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那個檔案裡犧牲的女警的名字,李赫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但現在對於李赫來說,前世裡的那個人是誰一點都不重要,因爲警花小姐姐的危險已經是迫在眉睫,她因爲正在扭着那個女人的胳膊,準備將對方反手銬起來,那個女人又蹦又跳的,胳膊雖然被凌清冽扭住了,卻絲毫不肯消停。
在這種情況下,凌清冽就算意識到危險正在向她靠近,也是根本就沒有辦法。
而那個女人也在聲嘶力竭的大喊:“鯤哥,捅她!捅她!捅死這個臭婆娘!”也虧得是她又蹦又跳的,光頭鯤的第一刀怕捅到她,才稍微的遲疑了一下,不然就這第一下,凌清冽指定就躲不過。
第二下,凌清冽閃到了那個女人身後,光頭鯤手太快沒有來得及收刀,刀鋒一下就把那個女人的腰肋割出了一條大口子。那個女人慘叫了一聲,其實傷口也不深,但光頭鯤眼睛更紅了,這會幾個警校精英放開其他的人,一起向他撲來,他也是不管不顧,一門心思就是要在凌清冽的身上捅一刀。
第三下,凌清冽的退路已經被堵死,躲都躲不開。
不過這一下,李赫總算是趕到了。
從光頭鯤持刀捅向凌清冽的第一下,李赫就撲到了凌清冽身邊,但是不管他用拳打還是腳踢,都只能把光頭鯤的腳步遲滯一下下,那傢伙好像一頭野獸,眼睛裡就只有扭住他女人的凌清冽。李赫有一腳明明踢得夠狠,重重的抽在光頭鯤的肋骨上,如果換一個人,就算沒有被放倒,也會痛得停頓下來,但這個光頭鯤只是緩了一下,還是不管李赫,像瘋了一樣的繼續向凌清冽撲去。
也正是李赫的凌空一腳,光頭鯤的一刀才捅偏了,劃過了他女人的腰肋。這也使得他更加的狂暴了。然後他的架勢,分明就是拼着先把他女人捅穿,也要捅到凌清冽身上去。李赫知道這個敢當街和警方槍戰的瘋子沒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這時候除非有武器把他直接撂倒,否則什麼都阻止不了他的瘋狂。
然而李赫手裡沒有武器,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擋在了凌清冽的身前。
李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一個拿自己的命去救人的人……這時候也不是想出來的,而是,情勢所逼,眼睛一紅也就什麼都顧不上了。這並不是什麼愛得奮不顧身之類的感情在驅使,奮不顧身是真的,卻未必是愛。就像炸碉堡堵槍眼的英雄,未必就一定是一開始就抱着必死之心,而是在那種千鈞一髮的情勢下熱血上涌,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自打重生回到自己16歲的身體以來,李赫就一直覺得自己比別人家的主角命苦,發家致富總是步履艱難不說,命懸一線的事就遇到了好幾次。也許是前幾次都僥倖逃脫把好運氣都用完了吧,這一次,他終究是眼睜睜的看着光頭鯤那把自制的砍刀扎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李赫聽到自己心裡傳來了一聲長嘆,這重生,就這麼到點了嗎?雖然怎麼算都是賺了的,可還是,很不甘心啊。
與其同時,李赫聽到凌清冽聲音淒厲的喊了一聲:“李小赫!”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兩腿乏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這種不經警告就直接開槍的風格,妥妥的都是自己的老爸。李赫笑了一下,每次老爸都是他堅強的後盾,每次老爸也總是能在毫釐之間扭轉乾坤。這一次,李赫也是約好了讓老爸作爲後盾,但他覺得基本用不上老爸出馬,也是覺得不過就是個仙人跳,帶幾個精英就能搞定。
失策了啊,哪裡會想到,就這麼遇到了一個悍匪?而老爸這一次,也晚了那麼幾秒鐘呢。
“李赫!李小赫!”凌清冽把自己身前的那個女人順手往旁邊一推,一步就搶到了李赫的身後,她一下跪坐在李赫的身後,從後面抱住了他,聲音雖然不大,卻分明已經變了調,不但是聲音變了調,整個人都慌了,腦子有點空白,她從後面抱着李赫,只覺得李赫的身體很重,重得她簡直喘不過氣來。
伸出手去一摸,手心裡滿滿的都是鮮血。
“按住傷口止血!”這種時候,還是李赫的老爸李傑要鎮定得多,儘管他腦子裡同樣有點空白,有點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但他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看到兒子腰腹一帶鮮血直流,首先就要求凌清冽緊緊的壓住他的傷口爲他止血,也許這樣做意義並不大,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然後,李傑也壓根不去叫什麼救護車,而是轉身跑向路邊,那裡停着一輛麪包車,李傑跑過去撿起一塊磚頭咣噹一聲把車窗砸了,拉開門,彎下腰將這輛有了些年頭的麪包車的電線扯出來,擦擦擦的碰了幾下,竟給他把火點着了。
這時李傑根本就不去管那個光頭鯤怎麼樣,不管自己剛纔那一槍打在光頭鯤的什麼地方,不管他會趁機跑掉還是已經被打死了,不管自己會因爲抓獲一個兇悍的詐騙犯而立功,還是未經警告開槍打死嫌犯而被處罰,那些和自己的兒子比起來,絲毫也不重要。
其實在最開始接到李赫的電話,幫他聯繫了吳彥卓從警院要來幾個精英的時候,李傑就隱隱覺得自己光是在後面給兒子做支援是不夠的。電話裡李赫說到自己的室友被坑了,估計也就是仙人跳一類,這都是一些很低級的敲詐,他到省城來主要是協助專案組偵破那個滅門案的,這種層次的小癟三,還用不着他興師動衆。
但畢竟還是放心不下,儘管這個兒子越來越懂事,也越來越有本事,可在他眼裡,兒子終究是兒子,再怎麼放心,也還是牽掛着的。於是他還是按照李赫給出的地點找過來了,他其實已經到了一會,在暗中看到吳彥卓安排的那個幾個精英已經掌握了局勢,他覺得自己可以不必再出來。
誰知道事情突然起了變化,突然間就衝出一個瘋了一樣的悍匪,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樣的想要捅死凌清冽。更沒想到李赫竟然就那麼奮不顧身的,拿自己給凌清冽擋住了那一刀。
其實光頭鯤提着刀衝出來的時候,李傑就已經拔出槍來了,但是黑暗中怕誤傷凌清冽,他沒有第一時間開槍,而這是他現在最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車發動了,李傑把車開到兒子的面前,對幾個明顯懵了的警校精英說:“控制現場,後援馬上就到,我先送人去醫院!”也是一種職業的本能,心裡再怎麼亂,也不忘記把任務佈置下去。
槍聲一響,光頭鯤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他的手下沒勇氣再撐下去,要麼跑了,要麼抱頭蹲在了地上。留下的幾個精英,就足以控制全部的局面。
而作爲一個刑警,此時的凌清冽再怎麼心亂如麻,看到師父把車開了過來,也沒想別的,提着一口氣站了起來,也把倒在她懷裡的李赫抱了起來。說是抱,更像是攙扶,因爲李赫的雙腳還踩在地上,只是沒什麼勁而已,他身上的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流,不但浸染了他自己一身,這時候也把凌清冽身上染紅了。
這時候李赫的意識還算清醒,他在凌清冽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上了老爸砸開的那輛麪包車。他全身無力,血流得很多,但偏偏痛感不是很強烈,也不知道光頭鯤這一刀究竟捅在了哪個部位上,就是不斷的流血,卻似乎並不是很痛。
李赫自己知道,這其實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不但痛感有些麻木,就連腦子裡也有些空白,倦倦的就是想睡覺。
“李赫,別睡!聽我說,你別睡,你要睡着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耳邊傳來警花小姐姐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還有幾分鎮定,卻也同時帶了哭腔,她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懷裡,一隻手緊緊的壓着他的傷口,另一隻手不斷的拍着他的臉,她低着頭看着他,沒有流眼淚,這時候她哭不出來,她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幕不像是真的。
李傑的車開得像是瘋了一樣,穿出這一片出租房所在的棚戶區的時候,這裡面道路狹窄,到處都是違章建築,可李傑開着車,不管撞到了什麼,他都不會停下來。那輛破爛老舊的麪包車喘着粗氣,卻像長了眼睛一樣的從雜亂的街道風馳電掣的穿行而去。上了大路,老麪包車的喘氣更重,李傑把油門踩到了底,也覺得這車的速度慢得像蝸牛一樣,也不是真的慢,是他的心急。
但終究是到了醫院,搶救室的燈亮起來。
李傑的臉硬得像鐵板一樣,站在搶救室的門口一動不動的,眼睛只盯着搶救室的燈光。
倒是凌清冽的腦子裡雖然空空蕩蕩的,偏偏做事還很有條理,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還帶着李赫的溫度,拿出電話來開始打電話。甚至向李傑要了家裡的電話號碼,她給喬楚打了電話,也給米婭打了電話,把李赫的手機拿在了手裡,還給李赫寢室裡的同學打了電話,看到李赫的手機上最近的一個電話是一個叫桑藜的女孩的名字,凌清冽沒有猶豫,也把電話打了過去。
“喂!李赫!”
電話只響了一聲,對方馬上就接了電話,很顯然電話就一直都在手上的,這是凌晨兩點了,在這樣的深夜裡,有一個人手裡拿着電話,一直在等待着。
凌清冽只覺得嘴裡發苦,她只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你是桑藜嗎?到醫院來吧,李赫……正在搶救……”
殺主角這種事,老白其實也不是沒幹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