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婆娘,有膽別跑!”
“爛婆娘,血魂子看到你這樣,不得活活氣死。”
“爛……”
荒原古堡,千餘修家正與獸潮奮力拼殺,千里大地處處戰火,時刻有人、也有大量妖獸隕亡;正在形勢岌岌可危,頭頂忽傳雷鳴浩蕩,整個世界彷如傾倒。巨力之下,人、獸、靈、怪通通跪倒,半點動彈不得。
不等弄明白髮生何事,耳邊即聞淒厲哀嚎,之前還與人修兇殘搏殺的妖獸紛紛爆裂,化做團團粉色煙霧潮涌升空。勉力擡頭,當空暗暗,千里大蛇擺尾搖頭,一路潑灑鮮血膿水悽號而走,身後一團轟轟火雲鼓盪緊隨,咒罵聲中頃刻消失在遠方。
來的快,去的更快,精疲力盡的修家茫然起身,才發現周圍萬隻妖獸死傷大半,殘餘倉惶八方遠走,就此沒了蹤影。
結束了?就這麼結束了?
思慮未及,又有慘嚎耳邊淒厲,也有歡呼莫名響起,那些被空中灑落的鮮血淋頭的修士們個個歡喜,氣息驟然提升,反之那些倒黴被濃汁沾染的人、身上青煙升騰剎那化灰,無可能夠抵擋片刻。
機緣,造化,危險,葬命,修真世界歷來就有“戰鬥中求道”這種說法,如今在這僅僅持續不足十息的短暫時間內、被詮釋得明明白白。
漠北冰河,一羣冰原雪狼與一羣大地冬熊兇狠對撞,頭頂還有蒼鷲時而俯衝,一片混亂。它們都不是什麼高階妖獸,平時幾乎不可能發生爭鬥,今日卻如天敵一樣三方絞殺,不滅一方不罷休。
血花飛射,嘶吼交錯,天邊忽聞滾雷陣陣,伴隨着的結果是,兇狠戰場突然凝固。
冬熊保持撲擊的架勢,利爪距離狼面只有半尺,雪狼躲閃不忘咆哮,鋒利的牙齒暴露於脣外,臉上表情纖毫畢現,最奇妙的是那隻凌空尋找機會的鷲,此刻正停在一頭冬熊背後、對着那塊鮮血淋漓的傷口伸出鉤喙。利用冬熊因龐大而難以照顧周全的特點,蒼鷲準備快速偷一塊肉,之後快速離去,再去尋找下次機會。
成功了,失敗了,定格了,整個世界爲之停頓,連那嘶吼與哀鳴的聲音也都定在耳邊,不肯離去。
轟的一聲,就像一座大廈垮塌,整個世界突然崩潰,一個個凝固的身軀炸飛成塊,視線中出現一顆顆狼的頭、熊的爪、鳥的翅……就好像之前那副完整的畫,此刻被撕成碎片。
“爛婆娘,你跑不掉了!”
咒罵傳來,火雲穿梭,不少被分割的頭顱此刻還保持着神智,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造成這種末日情形的是誰。
又一聲轟鳴破碎的聲音,翅膀變成粉末,頭顱化作肉汁,堅硬不可摧毀的利爪也變成了煙,沉浸在廝殺中的三羣妖獸死滅乾淨,世界一片黑暗。
南海,東山,西地,蠻荒,大漠孤嶺,沼澤草原,靈魔兩域,大陸海洋,不管是熱鬧繁盛的都城,還是人跡罕見的荒野,不論是狂暴的魔修蠻戰,還是靈氣飄渺的山宗,到處都能看到那兩道彼此追逐的身影,人人都聽得到那些時刻不停的咒罵,感受到那種毀天滅地的磅礴森嚴。
一塊塊戰場被打亂之後平靜,一場場戰鬥莫名終結,一羣羣妖獸與人修剎那間葬命,至死都不明白這件事到底因何發生,到什麼時候纔會終結。不知不覺,真靈之戰將燃遍人間的戰火撲滅了許多,雖殺死無數生靈,但也避免了更多人死去。
曾經高高在上的真靈,曾經神秘莫測的封印之地,今日今時大白於天下,變得無人不知。
最最要緊的是,因爲足跡走遍四方,大蛇的血與毒隨之傳遍八方,可以想象,今後千年乃至萬年內,滄浪星會出現一個又一個靈川秀地,也會增加很多兇境莫測,還有無數寶物深埋於地下;那些註定會去求索探秘的修士們,將會迎來不同的機緣、爭鬥,陰謀與廝殺,甚爲之丟掉性命。
一隻金烏火羽,能引來多少兇仇血恨?一片大蛇的鱗甲,會讓多少人爲之瘋狂?還有那些沾染了大蛇之血,吸收到真靈之火的妖獸。毫不誇張的說,此戰過後,人間將會出現至少上千年的尋寶狂潮,修真世界也會因此有一個實力大損、之後快速拔高的過程。這其中會涌現出多少豪傑,變異多少生靈,滋生多少恩怨情仇……
只有天知道。
……
……
“爛婆娘,當心蛇精反噬!”
“爛婆娘,四足來了,當心他會搜你本源!”
何謂得意便猖狂,當下金烏將此演繹得淋漓盡致;一路追擊一路殺,真靈咒罵就沒有一刻停下過,看其模樣,恨不得馬上將山君拿下,千刀萬剮才解恨。
事實並非如此。
距離開戰已過三天,金烏追着山君跑過大半個世界,罵了整整三天,怎會看不出情況嚴重。
一路追殺,蛇精實力當然降低了很多,但是還不夠,遠遠不夠;一來其修養萬年、吸收的本源較金烏多得多,二來開戰時的那一纏,金烏受創比表面沉重得多;此外還有第三條,蛇精從一開始就察覺到妖妃不妙,有意控制試探着開始反抗。
早在兩天前,當妖妃開始不顧一切吞噬人間妖獸的時候,金烏便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非但沒有干擾其進補,還有意識地轉換目標,將攻擊的主要對象集中到蛇精身上。此前他低估了紅蓮業火對妖妃的傷害,也低估了自己那口多餘“真火”的作用有多大,任憑妖妃如何“頑強地”尋找生存機會,其氣息、神魂依舊不可遏制地衰落下去,漸漸難以維持。
到了後來,隨着金烏對蛇精的打擊越來越大,其對妖妃不停吸收本命精華的抗拒也越來越強,眼看着妖妃的那張臉慢慢融化,哀嚎漸漸低落,金烏嘴裡在狂罵,心裡竟生出“要不要救它一把”的念頭。當然那不是真的爲了挽救其性命,此刻金烏與十三郎的想法一樣,希望妖妃能再撐得久一點,對蛇精的消耗更多一點,以便最後展開絕殺。
金烏明白的事情,妖妃何嘗不是一清二楚,奈何中了“劇毒”身不由己,非得藉助蛇精之力相抗不可;同樣道理,蛇精雖不像作俑者那樣清楚,也能意識到情況不妙,再有其本性也有悖逆以獲自由的執念,當然會有抗拒、直至生出“反撲、反噬”的想法。
真靈之間,實力強弱或有差別,但能大致估量一下對方消耗到何種程度。按照當初設想,這場戰鬥的“前奏”,也就是藉助業火逼迫妖妃吸納蛇精精華的過程,至少應在十日上下;屆時蛇精疲累消耗仍在,金烏與對方實力拉平,進而才能補充援軍,增加獲勝之機。
真靈強大超乎想象,所謂人間之力幫助戰鬥,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打得到,還要打得動。
比如剛剛過去的這三天,一蛇一禽瞬間萬里,人修沒有任何可能插手;其次還要考慮到,戰鬥初始蛇精通體披滿鱗甲,便是停在那裡讓人修去轟,恐也動不了皮毛。
三日緊追,蛇精的確出現疲累,身上的鱗片也被金烏“轟、鉤、啄、撓”下來不少,傷痕遍佈有足夠多目標供人修選擇,但就修爲法力而言,當下蛇精還遠遠沒有衰弱到預想的程度,實力仍在。
此外還要考慮到一點,金烏不停威脅山君,說四足站在自己一方,其實他心裡也明白,假如自己在這一戰中流露出不敵的苗頭,難說四足會怎樣。
不但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乾脆利落,四足纔會成人之美,落井下石,對身處絕境的山君施以重擊。
“爛婆娘,你……”
“吼!”
逃了三天的大蛇忽然停頓,原本美豔無雙的面孔徹底變成骨頭架子,兩隻明眸善睞的眼睛沒了蹤影,原地留下兩個深不見底的洞。
滿頭黑髮脫落大半,片片血污與白慘慘的頭骨彼此相參,內裡還有鼓包不停涌動,頂開皮,撕爛肉,連骨頭都已變得發軟。
那不是一般修士的身體,而是真靈,是真靈!
慘到這種地步,妖妃早已丟掉對“爲失去美貌心疼”等不切實際的念想,一心只想着還能不能活下來。其身邊,那顆傷勢不輕的蛇頭輕輕搖擺,目光時不時就會轉到這邊,陰冷目光雖不可見,但能清晰印如妖妃識海。
片刻前,無論妖妃如何催促、許諾、哄騙乃至威脅,蛇精仍舊“毅然決然”地停了下來,兩隻冰冷的眼睛望着火鳥追來的方向,似在等待着什麼。
成敗在此一舉,生死只看瞬間。
“四足,給我出來!”
三天時間,能對蛇精說的話早已說完,妖妃想要一線生機,非得另外尋找途徑不可。
“妖妃喚我,所爲何事?”
“幫我!”
妖妃空洞的雙眼對着某一處,對着那個笑眯眯出現的獨眼胖子,厲聲高呼。
“助我一臂之力,神壇之上,會有你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笑眯眯的胖子陡然嚴肅,追來的金烏神情大變,內心驚叫。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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