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着一個清瘦的女孩兒,扎着鬆鬆垮垮的馬尾,斜揹着一個亞麻色的帆布包。夏白剛準備去開門,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在顧典的身體裡,要是像上次那樣冒冒失失的開了門,自己又要裝顧典來應付他的桃花債了,想到這裡她就滿臉痛苦。
喵喵不知情的打開了門,見到來人的一瞬間他居然有些羞澀。
女孩兒朝屋子裡瞟了一眼,直接略過喵喵看向他身後的夏白,“請問您是顧先生嗎?
”
“?”夏白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外人看來就是顧典,她裝模作樣清了清嗓子:“請問你是?”
女孩兒拿出手機,翻出一頁頁截圖。“我是看了這個纔來找您的。”
那是網上一個點擊率特別高的帖子,第一樓便是顧典和自己的那張傻臉,自己這下子真的傻眼了,他們不知道被人偷拍發到網上,還被炒成了大師級的驅魔人。
下面一溜兒的水軍回覆,讚歎二人捉鬼技術好。而且重要的是:不!收!費!當然,下面也有聰明的網友認爲什麼捉鬼達人?不過中二病晚期的嚴重患者。
夏白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她實在想不到到底是什麼人爲了什麼而做出的這件事。她認真想了想,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的只有尋北蒙大爺顧典以及宋翊。而整個帖子中,虛吹了顧典的驅魔能力。
蒙大爺一隻沒有實體的鬼肯定幹不了這事兒,宋翊是不知道顧典的,所以肯不定不會是宋翊,而且他這種商人每天忙的要死要活,怎麼會無聊到在網上發這種帖子?
尋北就更不會了,思來想去只剩下顧典。這倒挺符合他喜歡吹噓自己的性格。難道是他?不對,如果是顧典的話,以他的尿性,絕不會把自己這麼醜的角度的照片發出去的。
“你先進來坐着喝杯茶。”喵喵看見女孩兒倒是一貫得自來熟。
女孩兒稍有些拘謹,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猶豫了一下步伐最終還是邁了進去。
“謝謝。”女孩兒握着杯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她脊背僵直的坐在那裡,“我叫陳琳,叫我阿琳好了。”
她嘴脣張合了一番,有些猶豫的開口:“那個東西好像追來了。”
喵喵倒是顯得很有興趣:“哦?”
陳琳的家鄉是個交通閉塞的山村,四周是連綿不絕的大山,除了開闢梯田種糧食,更多的是打獵爲生。雖然條件差了些,但家人鄰里都互敬互愛。
可是後來,忽然發生了一些怪事。
“怪事?”
陳琳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每年村子裡開始死人,人離世本來是正常的消亡狀態,但是奇怪在,每年總會死兩個人,一個年長的,一個年輕的。
她以爲讀了大學,離開了那個古怪的村子,她就會排除在這詭異的規律之外。
然而她錯了,就像是被選中的人一樣,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該是她的還是她的。
陳琳開始看見一些不正常的現象,她晚上醒來會看見牀邊站着一個黑影子,她洗着臉會看見水龍頭的水突然變成了一天天白色的肉蟲。
她去超市,經過臺階式電梯時,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拉扯住了一樣,她小時候有過這種經歷,就像是夢魘一樣。可現在她明明是清醒着怎麼會夢魘?
她眼睜睜的看着離自己不遠處的那塊鐵皮踏板漸漸凹陷進去,陳琳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個小孩被電梯吞掉的視頻。
電梯被人按了緊急暫停按鈕,陳琳頭皮發麻的站在邊上,腳邊如同是萬丈深淵。她那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腳步僵直的往後躲。
剛纔她差點就掉進去被碾碎。
商場的管理人員封鎖了現場,維修師傅正在檢查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陳琳慌亂的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座機號碼,那是村子裡唯一的一部電話,在村長家裡。
“村長,我是陳琳。”
“琳娃子啊,你要給你爸爸傳話嗎?”
“不是。”陳琳猶豫了一下,道:“村子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出事?”村長重複了這兩個字,“倒是沒有,就是隔壁王瘸子她媽最近老了。”
“老了”就是村子裡對老人去世的隱晦稱呼。
陳琳恍惚的跑出商場,她不敢坐車,戰戰兢兢的上了地鐵。村子裡有老人去世,那麼下一個就會有一個年輕人要橫死。
她不知道周圍何時就會出現意外,她覺得下一個就是她。
“我們去你的住處看看吧。”喵喵建議,不僅如此,他還生硬的拉上了剛從樓上下來的顧典。
夏白還好,倒是顧典:“什麼叫我——們?我可沒答應要和你去。”他剛出來這貨就拉着自己不知要去什麼地方。
“捉鬼啊。”
“鬼礙你什麼事了?再說,捉鬼我去幹什麼?被鬼捉嗎?”雖說夏白來之後他莫名其妙的會看見鬼,但這不代表他對他們已經有抵抗力了啊!
喵喵一臉無所謂的假裝四處望風景:“你們的身體啊……”然後頗老練的停在了關鍵點。
顧典知道他要說什麼,迫於他要早些換回自己的身體,很不情願的跟了過去。
出了門顧典就知道他爲什麼執意要拉上自己了。
要他當司機啊!
在來的路上顧典大致也聽說了是怎麼回事,他熟練的轉着方向盤,“如果你說的“那個東西”找上你來了,那麼那次電梯事件中它到底是想要害你還是幫你?”
她說自己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牽扯才得以未能繼續往前,以至於自己躲過電梯事故。那這個神秘的力量難道不應該是推她進入危險,爲什麼反而救了她一命?
“難道還有躲在暗處的第三方?”
此話一出車廂內更沉默了,原本就話少的陳琳更是一聲不吭。
顧典瞥了深沉的三人一眼,自知問不出什麼沒再繼續說話。
車子拐進一處城中村,裡面住着的都是在外打工的租房子者,房主私自加蓋樓層,建築鱗次櫛比,捱得特別近連陽光也難以逾越。
四人乘坐電梯到了12樓,因爲之前的天梯事故,陳琳對它還是有種莫名的恐懼。
那是一間採光不怎麼好的房子,揹着光樓梯還又狹窄,四人整齊的排成一列才勉強擠進了屋子。
“你住在這?”顧典的人生裡大概從來沒有這麼擁擠的空間。
“我的父親不讓我回去。”
“啊?”
見衆人一臉疑惑,陳琳苦澀的笑了笑:“自從我媽媽和哥哥出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過家。”
夏白沉默着轉身撫摸了一把那個滿身破舊的桌子,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她明白,也深知,於是只能用沉默來化解陳琳的傷痛。
陳琳走到窗戶邊上,望着窗外沉悶的天氣,忽然就覺得有些難過,她的爸爸在老家過得好嗎?遇到這樣的陰天他的腿還疼嗎?他一個人在老房子裡會不會寂寞。又或者,那些“東西”有沒有找上他?
顧典一早就看見了角落裡那張蒼白的小臉,他還是不能適應突然間能看見鬼這種技能,於是悄悄撞了撞夏白的胳膊示意她看向那裡。
她發現那個小女孩兒看向陳琳的眼神居然在……害怕?
顧典還想着說什麼,卻突然聽見一聲悶響,窗戶的玻璃炸的粉碎,那些碎渣向屋裡四散開來,陳琳站在窗邊首當其衝。好在喵喵反應機靈,一個箭步就把陳琳拉在了安全的角落裡。
然而那些東西避開了陳琳卻朝着夏白飛了過來,她下意識的用手擋住臉,那些破碎的玻璃碴飛過她的身邊,在她手上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口子。
顧典見狀慌忙跑了過去,他握着那隻被劃花的手有些惱火剛纔喵喵的舉動,爲了陳琳卻把傷害留給了夏白。
“怎麼樣?”
“沒事。”她摁着手上的傷痕,“只是你的手要留疤了。”
顧典拉起她,“都什麼時候還想這些,疼不疼?”他知道雖然身體是自己的,可是現在痛感卻是夏白的。
陳琳呆滯的站在角落裡,那個蒼白的鬼臉就在她身後,它似乎很怕,很怕她身邊的什麼東西。
“我們先離開這裡。”開口的是喵喵。
陳琳更是不敢繼續住在這裡了,四人深色沉重的出了門,在等電梯的空擋喵喵說:“不如你先住在顧典家裡吧,反正他空房子也多,而且不用怕被鬼怪騷擾。”
顧典:“……”他正準備說什麼,電梯忽然開始失控般極速的往下降。
——這姑娘可真是柯南體質啊……
雖這麼想,他還是冷靜的按下了每一層的按鈕,電梯在刺耳的制動聲中搖搖晃晃的停在了三樓。奇怪的是,電梯居然像是沒事一樣的開了門。
只是眼前的景象讓四人目瞪口呆。
腳下堆積着大片大片動物的屍體,連綿了整個樓層。那些動物身下是猩紅的血水,浸溼的皮毛揉粘在一起,讓整個樓層成了修羅場。
“是假象,大家別相信。”夏白回頭對三人喊。
“這明明就在眼前啊。”顧典過去的人生哪有過這種經歷。
“你就當是帶着vr眼鏡在玩恐怖遊戲。”
“那這也太逼真了!”顧典忽然神經質的回頭,“會不會身後突然出現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啊?”
“不好說。”
剛說完他就發現自己眼前多了幾縷碎長的頭髮,蹭來蹭去的有些扎眼。他慢慢的擡頭向頭髮的根源望去,卻看見有個無臉長髮女倒掛在天花板上,她無眼與鼻,只有一個咧到耳根的血脣,而垂下的頭髮正好蓋在顧典自己的臉上!
“臥槽!”顧典一驚,就順着頭髮把她扯了下來……
衆人:“……”
女鬼:“……”
“不是說是幻像嗎?我怎麼能把她薅下來?”
“……可能這個動作也是幻象?”
一行人慌忙逃了出來,覺得離電梯越遠越好。他們打算從三樓走樓梯下樓,奈何樓梯太窄,四人整整齊齊的排成一隊才勉強下課樓,如果這裡發生火災能不能安全逃生是和很大的問題。
玻璃碎的毫無預兆,電梯裡莫名奇妙的景象。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陳琳一路上神神叨叨的,她一直在說:那個東西來了。
“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喵喵一直在安慰陳琳,和之前他風流夜店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夏白一直在想,喵喵對陳琳的關心來的太莫名其妙,就好像是,認識了好久的舊友一樣。可是陳琳的迴應又不像是。
她忽然又想到了陳琳屋子裡那個蒼白的小女孩,孤獨的躲在角落裡,她在害怕陳琳身邊的什麼,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