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生下意識地往口袋裡摸,卻猛然記起來自己就是因爲沒帶手機纔會借用學長的,但是這條短信的號碼又是來自於他自己的手機。他有些被弄懵了,皺着眉頭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的手機很有可能被他人所用了。
王澤生低下頭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手指往下滑了一下,發現之前也有類似的短信記錄。簡單掃過兩人的聊天記錄後,他很快就發現一個令他感到驚愕的問題——
對方竟然冒充他的名義拒絕和學長的一切接觸,甚至還擅自發送分手短信。
王澤生想到了之前第一次在醫院看望餘時航時對方奇怪的反應,又根據之前短信記錄的時間推算了一下日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很難看,握着手機的手也慢慢放下來。
“咋了?”陸驚喜似乎發現了他的異常,探着腦袋想去看他手裡的手機,“出啥事了?”
王澤生搖搖頭,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遮住了短信內容。
“我們要去哪兒?”
陸驚喜看了他一眼,站直身子摸了摸後腦勺慢吞吞道:“骨外科啊。”
“骨外科?”王澤生怔了一下,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見電梯門緩緩地開了。
陸驚喜走出電梯,卻見他依舊拿着手機地站在裡面,不禁有些納悶。
“王小哥,你咋不出來啊?咱們到地方了啊。”
“……”王澤生低頭看了看手機,面色躊躇道,“我不能跟你過去了。”
“爲啥子啊,”陸驚喜一頭霧水,眼見電梯門即將自動關上,他又按了一下開門按鈕,“咱們不是已經到了嗎?就在這層樓。”
王澤生搖了搖頭,抿着嘴脣面帶歉意地看着他,“剛纔遇到一件事,想要回去確認一下。”
陸驚喜的表情有些委屈,他擡頭看了看電梯又看了看電梯裡的王澤生,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好吧”。
“你回去要給我打電話,俺一個人在醫院裡沒有聊得來的朋友,”陸驚喜說,“下次你有空,咱們一起出去吃飯。”
王澤生點頭,這次電梯門關上的時候,陸驚喜沒有再按開門鍵,只是在門外衝他擺了擺手,王澤生也以擺手示意,只是心思卻早就飄到了之前的那幾則短信記錄上。
王澤生按原路返回,匆匆走到呼吸內科,手指剛剛搭上病房的門柄上,卻聽見裡面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他開門的動作頓住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耳朵小心翼翼地貼在了門邊。
“要喝茶嗎?”
這句話是餘時航說的,聲調比較輕快,王澤生甚至可以隔着門想象出此時他勾着脣角的樣子。
“你騙我,”另外一個聲音唐突地響起來,帶着不易察覺的惱怒,“你說白白在這裡。”
這個聲音……是辰逸哥?
王澤生站在門口有些懵了,下意識地將耳朵又貼近了一些。
“別這麼說,他只不過是出去了,”餘時航的聲音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和好了,還是要多虧你的幫助,不是嗎?”
“你……”薛辰逸被他的一句堵得說不出話來,頓了一會兒才繼而響起了聲音,有些嗤笑道,“你以爲我會相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死纏爛打的變態。”
“恩?死纏爛打?”
“白白已經表明不想和你在一起,你還一直纏着他,”薛辰逸的語氣有些放鬆下來,“這不是死纏爛打是什麼?”
餘時航沒有再回話,屋子裡陷入了一陣沉默。王澤生站在門外感到有些不安,他摸了摸耳朵又貼了上去,卻聽到了餘時航一陣低笑。
“你怎麼知道他不想和我在一起?”他說,“你又不是他。”
“我……”
“你以爲這次我只是想找你嘮嗑這麼簡單?”
餘時航笑聲停住了,突然變低沉的聲音聽得王澤生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忍了這麼久,也該讓你明白一些事實了。”
“你什麼意思。”
“冒充澤生的人,是你吧?”
餘時航乾淨利落的一句話讓門外和門內兩個人都愣住了,然而顯然門內的薛辰逸反應的速度更快一些。
“我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那天你看見了我在樓下等他吧?”餘時航說,“是你拿走了他的手機,拒接我的電話還故意給我發分手短信,是嗎?”
“我沒有必要爲了不存在的事情去解釋什麼。”
“那你爲什麼會在這裡?”餘時航緊追着問。
“是你讓我來的,你說白白在你這裡。”
“是嗎?”餘時航笑了,“你確定我發的短信是給你的嗎?”
薛辰逸突然不說話了,門外的王澤生皺着眉正詫異此時屋內的突然沉默,卻忽然聽見了一聲“咻——”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夾雜着悶哼的重物落地的聲音,還伴着一系列噼裡啪啦的清脆聲音
王澤生心裡“咯噔”一下,差點沒忍住就要推門直入,最終還是死死抓着門柄忍住了衝動
王澤生,忍住,你必須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深吸一口氣後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你詐我?”門內的薛辰逸聲音顯示有些怒不可遏,甚至還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這個混蛋。”
迴應他的是餘時航低低的笑聲。
“兵不厭……”
話語未落,他又悶哼了一聲,像是肌肉碰撞聲,聲音帶着少許痛苦,聽得王澤生心下越發煎熬,紅着眼睛扭開門把就衝了進去。
病房裡的兩個人聞聲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見他的時候臉上表情各異。
映入眼簾是散落一地的東西,餘時航嘴角淤青地倒在牀尾,看見他的時候脣角勾了勾卻因爲傷口反倒“嘶哈——”地倒吸了一口氣,而薛辰逸則是面相惱怒地拎着他的領口,另外一隻拳頭因爲突然的打斷還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看見來人之際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
“白白……”薛辰逸略微慌張地放開手站起來,想朝這邊走幾步拉住王澤生的手卻被他躲閃了過去。
“學長,你怎麼樣?”王澤生扶起還倒在地上的餘時航,看着他嘴角的傷口心裡直犯冷。
“我沒事,這幾個拳頭我還是捱得住的。”餘時航隨意地揮揮手,輕輕碰了碰傷口卻又因疼痛縮了回來,咧着嘴巴笑着看得王澤生一陣心疼。
“白白,這一切都是誤會……”
薛辰逸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王澤生冷着一張臉甩開了。
“哥,”王澤生說,“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薛辰逸看着他動了動嘴脣,沒有說話,垂下來的那隻手握緊了拳頭。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你回家吧。”
話語落地,王澤生扶着餘時航坐到牀上,伸手在牀頭櫃裡翻找藥水,沒有再給身後的人任何的眼神。
“白白,你被他迷住了,”薛辰逸說,聲音低啞就像是一隻困獸,“我只是想把你救出來。”
王澤生依舊沒有轉頭,也沒有迴應,在抽屜裡翻找了半響後纔對旁邊的餘時航道:“你沒買軟膏嗎?”
餘時航搖了搖頭:“我是肺炎,用不到那東西。”
“我去前臺護士站要一點碘伏,”王澤生說,“順便去樓下藥房買幾張創口貼,你和我一起去。”
餘時航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兩人的無視很徹底,薛辰逸顯然受不了王澤生如此冷峻的態度,上前抓住他的另外一隻手。
“你就沒想過你媽和你爸的感受嗎,”薛辰逸紅着眼睛看着他,“如果他們知道你和一個男人談戀愛,會怎麼想?”
王澤生擡起頭直直地看着他,“就算如此,你也不該這麼做。”
“自以爲是地冒充我,你是把我對你的信任當成傻瓜做傻事了嗎?”
“哥,”王澤生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最討厭別人騙我。”
薛辰逸的手僵住了,像是被抽去了力氣般慢慢地放鬆,最後無力地垂了下來。
“王澤生,你不懂。”
這是回國以來,王澤生第一次聽到他全名地叫自己,心裡雖有些難過卻還是生硬地開口道:“哥,你回家吧,這件事隨便你告不告訴我爸媽,反正我早晚都是要出櫃的。我喜歡他就是喜歡他,我自己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又想阻止我什麼呢?”
話畢,他一把摟住餘時航的脖子對着嘴脣笨拙地撞了上去。
餘時航似乎對於他的這個吻很是詫異,但也只是怔了幾秒鐘便勾着脣角回摟住了他的腰。
兩人在薛辰逸的面前親暱地相擁香吻,王澤生閉上眼睛心甘情願的表情就像是一把利劍直直地刺中他的心。
薛辰逸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地意識到,那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小東西,已經被眼前的惡魔完全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