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翻滾,天地暗暗,三卡身形微滯。
卡門頂盾的手一軟,卡其劈出的刀略偏,卡徒最倒黴,一腳踹出去,明明目標是人頭卻蹬在了肚子上,與那名內腹碎裂的狼騎戰士撞個滿懷。
“晦氣!”擡手抹一把頭上的鮮血,卡徒把將撞塌臉的狼騎戰士丟到一邊,手持長刀衝向秀臺紅樓,去斬那十八火盆。
這個變態陣法將守軍潛力挖掘殆盡,自不容外敵再有逃走的機會,濃稠煙雲,視線昏暗神識迷沌,舉止動作皆受制。反之狼騎卻突然增加兩倍力量、三倍兇狠,還有十倍嗅覺之力,截掠猛撲箭雨飆飛,大有一舉碾殺之勢。
卡門頂着大盾朝戰騎場地飛奔,箭雨敲打如頻頻鼓點,傷不到他丁點汗毛;陡然被暗雲包裹,獨眼狼的盾牌猛的一沉,雙肩頭頂連中十支。
狼騎箭法真不是吹出來,聞着味道都這麼準。只可惜箭枝輕盈箭鋒柔弱,哪裡穿得頭護甲,就連頭頂中箭也只射入一層毫皮,被卡門隨手扒拉到一邊,惡笑幾聲,前衝的勢頭反倒更猛。
不是陣法之力不強,只是設計這座大陣的時候,假想敵乃大軍衝入,針對的是大量普通士卒,哪裡奈何得了三卡。
本想捕獲一羣野山羊,結果來了三頭猛虎;吃掉狼羣或許不能,但要在偌大的場地中跑上幾圈,定點清除幾個人,還是輕而易舉。至於十三郎,身懷金烏之火,本事一切邪法剋星;假如連他都要受影響,這座大陣絕對有資格坐鎮北部中軍。
最最要緊的,意欲之柱被斬,口鼻之鼎被毀,數百失滅人性的狼騎戰士正如野獸一樣在軍營之中亂竄撲食,加上沒有統領指揮調度,不亂才叫怪。
瞿默呢?他在忙着壓制丹力,根本沒得空。別看十三郎說他看錯了藥性。瞿默自己也認爲那顆丹藥不太可能是增加壽元,可是……他還是嚐了點鼎內的殘湯。
忍不住啊,真忍不住。
忍不住就倒了黴,卡其摟頭蓋臉將幾名礙事的狼騎戰士砍成七八片,一眼就發現了他。
“好傢伙。你還真能躲!”
巨鼎不知怎地被倒扣在地上。瞿默就躲在裡面運功行法,若不是那之大蜥蜴啃出一個大口子,還真被他溜了。
“連鼎帶人,兩不誤!”卡其哈哈一笑。提刀前掠,揮臂斜殺。
巨鼎其實已經沒用了,卡其不放心,打算劈爛掉,更保險。
結果是。一刀劈掉了巨蜥的頭。
……
……
“你到底什麼身份?”
一句話的功夫,十三郎以颶風開道,周身火雲翻動,五指電芒跳躍,起碼打出七八道神通。
以四人之力對抗整座軍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說狼騎實力強悍,幾千人排着隊讓十三郎去殺,也要累麻他的胳膊。
要做到這件事,就要讓軍營內亂。喪魂丹只是其一,而後便是統領。
統領必殺,殺之軍營必亂,但在十三郎心裡,真正的襲殺重心卻不是他。而是那名至今摸不清底細的鳳女。
黃花女咯咯嬌笑,左手拍出道道紅霞,右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紫金摺扇,扇骨扇面時開時合。周圍一圈陰風呼嘯,居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紅霞十三郎認識。是普里女修幾乎人人都會施展的一種霸道神通,離陽!
聽左大仙說起過,普里女子吸收媾和男子本命陽氣,經靈穴煉化,轉陰陽之力,專污法器神通。但就左宮鳴估計,十三郎的火力與衆不同,絕非尋常邪慳所能破,無需太過在意。
說歸說,真打起來,十三郎感覺好生奇妙。不知道什麼緣故,他總覺得黃花女所施展的紅霞有所不同,似有一股堂堂正正的煌煌氣,雖不能與金烏之火相比,但也不像左大仙所講的那樣,遇真火如寒雪融於春陽,贗品碰到真跡那樣不堪。
這種感覺實在莫名其妙,十三郎根本沒接觸過普里女修,何來的感覺與對比?應該說這不是十三郎的判斷,而是金烏之火自己的反應,就好像長者遇到子侄晚輩,不願下殺手的那種感覺。
“我的身份?不是早就和你說過,哎呀,小少爺好凶呢!”
十三郎覺得意外,黃花女何嘗不震驚,高出對方一大一小足足兩個境界,純以神通相鬥竟有不敵之勢!心頭一抹揮之不去的壓抑感讓她極不舒服,不得不以法器相對,這才堪堪鬥個平手。
當然,若是尋常修士鬥法,眼前平手其實就意味着十三郎終將落敗,因修爲差距纔是兩人最根本的區別,只要鬥下去,遲早會有敗亡的那一刻。
隨手彈出兩道電弧,將襲向下體的陰風劈落,十三郎神情微怒,說道:“你應該知道,我還沒有盡全力。”
“咯咯,姑姑也沒有完全施展,小少爺擋得好準。”黃花女吃吃直笑,身體微晃於原地消失,出現時已在十三郎頭頂,扇刃如刀,切向他的側頸。
那把紫金扇也很奇妙,每次出擊都不是直線,而是如靈蛇一樣閃爍不定,不到最後,根本不知道它攻向何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招招致命,狠絕毒辣絲毫不下於十三郎。
大帳中陣陣怒嚎愈發高亢,十三郎漸有不耐,更有幾分不安;因爲那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忌憚,他一直留力未施展絕殺;此時三卡均遇到阻礙,大帳衆人即將破陣衝出,自己再和此女夾纏不清的話,後果難以預料。
不願再和她糾纏下去,十三郎伸手直接握向扇刃,身體也猛的彈起。
“殺!”
幾乎同一時間,黃花女看到十三郎竟以空手去接扇刃,眼中一驚又一喜還有一憐,隨之嬌叱:“小少爺大意了,姑姑……咦!”
飛劍都可以一切兩半的扇刃被十三郎單手緊握,只見血,不斷骨,同時赤芒與電蟒紛穿而上,瞬時間擊中黃花女本體。
黃花女愕然擡頭。迎面正對上十三郎的雙眼,還有那張開的五指,屈膝頂撞,與一記頭槌。
由始至終,十三郎從未顯露過煉體天賦。一旦下了狠手。打法由極爲正統的一板一眼施法變成潑皮無賴,全身上下無不包含致命殺機,根本就是一個人形兵器。
“煉體!”
震驚的不光是黃花女,十三郎由衷意識道之前的危機感何等準確。這名不知深淺的女子竟如他一樣,是一名高階煉體士!
不同的是,她走的路線不像十三郎那樣追求堅硬,而是給人以“空”的感覺;力若萬鈞的一拳打出,明明落在實處卻突然秒明奇妙地一滑。再一扭,最後再一曲,真正着力十不足一,餘者均在這一滑一扭再一曲中消解,不知道跑到哪裡。
更讓十三郎覺得難受的是,打出去容易收回來難,黃花女好像沒有骨頭,全身像棉花又又像彈泥,拳腳着體後便被無數軟綿緊湊所包圍。隨即如千萬之觸手牢牢鎖住,用力往裡面拉;又好似盤腸巨蟒之絞索,足以勒斷精鋼鐵甲。
有勁兒沒地方使,說不出的難受彆扭。
普里女子,號稱連天上的星星都能吸落。果然名不虛傳!
十三郎出道以來,除了那些根本沒辦法對抗的對手,黃花女當得上頭一號,絲毫不弱於夜蓮。加上她的戰鬥風格如十三郎一樣無所不用其極。動輒掏陰插眼摳鼻鎖喉,完全沒有女子應該有的矜持與羞怯。其潑辣狠毒與狡詐,哪裡是夜蓮所能比。
一句話,勁敵!
好似別一塊天外隕石擊中,兩個人緊挨着一起飛上天空,雲霧被穿出一個大洞,嘭嘭悶聲響個不停,不知承受了多少次互毆。
煉體士之間的搏鬥不如鬥法好看,兇險程度卻遠較之爲甚,涌到附近想幫忙的狼騎戰士們仰首望天空,眼神均有些駭然。他們現在半人半獸,本不應存有這種情緒,然而聽着那一聲聲骨肉撞擊的悶響,每個人都不禁在心裡想,自己只要隨意捱上一拳半腳,肯定被打穿一個大洞。
人影忽起又忽落,忽落又忽起,兩人好似兩條捆在一起但又捆得不夠緊的餓虎猛獅,嘶鬥連連,還不停鬥嘴。
“小少爺好狠的心,這一路上,姑姑放過你七次性命呢。”
“我饒了你八次。”
“不可能,你怎麼能比我多!”
“愛信不信。”
“你先說,第一次是啥時候。”
“沒空。”
“哎呦,不要這麼大力好不好,姑姑受不了啦!”
“統領死了,你麻煩大了,乾脆反了吧!”
“我纔不在乎他的死活,這裡人死光都和我沒關係……不要這麼兇嘛,哎呀,你怎麼打這裡!”
“……”
“你還打,羞不羞!”
“……”
大帳中的嘶吼越發震怒,不知道爲什麼,那名聽起來象女人的陣師依然沒有露面;三卡終於衝到各自目標前,正一面抵擋潮涌般的攻擊,一面揮舞砍刀破壞陣法;軍營之中,被喪魂丹迷失心智的狼騎到處肆虐,被“感染”的狼騎越來越多,情勢也越來越亂。
十三郎這邊,狼騎戰士瞭望一陣紛紛散去,各自尋找自己的對手。他們都已經看出來,即便被陣法加持了力量,仍沒有資格參與到這種層次的戰鬥中,乾脆不再理會。
翻飛人影起落縱掠,交織着冷哼與嬌喝,一次劇烈碰撞後,人影驟分。
十三郎雙拳紅芒閃爍,身體倒飛十丈,沒有絲毫停頓,腳下一蹬,揉身準備再上。
他在半空中停頓,眼裡第一次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黃花女的身體……散掉了,先是衣衫再是斗笠與面紗,好像被風吹散的煙霧一樣,徐徐變淡,飄散中露出一張嬌俏帶着稚嫩的面容,猶自不依埋怨。
“你好壞啊,人家都散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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