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30日,中國除夕夜,下過一次雪的束河。
石濤和唐汐留下來陪阿笙一起過年,飯後觀看春節聯歡晚會,一通通電話打給了至親好友。
粱茉對阿笙說:“客棧裡的電話你隨便用,打一個吧!”
阿笙笑,溫溫淡淡的,節目單裡有一首歌播出來的時候,觸動心扉的不是歌,而是最樸實的背景畫面,想起那些逝去的人,眼睛是溼的。
那首歌的名字,她記下了:《時間都去哪兒了》。
最終還是拿起了電話,等待接聽的時候,她把話筒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仰頭看夜空中盛開的煙花。
電話接通,對方沒有說話,客棧號碼他是知道的,石濤和唐汐如果打電話給他,會用手機,能用電話的,唯有她了。
“新年快樂。”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夜風中飄散,溫暖的,平靜的。
陸子初閉上眼睛,嘴角有着淺淺的微笑,額頭抵着落地玻璃窗,彷彿難過的心正被她的聲音無言撫慰。
除夕夜,他回到了陸家,在他身後,父母正在看電視,黃渤還在電視上瀟灑的唱着《我的要求不算高》。
他的要求也不算高,看到束河電話號碼的時候,內心是驚喜的,再聽她的聲音,心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落地窗外是明明滅滅的煙花,他沒有迴應阿笙的新年快樂,沒有問她是否過的安好,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就連語氣也是一樣的,“年夜飯吃餃子了嗎?”
“吃了。”唐汐和她一起幫着粱茉,淺淺聊着家常,於是那些餃子似乎也能在手指間包捏成最溫暖的形狀。
“好吃嗎?”語氣縱容。
她把話筒抵在自己的下巴處,伸手去揉眼睛:“好吃。”
過了一會兒,他說:“中草藥吃多了也不好,勤去醫生那裡看看。”
“好。”短暫沉默,阿笙聆聽着他的呼吸,終是閉眼笑了:“吳奈的案子,我接了。”
陸子初低低的“嗯”了一聲,聲音比之前又低了許多。
“我明天回去。”
她說這話時,只聽天際“噼啪”一聲,阿笙下意識擡眸望去,只見天際煙花璀璨大朵,宛如熊熊燃燒的烈火,美麗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煙花蓋過了她的聲音,她以爲陸子初沒聽到,其實他聽到了,而他也在煙花盛開的聲音裡迴應了。
他說:“好。”
t市大年除夕夜,稱得上是最冷的一天,陸子初胸膛裡燃燒着火苗,推開窗,站在陽臺上,有朦朧的水汽迎面撲來。
眼前高樓層疊,霓虹燈溫柔交融,夜色中的都市較之白日良善了許多。
1月末某天,一個青年男人,在惡劣的天氣下,獨立陽臺,造就出這世上最堅韌的背影。
“阿笙打來的電話?”是韓淑慧的聲音,陸子初接聽電話的時候,她把電視聲音調小了,他那般的語氣,除了對阿笙,不會是別人了。
陸子初回頭看着站在他身後的母親,身上有着濃濃的潮氣。
“她要回來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有着最平和的微笑,但眼角卻溼了。
韓淑慧眼睛痠痛,上前抱住兒子:“好,回來就好。”
都是執拗的人,子初如此,阿笙如此……韓愈亦是如此。
阿笙做事向來喜歡簡單,正因爲簡單,遇事分明,所以會給人無情的假象;陸子初在無情中辨別簡單,開始明白,等待是最好的堅守;他不再佔有她的自由,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幸福。
他和她靈魂相守,縱使有朝一日剪斷了情愫,也會有比情愫更熱烈的情感流走在血液之中。
她不是他“血脈至親”,又能是什麼呢?
……
這天晚上,一羣年輕人坐在一起邊看電視邊玩遊戲,粱茉拉着阿笙參與其中,不巧輸了,粱茉便笑着問她:“18的時候,你有什麼夢想嗎?”
阿笙沉吟片刻,語氣溫軟:“18歲,我以爲我以後要嫁的人一定是子初。那個走路的時候喜歡一下子把我抱起來的男人,但我嫁給了我前夫,無數個黑夜裡,他握着我的手,試圖給他溫暖,也試圖給我溫暖;於是我們三個就像是一隻只受傷脆弱的獸,在各自的陰暗角落裡生存了長達七年之久。07年以後,我不敢再有夢想,但2014年,我希望吳奈轉危爲安,想化蝶成飛,把曾經的顧笙重新交給那個男人。他認識我的時候22歲,今年卻已經是32歲了,他教會了我愛和被愛,以至於愛的太濃,掏空了自己的靈魂,但我不悔。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幸福如果來的太慢,沒有關係,停下腳步,等一等,也就來了。”
衆人全都沉默了,一個個看着阿笙,目光溫暖,盈盈水光,他們都聽出來了,阿笙說這話的時候,是真的放下了。歷經滄桑,終於在歲月中破繭成蝶。
唐汐聽到那句“轉危爲安”,原本想笑,但淚水卻落了下來。
阿笙摟着她的肩膀,抵着她的頭,溫聲道:“你放心,我會盡我全力幫助吳奈,因爲他不僅僅是你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
石濤轉身倒水,捏了捏眉心,這種場合眼紅的話,很丟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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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笙等人回到t市那天,正是大年初一下午,陳煜接機,陸子初有一個高層會議走不開。
此時《時間都去哪兒了》早已在*之間傳唱中國各地,歌聲輕輕響起,卻又緩緩的*在t市寒風裡。
先去了吳家,吳奈之前跟他們通過電話,早早就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穿着布料鬆軟的家居服,倚着門口,笑的雲淡風輕。
阿笙放心了,這纔是她印象中的吳奈。他們可以在生活中遭受命運捉弄,卻絕對不能在命運面前俯首稱臣。
這天下午,幾位年輕人聚集在吳奈家中商量着案件始末和發展動向,這次被告方除了吳奈代表的中心醫院,還有主張切除子宮的福利院院方,福利院已經找了辯護律師,阿笙需要找時間接洽交換意見,期間阿笙詢問吳奈:“公訴方律師是誰?”
“楚楚。”
阿笙不說話了。
同樣是這天下午,陸氏高層開會,年關項目運營,加班費是之前3倍,很多員工都自發留在公司加班。
阿笙去陸氏公司,陸子初是不知道的,會議結束,他在一羣公司元老簇擁下,氣場獨特,所以很顯眼。
她能從一羣人裡面一眼就認出他,那人目光不經意的望過來,然後剎那愣住,在原地停留了好幾秒。
陸子初原本正在和下屬講話,吩咐着工作細節,但看到她之後,雖然還在講,但聲音卻有了起伏波動。
於是,公司大廳一衆人詫異互望,然後順着陸子初的視線,紛紛朝大廳沙發一側望去。
有女子衣着素雅,從沙發區域站起身,白希的面容,溫淡的微笑,原來是她。
她和他在陸氏大廳裡對望着。
他瘦了,英俊的面容,再配上一身黑色西裝,可能是在公司的緣故,較之往日又多了幾分氣勢迫人,但此刻眼神灼灼,看到她現身,他是激動的。
這個男人只是習慣隱藏他的情緒,他們相識十年,十年了……
——阿笙,我的愛不盛大,你要的起。
——阿笙,我想要你,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
——阿笙,不管我們之間隔了多少年,我只想見到你的時候,再次抱抱你。
——阿笙,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們回到了過去,我們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你答應了,我很開心。
——阿笙,阿笙……
過往話語歷歷在耳,阿笙曾經是感動,現在是顫動,對面陸子初已穩定情緒,邁步朝她走來,不理會身後環視的目光,眼裡月輝爍爍,“以爲你今天下午會很忙。”
“我來給你拜年。”
手被他牽起,然後一寸寸緊握:“好,我給你備壓歲錢。”
外面風很冷,但交握的手指是溫暖的,他話少,她沉默;他嘴角線條美好,她笑容柔和。
衆人望去,陸氏王國門口,他和她衣襬*交錯翻飛,但背影卻都孤傲堅韌,他像一棵樹,因爲信念屹立不倒,她在他身邊,時間倒回,變成了最不經世事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