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很多的狼。”
“跑!”
終於有人一聲大喝,衆人瞬間驚醒,林子裡立刻騷動了起來。這種時候,再也沒有人顧得上維持那些楚京貴族的可笑儀態。
唐韻半眯着眼睛,冷眼瞧着林子裡頭一片雞飛狗跳的歡騰。清眸中漸漸染上了一絲猩紅。
“終於來了!”
“什麼?”
藍雲聲音還沒有落地,便看到那遮天蔽日的煙霧一下子吞沒了四散奔逃的人羣。下一刻,血霧驚現,慘叫聲一下子穿破了樹林上空的雲層。
煙霧終是被血霧取代,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才認識到自己的力量薄弱的可笑。到了這些他們一貫看不起的畜生眼前,他們所學習的那點子武功根本就不堪一擊。
“救命!”
終於有人忍不住喊了一聲,四下裡的慘叫終是被呼救取代。
藍雲皺着眉,這哪裡是屠狼?根本就是……單方面的被虐!
你無法想象到眼前哪裡都是綠油油的眼睛,和雪亮尖利匕首一般的爪牙。幾乎一眨眼便能看到鮮紅的血和蒼白柔軟麥田一般倒在地上的屍體。
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並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即便成了屍體卻仍舊難逃被繼續屠戮的命運。
頃刻之間你便能看到好端端的一個人,成了支離破碎的白骨。
那樣的情景即便是鎮定如斯的柳明萱都狠狠變了臉色,何況是那些百無一用的書生?
此時此刻的這一方林子,已然成了恐怖的人間煉獄!
而最最恐怖的便是,這樣的人間煉獄你還根本無力逃脫。因爲無論你跑到那裡,都能被兇殘的屠戮者給找到。
“你做什麼?”唐韻身子一動,攔在了藍雲身前。
“救人。”藍雲面沉似水:“無論他們曾經做過什麼,都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死的這麼悽慘。”
唐韻眯着眼,悽慘麼?
那是因爲她根本沒有看到過三伯母被找到後的樣子,當她看到蕭景煜用稚嫩的小手指着骨哨跟她說,我娘並沒有離開我的時候。
那一種悲傷和憤怒,叫她幾乎想要毀滅了全世界。
若不是眼前這些人那一日隨着六夫子一起在別院外頭逼着她給個交代,她怎麼會跟着譚教習到了那一片林子?若是她不去了林子怎麼可能見到三伯母?那麼,她也許便不會死。
欺人者,人恆欺之!
所以,這些人就該爲了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阿韻,你讓開。”藍雲冷着臉:“見死不救不是我的處事風格。”
唐韻暗暗嘆了口氣,藍雲是個善良的人,因着她父親的關係,她自小隻怕見到的死人比活人都多。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尊重生命。
“你留下。”唐韻低聲說道:“我去。”
“我也一起。”
“不。”唐韻朝着她勾脣一笑:“你得留下,過會子可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你去做呢。”
“什麼?”藍雲心中一凜,總覺的她這話聽起來很是不詳。尤其是她如今臉上那一派的鄭重,她何曾有過這樣的神情!唐韻低低笑了起來:“藍姐姐可是忘記了你身上塗着的那些藥了?那可是狼最厭惡的氣味。所以,你自然得等到最最要緊的時候纔可以出場。”
藍雲抿着脣,心裡頭不詳的感覺並沒有因爲她的解釋而減輕,反倒越發的擴大了起來。她一定漏掉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
“藍姐姐。”唐韻面色突然鄭重了起來:“記得,帶我回家。”
“你說……”
話音未落,便看到天地間一抹水色流光閃過,一下子便消失在了漫天的血霧之中。
“你們是傻了麼?”清冷的女子聲音驟然間響起在了天地之間,聽起來似乎用的力道並不大,卻奇蹟般的似乎傳遍了整個森林。
“你們在雲山書院學的武功和兵法都餵了狗麼?”
一句話便如晴天霹靂一下子驚醒了所有人。
“對啊,我們會武功的。”立刻有人大喝了一聲。
“拔劍。”迷霧中清冷女子的身影漸漸清晰,混亂中只覺的那一雙眼眸比天上的星星都要明亮,一下子便破開了迷霧。
“跟它們拼了。”她說。
“拔劍,跟它們拼了!”
立刻有人響應了起來,混亂的尖叫終是被清越的刀劍出鞘的聲音取代。
“我們的比賽,開始了。”
唐韻勾了勾脣,一眼便瞧見了人羣中冷月般的女子。不過一眨眼便到了她的跟前。
柳明萱眯了眯眼,眼看着她從來都沒有放到眼裡的女子不過揮手之間便將一頭瘋了的狼劈做了兩半。
女子的身軀很是輕盈,袖底劍更是使的出神入化。便如一帶銀河,每一道漂亮的光弧之後收割的便是一條生命。
之後手起刀落,乾淨利索的砍下狼頭。她明明沒有看,那些狼頭卻彷彿長了眼睛,擡手之間直直飛向了藍雲,半絲不差。
這樣的武功,這樣的膽色!
柳明萱突然便從心底裡浮起了一絲恐懼,在這個瞬間她突然覺得,那人的氣場,竟是她再也不可比擬的強大。
於是,她眼底悄然閃過一抹陰沉:“唐韻,你想知道究竟是誰在雲山書院算計你麼?”
唐韻手中動作一頓,便叫餓狼的利爪一下子劃破了肩頭。鮮血頃刻間濡溼了她的衣服,在肩頭盛開了一朵血色的大麗花。
她卻好似一點都不覺的疼,只一步步朝着柳明萱走了過去:“你說什麼?”
……
這個時候,離着林子極遠的廣場上卻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平靜和祥和。
佔傾嵐坐在他柔軟的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桃花眼裡波光幽幽。
他身邊的五位夫子可就沒有那麼好的定力,與老虎呆在一個地方。即便老虎在打盹他們也覺得膽戰心驚,誰知道那強大的野獸什麼時候突然醒了過來就會注意到你了呢?
偏他們又不能像那奇怪的玉教習一般說走便走,這會子只覺得如坐鍼氈,恨不能暈過去了纔好。
另一處高臺上,樂正容休正斜倚在軟榻上。身後一個美豔的宮女正慢悠悠給他揉着肩膀。
想來,宮女的技術是極好的。他的眼睛便半眯着,幾乎就要睡着了。
“還剩多久?”佔傾嵐看了眼身邊的喬管事。
“回院首,大約還有兩盞茶。”
“可有人回來?”
喬管事便搖了搖頭:“不曾。”
這話一說完,幾位夫子便更加坐不住了:“院首,都這麼久了,可要叫人去看看?”
狼羣啊,聽起來多麼危險的事情?那些內室弟子各個身份都非比尋常。這麼久了卻不見人回來,萬一……到時候引得百官彈劾誰能受得了?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佔傾嵐挑花眼裡便帶出了一絲興味:“那麼,誰去?”
衆夫子:“……。”
他們只是提個意見,去跟惡狼爭人這種事情,哪裡是他們做的?
半晌沒有人接話,佔傾嵐便皺了皺眉頭。眼風毫不客氣朝着幾位夫子掃了過來,幾人瞬間便覺得自己頭上似乎壓上了極其沉重的一座大山。
“書院裡頭不是有護衛的麼?”終是有人受不住壓力,低聲提議。
這麼危險的事情,自然該讓斷部出馬不是?
“你們說的是斷部麼?”佔傾嵐慢悠悠說道:“可是,組建斷部的時候皇上曾經下過旨,非危及到書院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可動用斷部。”
所以,這便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衆夫子眼中也不過閃過了些微的掙扎便也住了口。
佔傾嵐這才垂了垂眼,似乎方纔那擁有着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強大的氣場的人並不是他。擡眼之間,他便又成了那個風情萬種溫柔可親的佔家主。
這些個人一個個的膽子真小,怎麼就這麼不禁嚇呢?真真是太無趣了!
“國師大人。”佔傾嵐眸光一閃,抖得便瞧見了一個有趣的人:“蕙義郡主可也不曾回來呢,你就不擔心麼?”
樂正容休慢悠悠睜開了眼,酒色瞳仁中一片暗沉如海:“若是有人一心作死,擔心有用?”
衆人:“……。”
不愧是全楚京聞名的大毒舌,一句話就能將人給噎死。
話說他說誰作死呢?是他新收的弟子還是那些與她叫板的人?
不管是誰,瞧着那大爺這會子的樣子心情一定不會很美膩,還是離得遠一點好,免得誤傷。
“哦呵呵呵。”佔傾嵐卻彷彿半點都不曾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陰沉氣息,笑的桃花一般燦爛:“國師大人就真的不擔心麼?”
他突然坐直了身軀:“蕙義郡主那麼千嬌百媚的一個小美人,若是叫一羣畜生給撕着吃了,真真的可惜呢。”
說着話,他砸了砸嘴:“本主還以爲國師大人那麼大陣仗從旁的人手裡頭搶了人過去,心裡頭該是對那徒弟中意的很。卻哪裡想到竟然這般的不在意。也罷,本主瞧着,你們之間也就是一場錯愛。玉教習才該是她最合適的師父,他與那小丫頭一同離開這麼久都不曾回來。指不定是保護她去了,那便請大人放手可好,也好成就了他們一段緣分。”
衆夫子屏息凝神,齊齊低頭:“……。”
千萬不要看到我!原來,最最作死的人是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