體硬抗。不同的是,浮魔的血、與腳趾自帶的雷霆之力都不是能隨便觸碰的東西,幾件法寶將其擊傷的同時,自身也受到不少傷害,頗令老者等心疼。
無所謂了,能傷就能死;誰也沒指望一波攻擊便將這頭縱橫萬年的魔物殺死,眼下這種局面,裂沙羣修穩賺不賠,樂得維持下去。
浮魔也有反擊,十條電蟒吞吐不定,護住周身的同時竟還能如靈蛇吐信一樣反擊,每每出動總能將修士擊飛,甚至將彩沙護盾完全打穿。威力不可謂不大,但對幾名修士的威脅卻不像剛纔那樣大,心裡有了防備,重要的是有了阻擋其攻勢的信心與時間後,裂沙修士有的是辦法對付;幾番來往攻擊互換後,衆人對浮魔快似閃電的攻擊越發適應,反擊越發連貫惡猛。
不知不覺,雙方激鬥漸呈僵持,幾名裂沙修士如飛芒在浮魔周圍來回穿梭,每次攻擊總能掀起大片血雨;反之浮魔雖然嘶吼連連,終因缺少致命手段,能擊退不能擊殺,甚至連擊傷都不能,穩落下風。
“老夫倒要看一看,你能長出多少腿,還有多少血可以流!”
戰局在握,老者積悶在胸口的一口怨氣得到舒解,又不禁開始叫囂。然而在內心深處,他的震撼並未消散,也未因看起來順利的戰鬥放鬆警覺。
片刻襲殺,老者最清楚血刀威力有多大,對手承受了何種程度壓力,硬吃了多少次刀;移地相處的話,老者覺得自己多半已經魂飛魄散,沒有一絲可能活得下來。反之再看浮魔,單單流的血恐怕能灌滿一座池塘,地面斬落的殘肢像小山一樣,仍然生龍活虎。
自己可是化神修士啊!這一刀下去,雖說沒有盡全力,劈開半座小山總沒什麼問題,它竟然硬吃!它竟然敢硬吃!
“這就是妖獸!這就是浮魔!該不會它想這麼耗下去,生生磨光老夫法力吧!”
越打越是吃驚,老者不禁生出雜念,轉而又覺得氣憤好笑,暗想若是一直這樣打,不算別人,老夫砍傷千八百刀的本事總歸有的,難道還砍不死?
呸!那還是人嗎!心裡罵着,老者覺得晦氣,一時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唯有拍出一把丹藥塞到嘴裡,發狠再砍。
他還是禁不住要害怕,擔心真有這麼變態的生物,硬是憑藉“不死之身”耗空自己的法力。這事還真不能說沒有,比如那顆羅桑樹,不還手隨便叫個化神修士攻擊,累死都拿它沒轍。
這廂戰局僵持,那邊公子爺仍忙個不停,幸好雙方忙得不可開交,誰都顧不上、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地面三尺處,一座六星芒陣漸漸成型,年輕公子的表情越發專注,額頭隱有汗水溢出,雙手交錯不停。
另一側,天空之上華光驟現,一道道飛虹自城內的方向飛出,不多時來到戰場周圍,臉上均帶着驚駭的神情。這些修士修爲不足,沒有資格參與伏擊之事,自然也沒能事先從老者那裡得到消息。然而神使之訊早已傳便蠻荒,此刻看到這幅情形,又怎麼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化神級修士廝殺,引動天威何等強悍,戰場周圍數萬米內,修爲低於元嬰者根本無法落足,自然談不上什麼相助,或者使壞。略看一看後,觀戰的修士紛紛有所行動,一些人拿出靈符玉碟之類準備傳訊,旁邊同時響起陣陣喝責。
修士都不傻,裂沙族人一眼便看出這是族內長老精心設計的一次圍殺,此時正在緊要時刻,豈能容許城內它族修士傳出消息?根本不用吩咐,在幾名知曉內情的高階修士帶領下,裂沙族對所有外族之人的行動加之阻止,甚至廝殺在一起。
一直瞞下去顯然不可能,全部瞞住也是奢望,那麼就攔一個是一個,好歹提長老分擔些壓力。否則的話,待那邊打戰鬥結束,這些人不會有好結果。
爲了這次行動,裂沙老者準備得既充分又不夠充分,皆因判斷浮魔去向略晚,加之老者心裡存了獨佔功勞的念頭,有意將消息上報略微押後,以至於族內援兵尚未傳送趕到,這才導致如今亂局。在他的想法裡,自己能夠拿下是最好,實在拿不下,拖延滯後總歸能夠做到,反正城內陣法隨時可以啓動,大不了到時候臨時召喚,雖說族內會因爲倉促聚集不到太多人手,但只要持續下去,援兵便可源源不絕,總有成功的那一刻。
一族之力對付一頭魔物,只要找到它,斷沒有失敗的可能,關鍵只在於時間,還有就是誰纔是正牌護神使。
總而言之,老者如何籌謀不去說,現在情形一塌糊塗,更亂了。
時間又過了片刻,年輕公子深吸一口氣,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右手快速變換後打出一個玄奧法決,與血霧相融合進入星芒陣法,其左手五指飛速彈出,各射一縷黑氣。
“血媒五鬼,現身!”
隨着話音,五條形狀怪異、顏色也各異的小鬼自虛無中出現;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腦袋,粗粗的胳膊壯壯的腿,若是凝聚實體的話,模樣倒是可愛得很。更奇妙的是,這五隻小鬼不像尋常鬼魂那樣只有兇猛狠厲,臉上的表情極爲豐富,且一時三變,頗有幾分滑稽。
模樣可愛不代表性情可愛,五隻小鬼始一出現就爲那顆符文中包含的血氣所引,紛紛撲上去大快朵頤,看起來肉嘟嘟的嘴巴恨不得伸出去如喇叭狀,生恐少分半點。頃刻間,融入符文陣法的精血吞噬一空,五鬼回過頭瞪着公子爺,意猶未盡。
年輕公子大感憤懣,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喝道:“貪心不足的東西!”
罵歸罵,他不得不滿足五鬼的要求,咬牙再噴一口本命精血,凝而不發同時一聲厲喝:“還不做事!”
五鬼彼此看了一眼,神情流露出幾分無奈,回過頭紛紛撲倒六星陣法的一角,各自揮舞着胖乎乎的胳膊虛空一抓,隨後下按,再用力一擡。看他們的摸樣,好似要從虛空撈出什麼東西,表情極爲吃力,甚至透出幾分哀怨悲苦。
樣子有點傻,效果可一點都不傻,隨着五鬼的動作,六芒星陣光芒大盛,一道六棱光柱沖天而起,其中影影綽綽出現幾條身影,好似要踏空走出來一般。
浩蕩聲威驚動天地,周圍無數股颶風掀起,以六棱光柱爲中心,千米之內渦流急轉,天地之力發瘋一樣朝陣法中涌動,身在其中的人影快速凝實,已可看到面容。
中年男子,渺目婆婆,還有一名全身黑衣看不清模樣的矮小之人,正要走出那道虛空之門。
這般聲勢,縱然身在激戰不得脫身,裂沙老者也不能不有所察覺,待他回過頭看到那方情形,頓時倒吸一口寒氣,如墜落萬丈冰窟。
“五鬼搬運,公子羽!你敢欺騙老夫!”
“裂兄何出此言,我等聽聞道友與浮魔激戰不敵,特來相助一二;裂兄不感激也就罷了,還要責怪後輩,實令在下失望。”
答話的是中年男子,他的身法最快,轉眼間自虛空中鑽出身來,長嘯連連,直撲戰場。
渺目老婦緊隨其後,陰戾的聲音說道:“裂老鬼,既然你違背三族盟誓,就不要怪老身翻臉;這浮魔,裂沙族可以放棄了。”
黑衣侏儒連聲怪笑,好似萬鬼齊哭,說道:“桀桀,小徒神通有限,爲將我等運來,着實耗費了不少精血元氣;裂老鬼,是否應該補償小徒一番。”
嘴裡這樣說着,侏儒拿出一顆血紅丹丸隨後一彈,準確落入此時已癱軟在地的年輕公子口中,溫言勉勵幾句後,跨步走向戰場。其身高不足三尺,走起路來可着實夠快,三腳兩步便已踏過萬米空間,比中年男子還早上片刻。
“一步乾坤,你居然練成了......”裂沙老者再次怒吼,聲音已透出絕望。
“嘿嘿,小小神通,讓裂兄笑話了。”侏儒大笑,毫不客氣探手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