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你來遲了哦。”
當李赫悶悶不樂的帶着李純來到林業賓館的時候,康行健已經把隊伍都組織好,家住在雲杉縣的王旭東也已經和他們匯合,就等着李赫歸隊之後一起出發了。
這個時候的康行健則有着和李赫完全不一樣的心情,看着大家穿着統一的迷彩服,像模像樣整裝待發的樣子,康行健覺得這個暑假過得特別有意義,甚至已經超過了追求鬱芷涵的意義。他甚至有些想通了李赫說的商機又是什麼,他想也許以後他可以把這樣的活動搞成一種長期的、商業化的團隊活動,既能讓像他們一樣的少年光明正大的出來旅行,又可以讓他們接觸自然,還可以讓他們學會團隊協作,思考人生的意義,當然還可以忽悠家長們,讓家長們覺得自己的孩子受到了磨練。至於活動的具體內容嘛,那是可以慢慢再設計的。
康行健並沒有因爲李赫來遲了一些而抱怨,反而摟着李赫的肩膀說:“黑哥你真的是個天才啊,你想的這些點子,我都覺得太有意思了。”
李赫興致不是很高,但還是微笑了一下,說:“很贊,對吧?”
康行健愣了一下,問:“什麼叫很贊?”
李赫拍了拍腦門,算了,這是98年,現在還沒有流行這種網絡用語。看到大家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李赫也收起了自己的心情,問:“康少,接下來怎麼走?我們還是按原計劃步行去虎頭嶺林場和保護區,對吧?”
康行健搖搖頭說:“不,行程改了,全程步行去保護區的話太耗時間,而且劉叔說保護區最近不怎麼安全,所以他爲我們改了路線,我們先乘車到共青水庫,今晚在庫區參觀最新的發電設施,吃魚,明天一早步行進龍頭山,參觀縣裡近些年來人工種植的經濟林和果園,可以在樹上直接摘果子吃呢。”
李赫聽了康行健說的新路線,心想這是南轅北轍啊,他們原本是想去保護區的,結果安排他們去龍頭山,那真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李赫知道保護區有一片原始森林,現在還保持着原樣,後來也是因爲開發逐漸就被侵佔了。這個時候去看,能看到保護區真正的美,再過幾年,即使雲杉縣大力打造保護區的野生動物園,許多真正的野生動物卻已經絕跡。
不過李赫也理解劉文良的用心——安全第一,這是沒錯的。現在去保護區固然有可能看到一些難得一見的野生動物,可這樣的野生動物裡包括了森林狼、野豬、金錢豹這樣的兇猛食肉動物,萬一傷了一兩個人,誰來負這個責任?
改路線就改路線吧,李赫也是無所謂的。還是那句話,這次出來,他清楚的告訴自己,康行健纔是主角,反正想去保護區,他自己又不是沒有機會,爺爺家的老屋就在保護區外面呢。
同行的小夥伴當中,趙勇是那種不管去哪,反正人多就好玩的性子,李經緯其實對乘車去水庫反而高興一些,因爲原計劃要在森林裡走兩天,那是想起來浪漫,真走起來他覺得那絕不是那麼好玩的。河溪洲對水電站感興趣是理科生熱愛科學的天性,一說到最新的水能發電機,他就能跟鬱芷涵討論起水電、火電、風電還有核電的各種數據來,平時在女生面前說句話都臉紅的河溪洲一談起這些科學知識來,根本就忘了鬱芷涵是個女孩,只知道在一行人裡面,只有鬱芷涵能夠和他聊一些相關的話題。至於李經緯的女朋友雲璐,也是無所謂去哪,只要能跟李經緯在一起就行。
只有康行健的發小,個子高挑,笑起來眉毛彎彎,眼睛裡充滿陽光的陳箐弱弱的說:“可是我聽說保護區那邊有桫欏樹哎,我就是想看桫欏樹纔出來的。還有我們不是調查生態環境的志願者嗎?怎麼變得好像是在遊山玩水了?”
康行健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從小認識的小夥伴,仔細看陳箐是不輸給鬱芷涵的漂亮女孩,而且腿長啊(這是李赫反覆給他灌輸的審美觀),但實在是從小認識,一點都沒新鮮感了。叫上她一起來,也是因爲從小認識,關係跟哥們一樣好,更主要是怕女孩太少的話鬱芷涵不肯來,這個時候他覺得很有必要樹立一下自己的權威,說:“那個,箐哥,集體行動要聽指揮。我們這一次的時間有限,主要是探路,想去保護區,我們下次再找機會。”
“哦。好吧。”陳箐的脾氣似乎很好,至少對康行健的脾氣似乎很好。
這時劉文元的秘書弄了一輛皮卡車過來接他們,不是沒有更好的交通工具,不過劉副縣長特別交代,這些孩子既然要體驗生活,那就讓他們體驗一下縣裡鄉鎮之間普通人乘坐的交通工具好了。
皮卡車走的是縣道,這時候的縣道並不都是瀝青路,其中有很長一段就是砂石路,車子一開過去,捲起的灰塵足有幾百米遠。不要說坐在貨廂裡的男孩,就是坐在駕駛室裡的女孩,因爲車窗的手搖柄是壞的,根本關不了窗,走不多久,便也都灰頭土臉了。
然而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道路彎彎曲曲,司機是個跑慣了山路的,速度飈得極快,不多久雲璐最先暈車了,緊跟着鬱芷涵也臉色蒼白,頭暈目眩,倒是陳箐和李純基本沒什麼事。陳箐看到鬱芷涵和雲璐都要撐不住了,就叫司機停車,結果車一停,雲璐和鬱芷涵就都跳下車蹲在路邊吐了起來。
貨廂裡的男孩們也紛紛下車,該表示關心的表示關心,還有的走得遠遠的去解決內急。
李赫也下了車,本來也想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的妹妹的,結果這小丫頭屁事都沒有,一下車還活蹦亂跳的去撥弄花花草草,李赫沒管她,對同樣面不改色的陳箐就有幾分刮目相看。其實他覺得陳箐跟康行健也蠻般配的,可康行健就是對這個長腿妹妹不來電,李赫跟陳箐剛閒聊了兩句,就看到他們來時的路上從滾滾的灰塵中鑽出來一輛三菱吉普。
趙勇眼尖,走到李赫身邊說:“我擦,省城的牌照”
李赫笑笑,正想說關你什麼事,可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什麼東西,這不但是省城的牌照,還特麼的是省委的牌照啊,李赫隱隱想起了什麼,問趙勇:“今天是幾號?”
趙勇一臉木然的看着李赫,說:“我哪知道,放假了還記幾月幾號星期幾幹什麼?每天睡到自然醒,哪管今天是幾號。”
李赫無語,這倒也是一種人生境界啊……他擡頭看向其他人,康行健忙着對鬱芷涵獻殷勤,李經緯是正兒八經的照顧着自己的女朋友,這時陳箐在一邊擡起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說:“7月23號,星期四。”
到現在,李赫已經不再去爲自己前世到底是幹什麼的而費神了。
前世裡關於自己的很多信息都被打上了馬賽克,怎麼用力都看不清。但如果牌桌上那個手賤的傢伙以爲把關於前世裡關於他自己的信息塗花了這一輩子他也要跟着完蛋,那就大錯特錯了,李赫雖然很不願意這麼想,但他不得不承認,前世裡他自己究竟是幹什麼的,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從記憶的廢墟里扒拉出別的信息,而這些信息比他自己是幹什麼的,要有用得多。
比如說,看到這輛從他們身邊駛過的掛着省委車牌的三菱吉普,李赫就想起了一件事。也是在前世裡整理某件資料的時候,他看到過一份過期的報紙,講的就是90年代末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仕途上冉冉升起的新星由省委某部下派到信仰市擔任副市長,這顆新星很耀眼也很年輕,耀眼是因爲他的背景深厚,前途無量,年輕就更不用說了,下派到信仰市任副市長的這一年,他才37歲。
好吧,信仰市只是一個偏僻落後的小地級市,兩區六縣一縣級市大部分還欠發達,一半以上的縣都是貧困縣,但不管怎麼說,它始終是一個地級市,它的副市長也是貨真價實的副廳級。37歲的副廳級不是說沒有,但不管是當時還是後來,那都是非常稀少的,就算有,也是在高層機關的多,在基層掌握實權的少。
所以這是個很容易記住的人,而李赫前世在舊報紙上看到的事就更容易記住,那就是在90年代末某一年的7月23號,這顆仕途新星“微服私訪”,到雲杉縣視察雲杉縣石漠化治理的相關情況時,在山路上遇到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仕途新星當時只是受了重傷,但由於事發地點偏遠,信息不暢,等到過路的人發現他然後到縣裡報警,再等警方確認了信息找到他,也就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仕途新星就那麼意外的隕落了。
當時的坊間把這件事傳得玄玄乎乎的,充滿了陰謀論的味道。但李赫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所有的信息顯示,這真的就只是一場意外,也許是天妒英才,也許是木秀於林,總之仕途新星他就只是一顆流星,霎那芳華之後,就永遠的劃過了人們的視線。許多年以後,除了他的家人,又還有誰記得他呢?
李赫想到這裡也就沒有再多想了,首先他不認爲事情這麼巧,剛好就在這裡讓他遇到了那顆隕落的仕途新星,其次季寥的事讓他吃盡了苦頭,也讓他懂得人爲什麼要有敬畏,因爲要從死神的名單裡撈出一個人來,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只有鬼知道,當時去救季寥那也算是憐香惜玉吧,而對於救一個男人,他並沒有多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