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長老等人走出後,忽然想到什麼,又繞回屋子,拎起酒醉的五長老,跟楊楚若道別一聲,也跟着離開。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可這安靜維持不到多久,楊楚若便又聽到白靈急急忙忙叫喚聲以及踉踉蹌蹌的腳步聲。
“哎,你等等我啊,你的傷還沒有好,阿爹說了,你不可以起牀的,喂,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啊,我都跟你說了,她沒事,有阿爹跟大長老在,姐姐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砰……”一聲跪地聲響起,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斷臂大哥因爲走得太急,因爲身子虛弱,所以跪在地上了。
但楊楚若很快便聽到眼前的男子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擔憂瞬間化解不少。
白靈三步並作兩步,趕緊將重傷的軒轅錦澤扶了起來,“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你說你這人,也真是倔強。”
“你沒事吧?”楊楚若關心的問道,伸手摸着黑意欲將他扶起。
軒轅錦澤推開白靈,不喜歡別的女人碰他的身子,看到楊楚若平安無事,一顆緊繃的心,這才鬆懈了下來。
伸手,扣住楊楚若的脈搏,軒轅錦澤的臉上有一絲詫異。
她的內傷都好了?是誰……是誰把她體內的淤血都逼了出來,又治好她多年的內傷?一個小小的山村子裡,也有絕世高手嗎?
軒轅錦澤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可看到楊楚若那雙迷茫的雙眼,軒轅錦澤這纔想起來,她的眼睛看不到,也看不到他的動作。
一個瞎子……一個啞巴,呵……確實很難溝通。
“大姐姐,你放心好了,他現在暫時沒有什麼事,不過他要是再不聽話,可就不一定沒事了。”白靈不滿的別了軒轅錦澤一眼。
虧她那麼照顧他,他倒好,一醒來就找姐姐,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真讓人傷心。
“大哥哥,我叫白靈,你叫什麼名字呢。”雖然不滿,白靈很快也就釋然了,無論看軒轅錦澤哪裡,都充滿好奇。
軒轅錦澤這才淡淡撇了一眼白靈,卻見這個女子不過十四五歲,長得清秀靈動,扎着兩個小辮子,穿着一身大紅馬褂,臉上圓嘟嘟的,煞是可愛。
軒轅錦澤很快又把視線挪到臉色蒼白的楊楚若身上,輕輕掖了掖被褥,替她蓋她。
她一直都怕冷的,這次雪地裡凍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她的身子。
白靈雙手叉腰,雙頰高高鼓起。
他不理她……他居然又不理她……她有那麼差勁嗎?他能不能正眼看一下她?
“他不會說話,所以沒有辦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楊楚若適時開口。
白靈剛剛蹭蹭而起的怒火登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原來……原來他不是不理她,而是不會說話。
白靈忽然有些同情他了。
一個人要是不會說話的話,那他的心事該跟誰訴說呢?從她第一眼看到他後,她就知道他肯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這個故事一定很悲傷,所以他的臉上從來都沒有笑容。
“沒關係的,趕明兒我讓阿爹給你看看,也許就能治好你的,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姐姐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那要不,我幫你取一個名字算了。”白靈靈動的眼裡骨碌碌的轉着,一手託着下巴,一邊來回走動,絞盡腦汁思考着。
忽然靈機一動,白靈璀璨一笑,“你斷了一條胳膊,要不,我就叫你斷大哥吧,不,斷不好聽,段跟斷諧音,要不,就叫你段大哥,你說好不好?”
白靈興致勃勃的,軒轅錦澤卻沒有什麼興致,名字不過是個符號罷了,管別人怎麼稱呼他,他只要楊楚若平安無事就好了。
楊楚若蹙眉。
這小丫頭取的什麼名字?
段?斷?
這不是在提醒他,他缺少了一條胳膊嗎?
楊楚若正想讓白靈換一個名字,可白靈笑容璀璨,嘮嘮叨叨的繼續自言自語地說着,“叫段什麼呢?我們是在後山發現你的,姐姐說,你們掉下後山之前,天上飄着大雪,到處一片冰天雪地的,要不,叫你段冰得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楊楚若啞然,無話可說了。
他都沒有什麼意見,她能說些什麼?
段冰?名字倒是不錯聽。
“你們沒有意見啊?既然沒有意見,那就這樣決定了,哈哈,段大哥,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哥哥了,我會保護你的,不管是誰欺負你,我都會保護你的。”
軒轅錦澤連看都沒看白靈一眼,視線不經意落在楊楚若手裡一塊黝黑的令牌上。
看到這塊令牌,軒轅錦澤的眼睛再也移不開了,身子猛然大震,眼裡滿是震驚。
至尊王者令……怎麼會在她的手中……
軒轅錦澤的心跳得飛快,只憑一眼,他隱隱便可以確定,這塊令牌絕對是至尊王者令。
楊楚若只覺得被一道眸子看得有些不自在,而這異樣是來自軒轅錦澤,楊楚若不禁問道,“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段大哥,你一直看着那塊令牌做什麼?那塊令牌有什麼問題嗎?阿爹看到那塊令牌也跟見了鬼似的,馬上就召集族裡幾大長老在密室裡商量了好久,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聽到白靈的話,楊楚若越發覺得這塊令牌絕對比她想像中還要有來頭的。
楊楚若將令牌攤開,放在軒轅錦澤面前,問道,“你認識這塊令牌嗎?”
軒轅錦澤喉嚨動了動,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至尊王者令,任何一個帝王都知道,也是每個帝王最忌諱的東西。
只要得到這塊令牌,就等於得到了整片天下,誰會不想要這塊令牌。
他找了那麼多年,他差點把天鳳國,甚至整個天下都翻遍了,也沒能找到至尊令,想不到,這塊令牌竟然在她身上。
什麼時候在她身上的?他怎麼不知道?是十年前就在她的身上,還是幾年前離開蘭陵臺的時候纔在她的身上?
想到爲了這塊令牌而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軒轅錦澤踉踉蹌蹌,失魂落魄的離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這塊令牌,可現在……現在就算得到這塊令牌,得到整個天下又能怎麼樣?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天下。
白靈看着他離去的黯然背影,不知爲何,眼眶紅紅的,替他心疼,她總覺得,他的心裡藏着一段悲傷的故事。
楊楚若合上令牌,眼裡有着沉思,但更多的瞭然。
手裡緊緊攥着令牌,烏黑分明的眼裡綻放一抹冰冷的寒光。
隱谷村乍一看過去,只是一座平凡普通的小山村,正是三更時分,家家戶戶的百姓們幾乎都睡了,只有水蛙的叫聲以及狗吠聲。
軒轅錦澤獨自一人,行走寬敞的小山村裡石子路上,眼神落寞,渾然沒有發現,這座小山村是用太極八卦組成的陣法圖。
他的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步履虛浮,精神萎蔫,似乎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心房之內,不讓任何人看出他心裡的想法。
至尊令……怎麼會選擇認她爲主的?
如果她被選立,也就等於說,將來,她要面對的,遠遠不止這些……
每一任至尊令的主人,雖然橫掃天下,留芳百世,但是沒有一個人,可以壽終就寢的。
這個天下本來就是公平的。
有朝一日,她可以得到全天下,可她也會失去所有她最在乎的東西。
軒轅錦澤寧願她不是至尊王者令的主人。
他也曾得坐擁江山美人,他也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那些又能怎麼樣?他開心嗎?他一點兒也不開心。
楊楚若的野心,只在於報仇,有朝一日大仇得報,她便會知道,其實這一切,不過是浮雲罷了。
軒轅錦澤擡起一雙滿目蒼涼的眼睛,一眼望去都是零零散散的村落,這村落周圍都是漫山遍野的杜鵑花,一陣陣花香撲面而來,仿如置身花海中。
這是唯美的,可他能夠感受的,可有對前途的迷茫,擔憂……
“咔嚓”一聲,軒轅錦澤握住拳頭,眼裡忽然出現一絲堅定。
他要開口說話,如果她真是至尊令的主人,如果她真想統一天下,他便陪在她的身邊。
如果他是一個啞巴,她眼睛又看不到,凡事都不可能都用手寫的。
軒轅錦澤四處而望,一雙冰冷的眸子忽然定格在鄉村小路上的一株白蘭草上。
腳步一動,軒轅錦澤走到白蘭草上邊,伸出青蔥的玉手,直接將白蘭草摘了下來,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清淡的藥草味撲入他的鼻尖。
白蘭草……一種具有腐蝕性的藥草……
若是他服下後,喉嚨會不會毒啞?
軒轅錦澤摘下一瓣,想也不想,直接放在嘴裡嚼了嚼,過後卡在喉嚨處,也不吞下,靜等藥力發作。
他內力耗損厲害,但這一點點兒白蘭草卻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只不過,他的喉嚨可能以後講起話來,就真的是沙啞的了。
軒轅錦澤可以說是孤注一擲。
若是尺寸拿捏得好,最多就是以後半沙啞,聲音全變,若是拿捏不好,他就真的成了一個啞巴了。
喉嚨口處一陣陣灼熱感幾乎將侵蝕,軒轅錦澤強力忍着,手上青筋暴漲,這種腐蝕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得住的。
軒轅錦澤幾乎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舌頭都爛了一半,口腔疼得他幾乎都感覺不出來是他自己的。
“咔嚓咔嚓……”手心握得直響着,軒轅錦澤咬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遠遠躲在一邊的白靈看到這一幕,不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做什麼?他爲什麼要吃白蘭草?那可是足以讓人身體腐蝕的藥草啊,她自幼跟在阿爹身邊,一般的藥草多少知道一些。
白靈想上前,讓他把白蘭草吐出來,可是看到那雙隱忍着痛苦的眼睛,白靈一時間連腳步都忘記邁出去了。
看他的模樣,分明就是故意吃的,他這麼做的目地是什麼?
難道是不想讓大姐姐知道他沒啞?
“大哥哥,你趕緊吐出來,再不吐出來,你的舌頭都會沒掉的。”白靈哽咽的追了上去,想幫他摳出,又不敢碰他。
軒轅錦澤掃了一眼淚眼婆娑的白靈,張嘴,將殘餘的白蘭草吐了出來,冷硬道,“答應我,不許告訴她。”
話一出來,軒轅錦澤幾乎都不敢相信,這又沙又沉又難聽的聲音是他的,這與他以前的聲音遠遠相差十萬八千里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白靈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她,就是指的大姐姐。
“我帶你阿爹那裡,阿爹會治好你的。”
“答應我,不許告訴她。”軒轅錦澤又重複了一句,天知道他現在講話,喉嚨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