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回去時已經是中午了, 桌子上的早飯還是和她離開時一樣。她看見正在專心打遊戲的顧典,忽然有點生氣:“你爲什麼不吃早飯?”
“你回來了?”顧典的視線並沒有離開大屏幕,“你說那個啊, 我早上起得晚就沒吃。”
驀地, 她忽然開口“我要去南京。”
顧典這才放下手柄, 轉頭看向他:“怎麼突然就要去南京?”
“找我妹妹。”
“你怎麼突然冒出個妹妹?”顧典對她這莫名其妙的想法很是不解,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問緣由又不假思索的說:“我和你一塊去。”
夏白看着他的腿:“我還是自己去吧。”
“你那腦子我怕你到時候被騙去搞傳銷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傳銷是什麼?”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顧典猛然間反應過來:“你丫轉什麼話題!”
“沒有啊, 不是你先說起傳銷的嗎……”
“……”顧典竟然被她的話堵了回去,“你到底爲什麼慌慌張張的要去找你從來沒有提及過的妹妹?”想起她早上莫名其妙的跑出去直至中午纔回來,顧典早就明白這期間她又怕是遇到了什麼。
“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
“有身份證嗎?”顧典沒接她的話茬,一臉等着她窘迫的神態。
“你是說這個嗎”她從口袋裡拿出臨走前尋北給自己的身份證, “我又不是外星人, 當然有身份證了……”
“……我倒是把你當外星人了。”兩人就這麼相互尬聊着。
顧典自知肯定拗不過她, 只得囑咐去的時候多加小心。然後又像個老媽子一樣叮嚀她去的時候帶着充電寶和手機,以免在車上無聊。
然後又給她取了一大疊現金:“銀行卡你總沒有吧, 多帶點現金是必要的,做不到的事情,錢會幫你做到的。”
“比如?”
“比如,你這個蠢腦子不認識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你就可以找輛車或者找個地方先住下來。”
“……這點我還是知道的, 我又是不是……”
“逗你呢, 好好去玩幾天再回來, 這些天經歷的事也夠你煩的了。正好順便去散散心吃吃好吃的。
”他偷偷瞟了眼旁邊的夏白, 輕聲道:“唉, 我真的還挺想和你一塊去的。”
夏白聽的不真切,於是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顧典忽然就欺身向她傾了過去, 夏白被她這動作嚇得一退,正好被絆倒在沙發裡。顧典順勢將她禁錮在沙發裡,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的眼睛。
夏白腦子忽然一片空白,整個人很慫的蜷縮在顧典的胳膊裡。
“我說,我想你和你在一起。”他的音色低沉的盤旋在她的耳邊,夏白在那一瞬間竟有些,意亂情迷。
他撥開她額前的頭髮,將脣輕輕的點在她的鼻尖上,“我覺得我可能……”
“小蝦米!”
蒙大爺忽然很不合時宜的跑了進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先是露出了老母般的微笑,而後才裝模作樣的轉了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年輕人怎麼就在大白天客廳裡想來就來呢。”
顧典早已直起了身子.,他坐在沙發一側無奈的輕笑:“哪有你老人家想的那樣,我只是有句話要對瞎掰說。”
蒙大爺看着一旁默不吭聲臉色微紅的夏白,假裝很張顏色的說道:“我現在走,你們繼續繼續啊。”
顧典也沒理他那一套,只是側向夏白輕聲道:“等你回來,我在把那句話說完。”
夏白其是沒有想那麼多,她其實只在擔憂如果自己走了顧典這些天的飯怎麼辦。她將這個憂慮說出之後,得到了蒙大爺和顧典的一致鄙視。
“有外賣啊我的白,你還真是和名字一樣傻白甜。”蒙大爺不知道從哪學來的這些過氣網絡名詞。
“白和甜就算了。”顧典也插了一腳。
夏白自知他倆在打趣自己,就不沒在理他們,獨自一人去整理要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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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白一個人去的高鐵站,因爲老是擔心她一個人而且又是第一次去這麼遠,顧典千叮嚀萬囑咐,坐上車的時候給他發個短信,找到妹妹的時候再發個短信。
她雖然覺得他有些囉嗦,全部車程不過也就5個小時,但夏白倒也挺享受這種被人記掛的感覺。
夏白坐的那班是過站車,所以她旁邊座位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五個小時的車程,她也非常無聊,拿的書也完全看不進去,一直在幻想着待會見了夏涼該是種怎樣的感覺。她是否會懷疑自己的身份,或者他們其實並沒有那麼親密無間,她對自己的出現會不會沒有想象中的欣喜?
在這期待又焦慮的心情中,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
睡夢中她聽見嘰嘰的聲音很微小,像是老鼠,可是高鐵上怎麼會有老鼠。她醒了過來,眼看着身邊多了一雙穿着卡其色褲子的腿,想必旁邊有來了新的乘客。
那個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像是從頭頂傳過來的。
夏白轉頭,這一看不打緊,她竟然看見挨着他的那位年輕男子的身上趴着一個甚至未成形的小孩兒,剛纔的聲音就是從那發出的。
她知道自己又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了。
那個男人的臉色很差,眼神裡憔悴溢於言表。
大概是他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於是轉過頭也看向了對方。夏白這才驚覺自己的失禮。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這才從他背後轉了過來。
那個聲音一直在持續,沉默了一段後夏白還是先開了口:“我知道自己這樣問很無理,但是我還是想問一下,您的女友是不是……”她猶豫了一下:“墮胎了?”
男子訝異的看着眼前陌生女子的口中說出這種話,似乎想要說什麼。乾澀的嘴脣開合了一番終究是還是沉默了。
“那個孩子,只是太孤獨了。”她側身擡眼看了眼男人背後,“你現在身體疲憊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想必孩子媽媽現在心裡也很痛苦。它只是在貪戀這個世界,因爲你們擅自決定了它的生死和去留。”
她頓了一下:“你就當我是說的胡話吧。”
“沒有。”男人終於開了口,“是我沒能力留住住他,無法給她和孩子一個家。”
夏白沒在多說什麼,只是道:“它不會待太久,而且……它只是在彌留之際想和你親近親近。”
聽到這,那個男人忽然低頭哭出了聲。
夏白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或許他也不需要安慰,這世間的因果由緣都是自己種下的,自己怨不得,別人更加管不得。
雖然之前在電話裡已經溝通過了,夏白還記得那天夏涼的激動。起初夏白還害怕她以爲自己是騙子,畢竟兩人已經很久沒見過了而別自己還是以那樣一種詭異的方式消了。
明明死掉的人忽然之間出現了,任誰都會有些驚慌和害怕。
可是夏涼完完全全沒有這樣的情緒,在要求夏白和她視頻之後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相當亢奮的狀態。
出了高鐵站,夏白一眼就看見在門口四處張望的夏涼,她比視頻裡顯得瘦了些。好像已經在那等了好久,似乎是看見了夏白,然後整個人就尖叫着衝着她跑了過來,惹得周圍人一陣駐足側目。
她也倒是很及時的剎住了車,駐足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還不及夏白做出反應,她又尖叫着撲到了夏白的懷裡:“就是你!絕對是你!我不可能會認錯的,我就知道你還活着。”而後又像個別媽媽丟棄的孩子一樣:“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夏白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說着以前的事,心底不知是怎麼的,就騰昇出一種莫名奇妙的歸屬感,哪怕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眼前人的任何事情,但是她就是有種感覺,她就像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
想到這裡,她自嘲的笑了一下:什麼叫好像,她本來就是自己的親人。
“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金陵菜。”夏涼從懷抱裡抽出自己,“你看你都瘦了。”
夏白看着她在陽光下活潑的樣子,有些疑惑:他們倆真的從小一起長大到16歲嗎?看來小時候的確她比自己更加開朗。
想想也對,自己16歲之後就不知緣由的閉門不出,而夏涼那時候已經去外地上學了,自己其實也就比她大幾個月而已。聽說姨母和自己的母親也是早早不在人世,家裡全靠外婆一個人在撐着。
至於父親這個稱謂,好像從來沒有出現他們的生命裡。
三個可憐人兒相依爲命,直到她們16歲外婆去世。
這些都是夏涼在路上告訴她的。
這些事情夏白都無從得知,她只覺得16歲那年,可能發生了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催化了現在所有的事情。
夏涼似乎並沒有對夏白不記得以前這件事情表示過太多的好奇心,只是在剛開始問道她,然後看夏白似乎真的沒有印象後就沒在談及,雖然奇怪可這也這倒讓夏白長吁了一口氣,不然她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那些奇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