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陸子初是個很聰明的人,在母親還對顧笙頗有成見時,不便和顧笙當着母親的面舉止親密,要不然只會讓母親越發不滿,所以纔會在就餐時,沒有拉阿笙在他身旁就坐。
阿笙坐在了楚楚身邊,這姑娘當着韓淑慧的面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看到阿笙臉色難看只有一瞬,很快就恢復如常,甚至掛起了久違的笑臉,先是跟唐汐打招呼,然後拉着阿笙的手:“真巧,坐在我身邊吧!”
人家都主動開口了,阿笙若不坐,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所以說有時候阿笙也挺能裝的,不過卻在坐下後,桌底下的手掙了掙,有了桌面做掩飾,楚楚也懶得再演戲,鬆手時微微使力,由此可感受到楚楚用餐受她打擾內心涌起的怒氣有多深。
陸子初雖然和韓淑慧沒有交談,但能從端茶的小動作裡看得出來,他對母親是極爲孝順的。
阿笙覺得這樣很好,現在很多女人一直糾結在男友心中,究竟是自己重要,還是母親重要。
這種想法是極爲自私偏激的,換位思考,如果男人問女人:“在你心裡,是我重要,還是你父親重要?”想必女人面對這樣的問題,也是左右爲難。
不要說妻子重要,母親不重要,試問男人如果連母親都不孝順,又怎麼會對其他女人好呢?
阿笙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並不知道交錯的時空裡,陸子初也曾對韓淑慧說過類似的話……
韓淑慧飯前才結束通話,阿笙坐在她對面,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阿笙。
阿笙屬於無須打理就文藝範濃郁的人,氣質淡然從容,覺察到韓淑慧的目光,擡眸看她,目光清澈,笑了笑,看起來很和善。
其實阿笙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平靜,韓淑慧目光灼灼,讓她渾身不自在,韓淑慧這時候開口說話了:“趁熱趕緊吃。”
阿笙沒想到,韓淑慧會動筷給她夾菜,“顧笙是吧?別拘謹。”
“謝謝阿姨。”阿笙拿起筷子,夾起碟子裡的菜靜靜吃着。
顧家家教原本就很好,顧笙在飯桌上也是謹小慎微的一個人,讓韓淑慧挑不出毛病來。用餐的時候很少說話,偶爾會在別人跟她說話時淺淺迴應。
楚楚有心給阿笙添堵,她叫韓淑慧“慧姨”,說這裡的飯菜味道雖好,卻不及韓淑慧做的飯菜香,韓淑慧笑了笑:“難得你喜歡,有時間去家裡,我再做給你吃。”
“就怕麻煩您。”楚楚笑得嬌媚。
“不會。”韓淑慧說着,夾了菜給楚楚,末了又看了看沉默吃飯的阿笙,聲音溫柔:“顧笙啊!有時間的話歡迎來陸家做客。”
這是客氣話,陸子初聽出來了,顧笙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韓淑慧叫唐汐“小汐”,叫楚楚也是含着幾分笑意,唯有顧笙連名帶姓的喚出口,阿笙並非計較這些,但心裡難免升起些許失落。
並未表現出來,回答的時候語氣如常:“好。”
韓淑慧又對陸子初說:“今天下午在商場看到有襯衫很適合你,楚楚幫我選的顏色,回頭你要好好謝謝她。”
陸子初笑笑,看了一眼楚楚:“有心了。”
楚楚低頭,眸色瀲灩,竟是美不勝收。
阿笙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二樓洗手間人太多,乾脆去了一樓。
下樓時,手機響了,是陸子初打來的,“在哪兒?”
“洗手間。”說着,又補充了一句:“一樓。”
於是等她從洗手間走出來,就看到陸子初單手插在褲袋裡,正在跟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人員交談,想起唐汐的話,他和這裡的人認識也很正常,不是說他是股東嗎?
他一直注視着洗手間這邊的動靜,見阿笙出來,對工作人員簡單說了兩句,那人就離開了。
大廳明亮的燈光下阿笙走過來,眼眸流轉,倒有些似笑似嗔。
陸子初勾起脣角,無疑這是錯覺,阿笙此刻怕是連笑容也難以維持。
對上他的視線,阿笙笑了一下:“怎麼下來了?”
“來看你有沒有逃跑。”
阿笙不答腔,轉身就往大廳門口方向走去。
“你幹嘛?”陸子初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扯動脣角:“逃跑啊!”
“你敢。”陸子初腰微彎,竟然把阿笙扛在了肩上,阿笙下意識錘他的背:“快放我下來。”多難爲情啊!
已經頻頻有人朝他們張望了,陸子初沒有乘電梯,大步往樓梯方向走去,阿笙從沒試過這樣的姿勢趴在男人肩上,幾乎倒着看地面。
“你放我下來,我不跑。”
“遲了。”陸子初說着,還拍了拍她的後腰,警告她別亂動。
她開始找藉口:“我胃裡難受。”
此時已經到了樓道拐彎處,聽了阿笙的話,陸子初忙把她放下,見她臉色如常,心放了下來,但卻挑了眉,輕聲嘆道:“阿笙,有些事情逃不掉。”
阿笙垂眸不語,她明白,她不正在面對嗎?還有……哪能真逃?他自然也知道她在開玩笑,卻由着她,縱容她的小情緒。
“你和楚楚怎麼會在一起?”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聲音有些冷。
陸子初看着她,阿笙語氣很值得深究:“她和我母親在一起,前不久給我打電話,我就來了。”
“她和你母親關係很好。”這話與其說是在詢問,還不如說是在陳述或是感慨。
“我母親看着她長大,還算可以。”聽出來了,有人心裡吃味了。
阿笙此刻還在他懷裡,並不親近,但他的手臂卻親暱的環着她腰身,阿笙一眼就看到了他熨帖整潔的白襯衫。
對於這件襯衫,阿笙記憶猶新,畢竟是花她錢買的,想到剛纔韓淑慧的話,嘴角的笑容終究還是沒能維持下去。
阿笙皺眉道:“你把襯衫脫了。”
陸子初聽她的話纔有鬼,看着她,眸子漆黑幽深,站着不動。
他不動手,阿笙乾脆親自動手,之前沒幫陸子初動手解過衣釦,沒想到手法倒是很麻利。
陸子初拉住她的手,輕斥:“別鬧。”他口中說着“別鬧”,眼裡卻有了笑意。
“你馬上就有新襯衫穿了,還穿着我買給你的襯衫幹嘛?”怨氣豈止是一點點,都快沖天了。
“醋罈子。”陸子初聲音含着淡淡的啞,眸子裡有着罕見的明麗,揉了揉她的頭:“好了,以後別人爲我選襯衫我都不穿,不過你也要趕緊賺錢了,要不然每天只有這麼一件襯衫,你讓我怎麼外出見人?”
阿笙輕輕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胸前:“不見人才好。”
“每天粘着你,你看了不煩嗎?”這話出口,異常的輕柔。
對於陸子初來說,阿笙性子一向寡淡,從未對他有過任何的佔有慾,如今心裡驟然間漲的滿滿的,觸及便想貪婪得更多。
“不煩。”說這話時,還有着小情緒,他原本就是一個體寒的人,如今被她解開好幾顆襯衫釦子,隱隱露出白希的肩頸來。
“我想咬你。”她說。
“什麼?”
待陸子初反應過來,阿笙已經咬了下去。
有點痛,陸子初微微皺眉,小女友偶爾任性胡鬧,心裡卻溢滿了歡喜,彷彿冬日久違的暖陽,縱使被咬,依然感動。
有侍者原本要從樓梯口下樓,看到這一幕,臉當時就紅了,連忙走開,在走廊裡和一個漂亮的女人擦肩而過。
陸子初和阿笙出來好一會兒了,楚楚坐不住,原本想出來看看,在見到侍者臉紅離開時,心裡竟是一咯噔,邁步走近,當場氣血逆流。
樓梯轉角處,俊雅男子衣衫略顯凌亂,安撫着懷裡的女孩,女孩把臉埋在男子線條美好的肩頸處……此舉太*,也太傷人。
楚楚之前聽聞兩人夜間校園接吻,但僅限聽說,從未親眼目睹過,如今見了,只覺得頭腦發懵,一顆心重重的往下沉……
失魂落魄回到餐桌前坐下,韓淑慧察覺出異常,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楚楚有些僵硬的笑笑,“慧姨,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了。”
韓淑慧眸子微閃,沒有多問,含笑道:“等子初回來,我讓他送你回去。”
“不用了,打車很方便。”楚楚拿起外套,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