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午夜的法醫樓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接近的地方。
尤其是李赫在路口的停車位上停了車,步行走過一個彎道,來到法醫樓外面的老樹下面時,發現那裡還有一堆還沒有完全燒盡的香紙,以及插在老樹下的兩支明滅不定的蠟燭……
饒是李赫心裡有很多事,也覺得自己什麼都經歷過,沒什麼可害怕的,也依然覺得寒磣。
那種下意識的咽口水,渾身繃緊的左右張望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自己應該明天白天再過來,不然誰知道會遇到什麼。
然後預感“好的不靈壞的靈”這種鐵一般的規律又讓他發現,平時一到下班時間就鎖好了的法醫樓後門,這時候竟然是虛掩着的……
是有人加班嗎?
在法醫樓,除了他,還會有誰更倒黴的這個點來加班?
你說那些正兒八經的法醫接了案子正在工作呢?嗯,這個有可能,但是他們上班的路徑是從前院進,走後門沒用,檔案室這邊通不到解剖室和藏屍庫那邊。據說這也是在檔案室這邊行政人員的泣血哀求下,上面的領導才答應把兩個部門隔開的。
李赫猶豫了一下,鼻子裡吸進了一些香紙燃燒後的氣味,這種氣味很容易讓人心神不寧,不過他忍住了轉身走掉的念頭,不管有沒有重生,李赫堅信現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已經有了一種本質的不同,就算重生只是一場夢,那個膽小怕死,畏首畏尾,大事做不來,小事不願做的李赫,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不就是這個點,寒磣了一點麼……
大着膽子走進了法醫樓,那道門……也許是誰走得晚忘了關了,總不能是遭賊了,要是有賊來省廳偷東西,還偷到法醫樓來了,李赫得給他豎兩根大拇指。所以,也無所謂吧。他走進了自己工作了很多年的樓道里,倒沒那麼多好害怕的了,畢竟也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些東西,他們,或者是它們,也應該認識他的吧?
樓道里很安靜,沒有燈,但李赫記得走廊路燈的開關在那,只是想用手機照亮的時候一摸才發現手機似乎掉在車裡了,心裡有點膩歪,到底還是摸索着找到了開關,燈一亮,也就長長的出了口氣。
什麼事都沒有,世界還是美好的。
一樓的走廊有點長,走廊的牆壁背面,就是設備先進的解剖室,現在是完全隔開的,你不去想,就不會覺得這個走廊有什麼特別。除了有些長,以至於到了後面路燈的光線有些暗之外,也就是整個一樓並沒有檔案科的辦公室或者資料室,那就是一個純粹的過道,走廊盡頭有一個門衛值班室,上了樓纔是檔案科的辦公室,然後往上三樓四樓是資料室。
李赫的辦公室在四樓,那也不是他的辦公室,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檔案管理員,準確的說,是他在四樓資料室裡辦公。也不知道別家的法醫樓是不是這樣的佈局,反正他們這裡是,其實也沒有必要非要隔開,隔開了,反而時時都在提醒自己,隔壁是幹什麼的。
這麼一想李赫覺得自己的心境又提高了兩個層次,一邊想一邊走穿了一樓的走廊,但是在一樓的門衛室裡,那個常年住在這裡,好像沒什麼家人朋友,也從不亂跑的門衛老張頭竟然沒有在他的值班室兼臥室廚房裡。
燈倒是亮着的,屋子裡一臺老舊的電視也正在播放着電視節目,菸灰缸裡的菸屁股還在冒着煙,老張頭大概是上廁所去了。李赫停下腳步往裡面看了一眼,沒看到老張頭,也沒打算找他。
平時和老張頭沒怎麼接觸,主要是這老頭很怪,好好的跟他打個招呼,他也能用一種讓人汗毛倒豎的眼光看你,而且最離譜的是常常看着你的側後方,好像你身後還站着一個人似的。在這種地方,沒人願意給他這麼看。
所以李赫壓根沒打算停留,看了一眼就準備上樓,但是在上樓之前,卻發現樓梯間那裡有道門,也是虛掩着的。那道門,應該是通向解剖室那一邊的,畢竟這本身就是一棟樓,儘管檔案科這邊要求把兩邊隔開,但隔開也不見得就是都是用水泥封起來,像這道門,以前都是鎖死的,也就等於是隔開的。
但現在……
李赫心跳驟然加快了許多,雖然他現在不管是心境還是心智都比過去的自己強了很多,但他還是完全沒有去看看那道門究竟爲什麼會虛掩着的打算。別開玩笑了,現在是……手機沒在,下車的時候,大概快午夜十二點……還是不該來啊,就算急着找證據,也不一定非要去找季寥的檔案,去老媽那裡看看,一樣會得到很多線索的。
也可能門是老張頭開的呢?
李赫也沒去叫老張頭,不想去求證這個問題,一口氣就跑到了四樓他辦公的資料室,開燈,開電腦,開飲水機燒熱水,機器運行的聲音讓他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
尼瑪幹嘛總去想這個事情?
水很快就燒好了,李赫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包速溶咖啡,平時他不怎麼喜歡速溶咖啡的味道,不過這時候這味道對他來說特別的親切,至少說明一切正常。然後端着咖啡在電腦前坐了下來,決定先放幾首歌來壓壓驚。
“hello酷狗……”
李赫想起了《變形金剛5》裡面的植入廣告,中國人還是可以的,能把廣告打得無處不在。一邊感慨,一邊在酷狗裡搜索《lydia》,搜索《我們的愛》、《你的微笑》、《千年之戀》、《飛行部落》、《雨櫻花》……已經能平靜面對了,所有這些原本是飛兒樂團的歌,現在演唱者全部都是劉麥莉,收音機裡聽到的廣播不是他的錯覺。
還能找到劉麥莉的頭像,因爲化妝的關係,和最初在教學樓裡見到她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但仔細看,肯定是她沒錯,尤其是眼神。
她的眼神總有些憂傷。
現在可以證明一件事了,如果不是他的記憶錯亂,那麼他的重生就不是一場夢。因爲劉麥莉作爲歌手的身份,還有她成名的那些歌,都跟他有着最直接的關係。而他堅信自己的記憶在這個事情上是沒有出錯的。
其實用記憶出錯還好解釋一些,但現在這種狀況,又怎麼說?
他是真的重生過,也改變了一些人和事,但現在因爲某種他根本不知道的原因,他竟然又回到了自己重生之前,35歲,還是一個小公務員的身上?
李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在電腦裡搜索關於季寥的資料。他辦公的這臺電腦並不是普通的家用電腦,這臺電腦連接的也不是普通的家用網絡,而是警隊的內部網絡,他雖然負責資料的整理和錄入,但他要查閱自己曾經錄入的資料,一樣需要警隊授權的密碼。好在密碼的加密程度不一樣,對於那些已經結案,時間久遠的資料,保密程度就沒有那麼高,李赫知道怎麼打開密碼。
不過就算有密碼,光輸入季寥的名字也是不行的,他得找到季寥那個案子的檔案編號,這個活兒沒有太大的技術難度,但是枯燥,繁瑣,畢竟那是1998年的案子,過了這麼久,積累的檔案實在太多了。
深夜裡,就聽到李赫的手在不斷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咖啡喝完了,煙忘了帶,一直盯着電腦屏幕,眼睛都看得有點花了。隨着時間的推移,李赫始終都沒有找到季寥的那個檔案,找不到檔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爲他真的重生過,所以1998年的時候,18歲的季寥沒有死在那個變態兇手的手裡,因爲她沒有死,所以自然不會留下法醫檔案。
那麼,這算是進一步證實了他曾經重生過這件事嗎?
那會不會沒有重生這回事,而他的人生就是這麼走過來的?這個念頭馬上就被李赫推翻了,很簡單,如果那段記憶不是重生而是他的真實人生,那麼他大學唸的是中文系,他不會成爲一個法醫,以他當時建立的基礎,他也不會混得像現在這麼潦倒。
突然他還想到跟他被捅的那個光頭鯤後來拘捕被擊斃的那個案子,當時他就一直擔心光頭鯤的案子中犧牲的女警會是凌清冽,趁着現在,他趕緊又查了一下這個案子。這次還好,根據他記憶裡的檔案編碼,他調出了這個案件的資料,然後他發現這個案件裡犧牲的女警並不是凌清冽,而是另外一個人。
這讓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問題又來了。不管他現在是怎麼回事,反正當時因爲他纔出現,光頭鯤被他老爸打了一槍,也應該會拘捕起來,那爲什麼這個案子還在?不是也應該想劉麥莉的歌,還有季寥的命運一樣已經改變了嗎?還是說他被捕入獄,然後出獄後又犯案了?
光頭鯤最終拘捕被擊斃是07年的事情,自己出現導致他被捕,是00年的事情,出獄再犯案這種事還是有可能存在的。
其實李赫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一直在往最合理的方向去解釋,不然他會很錯亂,事實上面對着眼前這個難以解釋的狀況,他已經很錯亂了。
還是得再捋捋。
他重生過,結果又回來了。有的人和事因爲他而改變了,比如季寥和劉麥莉,但是他的人生軌跡竟然沒有變,這不合理,還是有什麼地方存在問題。
他也不願意接受眼前這樣的境遇,廢話,本來就算不能當首富,也是有機會擁有億萬身家的,誰願意到頭來一場空?
而且現在還孑然一身,要不要這麼悲催?
但不甘心又怎麼樣?還能再穿回去?要不,去跳樓試試看?反正重生那一次,還有回來這一次,都是因爲他“死”了,所以,再死一次,沒準就又回去了。以他現在的心性,還真的豁得出去,但感覺這很不靠譜。
李赫現在是真亂了,這事兒實在太離奇,太不可思議,而且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解決辦法,就算他看過很多網文,也沒有看到這麼悲催的主角。
一想到網文,他覺得他還可以繼續求證,比如看看《無限恐怖》以及無限流的開山鼻祖是不是換成了他的大學室友李凝風,看看《誅仙》的作者是不是換成了光大的校花桑藜,既然劉麥莉的歌都留了下來,那麼他們的作品也應該會留下來。
但現在,李赫覺得求證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自己該何去何從纔是最重要的。
不知不覺的,李赫在資料室裡已經呆了很久了,他很累,主要是心累,而且實在是有點茫然無措了。
夜已經太深,李赫走進資料室的時候就是午夜十二點左右,耽擱了這麼久,怎麼說也得凌晨三四點了。資料室裡的空調從來沒有好過,夏天還不如電扇,冬天……冬天李赫就沒有覺得它能用過。在資料室裡已經坐得太久,李赫只覺得自己已經冷得快不行了,他決定還是先回家睡一覺,暫時先不管了,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學會豁達,這也是重生的收穫。
可就在李赫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背脊有一股拔涼拔涼的感覺,明明他是把資料室的門鎖好的,突然間,他卻感覺到身後多了一個人。
那一瞬間,李赫心跳都停了,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凌晨三點的法醫樓啊!
這一章主角的內心很錯亂,這是正常的,真要有這種事情,不相信誰能思路清楚的馬上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也不是爲了寫錯亂而錯亂,問題還是要解決的。
不過明天得請假,下班以後晚上要踢一場球,回到家累到臭死,肯定寫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