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早上雪一直在下,尖厲的北風捲着雪花呼嘯而來,在潛邸內院光禿禿的白楊樹梢上打個呼哨然後席捲而去。
雪越下越大,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大風絞着暴雪紛紛揚揚拋灑着,很快便天地一色成了雪的世界。
外面雖冷,可是潛邸有人居住的房間裡都生有地龍,根本不用擔心禦寒的問題。
內院的正堂裡自然也是溫暖如春。
徐燦燦命人在正堂內放了不少正開花的水仙,又讓朱雀在博山香爐裡焚了百合香,令整個屋子溫暖清雅。
她自己靠着玉茗長公主新做的大紅繡牡丹靠枕歪在錦榻上,含笑看着幾個親信女官逗着傅瑞玩。
碧雲斜簽着身子跪在錦榻邊緣,端着一水晶碗水果什錦喂徐皇后吃。
幾位親信嬤嬤連同女醫管嬤嬤俱都在座,女清客一般言笑晏晏陪着她談笑。
其實按照大梁的儀禮,大年初一這一日皇后是要服禕衣在坤寧宮福雲殿受外命婦和宮妃的叩頭和贊拜的,因整個過程超級麻煩,所以徐燦燦看到禮部送來的章程之後當即萎了:“本宮格天體物體恤人情,各位外命婦與宮妃就不必冒着嚴寒受凍參拜了!”
來見徐皇后的禮部侍郎朱曉靜雖然嘴裡說着諸如“皇后娘娘仁慈”之類的奉承話,心中卻在想:皇后娘娘,清平帝內宮除了您,還有別人麼?您說的宮妃在哪裡呀?
對於徐皇后身懷有孕清平帝還不肯選秀納寵這件事,不少官員都是很不贊同的,禮部侍郎朱曉靜就是其中一位,只是清平帝爲了冷峻,沒人敢當面提罷了!
徐燦燦在正堂裡消遣着,心裡卻在期盼爹孃和弟弟的到來——她已經命傅楊帶人去接了。
徐順和三口很快就來了,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徐廷和、徐宜鵬、徐韓氏與徐崔氏四人,原來傅楊去承恩侯府時,正好碰見了給給徐老太太請安的侍郎徐府一行人,便一起請了過來。
衆人行過禮,便由女官引着在東西兩側的圈椅上坐了下來——女眷在東側,男客在西側。
因爲一家人難得團聚,所以徐燦燦便命毋隔離男女,俱在正堂陪着她坐了。
衆人說着說着便談起了明年秋天徐宜春要回鄉參加鄉試的事情。
徐燦燦在一旁靜靜聽着,有不明白的就問碧雲或者徐崔氏,終於弄清楚大梁的科舉制度了。
原來因爲徐宜春是國子監學生,所以可以直接參加鄉試,鄉試若是考中他就是舉人了——徐燦燦想起當年還是大伯託了老丈人韓祭酒把徐宜春送入國子監的,讓他不用參加童試,因此徐燦燦到現在心裡還是頗爲感激。
而鄉試考中之後,還要在來年二月參加禮部舉行的會試,會試考中後會在三月份參加殿試,殿試則分出了一二三甲。
徐燦燦當真是大開眼界。
徐廷和捻鬚而笑,誇獎侄兒道:“宜春有志氣,假以時日,必是我宛州徐氏的榮耀!”只要燦燦這個皇后不失寵,只要傅瑞的皇太子之位穩固,宜春將來就會承爵爲承恩侯,甚至承恩公。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下功夫刻苦攻讀,真的是徐氏的榮耀徐氏之光。
徐燦燦見大伯誇獎弟弟,心中也與有榮焉,對於大伯的印象也好了起來。
這時候徐宜鵬談起了選科問題,徐燦燦才知道原來大梁的科舉考試也是分科的,有俊才、明經、明法、明字、明算等。
徐燦燦聽了半日,卻沒聽到有水利、農學、奇技等實用科目,便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徐韓氏與崔氏又談起了每三年一次的鄉試、會試和殿試都有趕考的讀書人貧病而死,或者是落榜後自盡。
徐燦燦聞言忙看向徐宜鵬:“大哥,大娘與大嫂說的是真的?”
徐宜鵬沉重地點了點頭,道:“即使富庶如大梁,參加科舉考試對一般人來說還是沉重的負擔,因此那些讀書人趕考都頗有破釜沉舟的架勢。”
徐燦燦想了想,雙目炯炯看着徐宜鵬道:“如果從取得生員資格的入學考試童試開始就有人資助呢?”
徐宜鵬有些不解。
徐燦燦便道:“方纔我聽你們說要想進入州學和縣學,都要參加一個考試,考試通過了就是秀才,也就取得了參加鄉試的資格。我若在全大梁所有的州學和縣學設立對優異秀才和家庭貧困秀才的獎勵制度,會不會有所改善?”
這下子不但徐廷和、徐順和等四個男子聽明白了,就連徐韓氏徐崔氏也聽懂了,不由都看向徐燦燦。
徐宜鵬與徐廷和眼中均現激動之色——皇后娘娘的想法如果真的實施,這可是實打實的德政!
徐廷和眼睛發亮看着侄女,頭一次發現她不但擁有美貌,似乎還擁有一點點智慧。當年徐氏家道中落,他能夠讀書並最終考上進士,是因爲家裡還有二十畝薄田,弟弟徐順和小小年紀就在城中藥鋪做學徒掙錢,可饒是如此,還是差點把他家拖垮,若是徐皇后的想法實現,該有多少寒門學子能在她的資助下躍入龍門,這些人進入仕途,將會成爲清平帝的助力,進一步壓抑門閥的勢力!
徐宜鵬也是激動,輕聲問徐燦燦:“娘娘您知道這樣的話,一年得多少銀子?”
徐燦燦眨了眨眼睛:“多少?”
她笑了笑,道:“每年一百萬兩的話我能負擔!”她的名下有數萬頃田地,都是太上皇陸陸續續賜給她的;她的名下有無數的絲綢鋪子、成衣鋪子和金銀樓,分別來自傅予琛、太上皇和定國公;她擁一個銀礦、兩個銅礦和三個玉曠,她手下的傅鬆壟斷了大梁從南到北的海鮮乾貨買賣,水寒替她管理着幾個鹽場,並壟斷了大梁的保鏢行業,甚至把業務做到了東夷和遼國……她說一百萬兩還是爲自己留了幾十萬兩私房銀子之後的數目呢!
正堂裡一片靜寂,衆人都吃驚于徐燦燦的大手筆和她的富有程度,終於徐廷和開口了:“……燦燦,你確定每年可以拿出一百萬兩……紋銀?”
徐燦燦點了點頭。
徐宜鵬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怕已是大梁首富了!”
徐燦燦默認。傅予琛一直在反對門閥反對土地集中,其實她就是大梁最大的地主——不過,徐燦燦保證自己堅決支持傅予琛的改革!
屋子裡的徐家人都兩眼發亮看着徐燦燦。
徐燦燦被看得心裡毛毛的,忙舉手發誓:“救急不救窮,沒事不要找我借銀子!”
屋子裡衆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徐燦燦認真地看向徐宜鵬:“大哥回去把此事好好地和大伯合計一下,然後向陛下上一個條陳;我也會和陛下談此事,爭取早日成功實施!”
徐宜鵬和徐廷和均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端端正正向徐燦燦行跪拜大禮:“皇后娘娘恩澤庶民,臣下替大梁百姓向您跪下了!”對於徐家人來說,徐燦燦的得寵帶來榮耀的同時,也帶來了惴惴不安,因爲單靠美貌得來的恩寵總會有色衰愛弛的一日。
徐燦燦的這一提議,使他們朦朦朧朧明白了:徐燦燦之所以能成爲清平帝的皇后並獨霸後宮,並不僅僅因爲她擁有絕世的美貌。
傅予琛一直忙到晚上才擺了鑾駕回到潛邸。
徐燦燦早打扮得漂漂亮亮候着傅予琛呢,聽說他回來了,忙帶着人迎了出去,溫柔地把他迎進了正堂,安置在錦榻上,又看着朱雀她們侍候傅予琛淨了手。
把侍候的人全都屏退之後,徐燦燦又是奉茶又是按摩,又是奉承又是撒嬌,把傅予琛伺候得舒舒服服。
傅予琛見她如此殷勤,知徐燦燦對他一定有所求,便坦然地享受着徐燦燦的服侍。
徐燦燦爲了鞏固成果拉攏傅予琛,特地湊到他耳邊嬌滴滴道:“阿琛,晚上我給你……”
她許諾的事情是傅予琛最喜歡的事情,因此傅予琛也認真起來了,靜靜看着徐燦燦,等徐燦燦自己說出來。他預備徐燦燦要銀子給銀子,要爵位給爵位,要封地給封地,堅決不能讓心愛的妻子大年初一第一天不痛快!
徐燦燦見傅予琛認真起來了,就娓娓道來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她覺得大梁的科舉考試也只有俊才、明經、明法、明字、明算等科目,沒有實用性更強的水利、農學、奇技等科目,實在是不夠合理。
傅予琛越聽越認真,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可是先前還在撫摸徐燦燦的手已經握住了徐燦燦的手不動了。
徐燦燦知道這說明傅予琛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便開始說自己打算在全國的州學和縣學設立獎學金的事情。
傅予琛覺得既高興又憂慮,高興的是徐燦燦爲他考慮、爲國考慮,憂慮的是自己一向嬌養的徐燦燦居然開始憂慮國事……
見傅予琛依舊面無表情,徐燦燦便有些着急地依偎進傅予琛懷中,一邊磨蹭着撒嬌並勾引傅予琛,一邊追問道:“阿琛,怎麼樣?”
傅予琛鳳眼幽深:“你已經讓徐宜鵬回府參詳了?”
徐燦燦怕傅予琛氣她自作主張,便怯怯地把臉貼在傅予琛臉上摩挲着巴結他。
傅予琛深吸一口氣,抱緊了徐燦燦,久久沒有放開。
徐燦燦拿不準傅予琛是高興還是生氣,便柔媚地仰首湊上去在傅予琛的脣上吻了一下,嬌滴滴道:“阿琛,你快回答我!”
傅予琛垂下眼簾,做出一副坐懷不亂的模樣,道:“你若是今晚——”
“今晚怎樣?”徐燦燦傻乎乎上鉤了。
傅予琛一臉的雲淡風輕:“今晚若是伺候得我舒服,我便答應在朝中推行這兩件事。”
徐燦燦喜出望外:“那你許反悔!”
“燦燦,我不會反悔的,”傅予琛鳳眼深沉,手伸到了徐燦燦襦衣的衣襟裡,握住了那豐滿柔軟溫暖的物件。
徐燦燦呻0吟了一聲,軟如春水的身子貼上了傅予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