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成雲,飛蟻鼓風,黃衣青年竭力反撲。
其周圍,三名守陣修家放棄嘲風,返身施法衝向另外三人,神色同樣猙獰。餘下兩名因識海劇痛不得不調息的修家也都站起身,即將發動第二波攻擊。
計算明面上的力量,縱把三殿下計算在內,黃衣青年這方依舊佔據上風。休看他們制服不了嘲風,反過來情形也一樣;可以這樣講,與嘲風戰鬥,一人與面對多人區別不大,縱然換成生境修士與,除以神域代替陣法碾壓圍困外,依舊沒什麼好辦法。區別在於神域是活的,擁有神域的修士可以將嘲風強行帶走,陣法則只能原地圍攻。
嚴格算起來,嘲風連生命都不算,無血無肉無骨甚至無魂,以真龍一點智慧靈精爲核心、由上古世家數千年祭獻出來的靈識構造身軀,假如不是身體凝實稍受限制,則除非請動比真靈同級的對手,世間再無可傷害到它的神通與法寶。
並不是說沒有辦法對付,但只能像此前衆人所做的那樣慢慢磨,一點一點把他從來不加運用的那點法力耗光,精力耗盡。
這是一頭不能以階位衡量的特殊妖獸,天下無雙。
嘲風很強大,但又很弱,他不懂任何與法力相關的道法神通,其本事都與靈識有關,唯一天賦是自動吸收周圍靈識,唯一的攻擊方式爲肉搏,速度雖快,但其追上之後只能糾纏,很難像別人那樣一擊必殺。
去掉嘲風的糾纏,十三郎與黃衣青年對壘,邵家成與一名修士相當,佔優但絕不能力敵兩人,餘下黃花女與左宮鳴......與此處戰場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既如此。有何可懼!
“只要不讓他再開弓,此戰必勝!”
思量中,黃衣青年信心陡增,嘶聲咆哮。
“速戰速決。殺!”
有那條大狗存在。久戰必定不利,黃衣青年對形勢的把握極其精準。與十三郎不謀而合。
他的保命底牌已在此前那一輪突襲中耗盡,經不起、也抗不過再來一次暴擊。與他不一樣的是,十三郎恨固然恨極,更顧慮到此前黃衣青年呼喚的“尊上”。遲則生變。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真正讓十三郎爲之震驚擔憂的是,此刻仍被黃沙大陣圍困、三殿下守護了三天的那個“東西”。
原因很簡單,在與嘲風取得聯繫後,準確地講是感受到其身側那個癱軟無力的東西后,獸環內,沉眠中、尚未完成破境的天心、蟻后還有小不點全部驚醒。
嚇的。
老鼠見了貓兒的面。羔羊嗅到猛獅氣息,睡的再沉也會驚醒。蟻后是蟲類,天生不懼妖獸氣息;天心蛤蟆上古血脈,何曾有過怕的時候;至於小不點。其本質爲上界魔妖,對靈獸憎恨或可理解,怎麼可能會怕!
成人之後,小不點跟着父親東擋西殺,與真靈見面不止一回,什麼樣的對手沒碰過,“怕”這個字,幾已在在字典中消失。如今僅僅感受到一些氣息就把持不住沉眠,經十三郎多方安撫才能凝穩心神,可想其震撼之強烈。
妖獸擁有人類永遠無法比擬的本能,因而能夠感受到那個東西的可怕處。三殿下龍子之身,而且階位遠高於它,才能夠不懼其威。
有鑑於此,十三郎豈能不着急,焉能不驚。
很明顯,正因爲這一點,擅長馭獸的黃衣青年動了貪心,但他誤認爲是嘲風做的怪,這纔有了後面的事,處心積慮設局捕捉。
速戰速決,儘快弄清真相。
殺!
“殺!”
股股黃雲如蛟似蟒,八方四面將十三郎圍困在當中,爲使蟻后指揮起來更加靈便,黃衣青年甘冒風險?,將蟻后自獸環內請出來,唯求不給對方喘息機會。
隨後,他聽到對方說:飛蟻,我也有。
他也有飛蟻?
“呵呵,寶物多算你有運,與本座逼馭獸......啊!”
轟的一聲,黃衣青年的尖叫被徹底淹沒,眼前一片燦爛銀潮,規模遠較沙羣小,但其威力......
視線中,股股黃沙分層突進,當面與銀潮撞擊成團,看似黃芒淹沒銀雲,實則銀龍遨遊雲海,所過之處,噗噗之聲不斷。
結合飛蟻、魔蚊兩家之長,兩百年成長,厭靈蟻遭遇強敵無數,戰力隨之水漲船高;不考慮這些,單說被其吃掉的食物都是些什麼?
靈魔兩氣,魔蚊之晶,異域妖靈,元磁淬鍊;說句別人不敢相信的話,時至今日,十三郎用來餵養厭靈蟻的主食爲真靈級,七、八、九級妖獸的身體,在別人看來是大筆財富,這裡只算零口。
蟲類實力從何處來?
除去自身天賦,不就是吃嗎!
根本不是同層次的戰鬥。厭靈蟻無論攻擊的方式、兇猛本性、身體強悍程度,皆非蝕靈蟻所能比。加上它比對方多出一根長長口器,等於攻擊距離被拉長數倍,焉能不勝。
兩者相遇,厭靈蟻飛掠中當空點頭,銳利口器之下,黃蟻的身軀不比一張廢紙更堅硬。一擊刺透對手,酸液隨之噴吐,幾乎佔據半個頭顱的鰲鉗緊隨其後,瞬間將對方撕成碎片;下一刻,厭靈蟻疾掠姿態不改,口器早已瞄準下個對手。
連停頓都沒有。
百年苦等王駕歸來,厭靈蟻的耐心消磨殆盡,醒後第一戰,感受到蟻后心內驚怖之意,厭靈蟻壓抑百年的兇性徹底爆發,縱使遇到幾隻黃蟻同時攻擊,也絕不停步!
刺破,穿透,撕碎,下一個,下一片,下一羣......
撕碎。受傷,刺破,身亡,臨死一擊......
不死不退。死亦反撲。死後還有陰氣反噬,足令對手倉惶。
殺!
不考慮規模與謀略。人類永遠無法演繹出妖獸、尤其妖蟲之間戰鬥時的那種殘酷,有沙蟻將厭靈蟻分屍分食,隨後別其同伴撕裂肚皮,剛剛吞嚥下去的屍塊漲破而去。與自己的殘肢一道進入別人之口;也有厭靈蟻刺破沙蟻的頭,但被對手臨死反撲,鰲鉗合攏將口器連根咬下,其後乾脆帶着對手的殘屍衝向下個對手,直至身亡。
人常說,戰場之上沒有憐憫,不徹底倒下戰鬥不息;飛蟻間的廝殺何止於此。它們不會放過屍體,多方轉腹、最終被自己的同伴吞食的例子比比皆是。
慘烈?
太輕了!
“嗷!”
獸環內,蟻后仰頸嘶鳴,模樣與百年前有所不同。原本肥嘟嘟的身子上不知何時披上一層塊塊交疊的鱗甲,看去就像一條濃縮增粗的蛇。此時的它,既不是八階也不是九級,氣息時刻波動難以凝穩,高峰時甚可與十級媲美。
只有達到這個階段,蟻后才能逐步脫離“肉蟲”身份,由此前一點自衛能力都沒有,開始演變爲擁有自己的武力。
應該說,它同樣是一隻不能用階位衡量戰力的妖獸,異類。
自身驚恐加上狂喜,感受到主人的焦慮,厭靈蟻后一面指揮子嗣戰鬥,同時隔空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對手,那隻隱藏在黃沙內的準同類。
就是這一眼,蟻后再也挪不開目光!
“嘶昂!”
極盡癲狂的咆哮穿透空間,混戰中的銀雲同時一頓後齊齊掉頭,不再理會周圍黃蟻猛攻,朝向同一個目標。同一時間,對面黃衣青年驚呼開口,心神劇震,再次流露出驚慌、與難以置信的神情。
黃沙不再圍攻,而是掉頭分路堵截,竭力遏制銀雲突臨;感應中,蝕靈蟻后宛如看到天敵一樣倉惶,扭動着身子、口中不停流出涎水,拼命想逃跑。
那是蟻后啊!平時根本沒有行動之力,連挪窩都需要飛蟻託舉爬行的肉蟲;如今這般表現,表明它害怕到極致,連自身長短都忘記。
“這不可能!”
目睹眼前一幕,黃衣青年提起來的心直接掉落到盲腸。
“你到底是誰!”
口中尖叫,面若死灰,黃衣青年鬥志如退潮般起落,最終徹底消散。與十三郎不同,蟻羣是他最最依仗的手段,被其當成比乾坤盤更珍貴的寶物對待,如今戰鬥打成這樣......黃衣青年欲哭無淚,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什麼都別說了,趕緊跑吧。
再不跑,怕是真的來不及。
一念閃過,黃衣青年內心長嘆,剛剛突前的身軀連晃,反手放飛一張靈符,同時準備收起蟻后飛逃。
“斬!”
身後忽聞冷喝,感覺像是貼着耳邊......怎麼會這麼近?
怎麼可能這麼近!
大驚之下匆忙回頭,眼前一片血色光華,其明亮,其奪目,其璀璨,其凶煞,令人亡魂皆冒。
“瞬移!又一件靈寶......停手!我是上界仙修,我有話說,我有......”
尖叫聲中天絕劍落,十三郎冷漠迴應。
“你會死,也會說。”
會死還會說?你當我是傻子嗎!不知出於什麼原故,劍落的那個瞬間,黃衣青年竟然忘記了危險,心裡回味着這句話的意思,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這是什麼,啊!”
又一聲尖叫傳來,別處戰場也有了結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最先走上絕路的是找上黃花女的那名修士,正與黃衣青年喊着相似的話。
“不要殺我,我是被逼的,不要......”
“去你媽的!”
黃花姑娘飛越山巒,當頭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