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夏憂有些心煩意亂。

不是因爲秦韜。因爲他走了,暫時威脅不到她的安全。

那天她出院之後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開門進屋就發現地上落着的一張便籤,顯然是有人從門縫下面塞進來的。

她拿起看了看,是那個瘋男人留下的:

哥哥我要去國外拍戲,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你不要以爲自己做過的事可以瞞得住我,告訴你,那樣的機率比你這種帶衰女人中彩的機率還小,放我鴿子的事我一定會牢牢記着,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會連本帶利的把賬收回來,所以這段時間多吃點好的,把自己的身子養的結實點,別到時候撐不住又進了醫院!還有,你要是敢跑路躲起來的話,

我就把地球給掀了,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她不由得嘟噥着,真是囉嗦,一張便籤還能嘰裡呱啦的寫上這麼多字。他不嫌手累她還嫌眼睛累呢,本來隱形眼鏡就帶的她眼睛難受,尤其是上妝和工作到深夜的時候,就更是難過的一定要不停的點眼藥水纔可以緩解。

看來,他知道她昨天進了醫院,他從哪聽說的?也許是Jacky跟他說的吧?反正他要想知道她的動向,多的是門道。

此刻,窩在客廳的沙發裡,夏憂又拾起了丟在茶几上的那張便條,漫不經心的讀了一遍。

她禁不住哼笑了下,有無奈也有自嘲,前幾天看得時候怎麼沒有這種感受呢?

他怕她跑了?

她能跑到哪去?她除了待在這裡還能去哪?這恰恰觸碰了她心中的鬱悒。她泄憤般三下兩下將紙條扯了,丟進了垃圾桶。反正即使要遭罪也不是今天,還是先想想迫在眉睫的問題吧。

今年晚上收工的時候劇組負責人通知大家下月要去臺灣取景,沒有簽證的人員要趕緊去辦理簽證。

夏憂知道自己有前科,她要是想辦理簽證去臺灣的話,就一定要有擁有‘臺灣身份證’的人來做擔保。

可是,她到哪裡去找這個人呢?

她想到了那個時候,那些人冷漠的嘴臉,即使端木雲活着的時候,他們也不一定會看在端木雲的面子上幫她,誰知道端木雲是她父親啊?更別說現在端木雲已經死了,公司也沒了,以前走到哪裡都前呼後擁的人生到頭來不過是化作一座孤墳。

此時,她唯一想到的只有那個人,反正自己有前科的事在他那裡已經不是秘密。

只是,他會幫她嗎?他會的吧?那次他不是還讓他的經紀人送她到醫院嗎?

明天無論如何要試試,他幾乎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了,她,無論如何也想去次臺灣,哪怕只要一次也好。

她聽說凌雪徹現在正在他的私人休息室裡,於是打算上樓去碰碰運氣。她給自己打氣,這種事,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看在他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他不會見死不救的。

凌雪徹剛剛闔上劇本打算休息一會,敲門的聲音恰好在此時響起。

他愣了下,起身去開門。

開門之後,他愣在原地佇立片刻,手一直握在門把上,細細的青筋從他白皙的手背上凸顯出來,將袖子擄上去而露出的半截纖長的手臂也隱約的繃緊,似在猶豫是就此直接關門將來人拒之門外還是——

終於,他稍稍繃緊脣線,稱不上痛快的放下了手臂,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轉了身。

夏憂低垂着頭,跟着他的腳步走進門來,之後,回身,關上了門,並按下門鎖。

凌雪徹聽到鎖釦的聲音,蹙眉轉過身來,懷疑的望着她:“你來這裡做什麼?還要鎖門!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怎麼?上次是躲在秦韜的休息室裡找刺激?難不成這次想嘗試一下在我這裡搞麼?告訴你,我可沒有你那麼高的‘性致’!”

她刻意的不去聽他的惡言惡語,她知道,她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這樣就夠了。

看她不回話,他按耐不住情緒的再次衝她發難:“要是有人看到你走進這裡,還鎖上門,到時候亂說話,傳到秦韜耳朵裡,你要怎麼和他解釋清楚?況且,那樣的話我不是被你害的很慘?拜託,你既然已經和秦韜公開了關係,就檢點一點兒,不要這麼水性楊花,害人害己。如果因爲你影響了Remo成員的關係,到時候公司一定會封殺你來保住Remo,你以爲到時候誰還能幫得了你擋?你以爲你的男人是神啊?就算是秦韜,他也沒有這樣的能量!”

“Remo到底是什麼?”她訥訥的問。

他簡直敗給她,他說了這麼多,她居然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反而問了他這麼低齡的一個問題?!Remo是什麼?哈,他沒聽錯吧?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居然還有人不知道Remo,倒真是種奇蹟了。

他有些無力的瞅着她,接着走到電話旁,按下了‘1’鍵,直接接通了星娛總部的諮詢電話,他又按下了‘1’和免提按鈕,揚聲器中傳來了清晰的電子錄音:Remo是隸屬於星娛國際娛樂集團旗下的至強組合,由星娛的兩大天王強強聯合,成爲星娛娛樂最引以爲傲的招牌武器,全方位代表了星娛娛樂在整個娛樂界所向披靡的至高地位。

電子答錄音放到這裡就被他關掉了:“聽清楚了麼?沒有的話我可以再放一遍給你,直到你聽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不要總做自掘墳墓的蠢事爲止!”

“嗯——”她抿脣艱難的點了點頭,“可是,我來並不是想要幹些什麼低劣之事,我是來求你幫我一個忙。”

他挑眉哼笑:“哦?你能來求我的事,不是低劣的我還真想不出來什麼。”

她的臉白了白,隨即低下,她儘量壓低臉龐,儘量不看他眼中明顯流露出的鄙夷:“我想請你做我赴臺簽證的擔保人——”

他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圖,嘲諷道:“堂堂端木家的千金大小姐,怎麼會連出入臺灣的合法身份都沒有?”

她侷促的握緊雙拳,她原本是有的,但被楚憐心的媽媽篡改了身份之後連帶着將她的臺灣合法居留權也抹除了。

“我就是沒有。”她僵聲說道。

“那你怎麼不去求秦韜?”他冷蔑的瞟了她一眼,隨即揚開冷酷的嘴角,“怕被他知道了你有前科的事?甩了你麼?”

她突然整個人變得沉鬱下去,漠然的反問:“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不會。”他回答的乾脆利落。

她堅硬的點點頭:“那麼就是好了。”

他陰沉的大步湊近她:“你爲什麼要跟秦韜?”

她不看他,卻選擇誠實已對:“因爲他說可以讓我變紅。”

他的神態驀地變得陰晴不定:“如果我說我可以讓你變得更紅,怎麼樣?要不要來我身邊?”邊說着,邊放肆的勾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拉近他。

他眼眸中噙着複雜的詭光,讓她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認真的說這句話還是隻是想要惡劣的戲弄她,想要她在他的面前滿盤皆輸。

她的心跳因他的俊臉毫無預警的靠近而陡的紊亂,她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波瀾擡起眼來:“那楚憐心呢?你不怕被冠以“負心漢”的惡名會影響你的人氣?”

他的面孔驟然變色,倏地捏緊她的下巴:“我凌雪徹從來沒有想過要靠女人!”

她於是鼓足勇氣接上了他剛剛的問題:“我不會,因爲我不是出賣自己身體換取利益的廉價妓女!”

他哼笑,甩開她的臉:“你確實不廉價,能讓秦韜付出那麼大代價,我還真的是很佩服你,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所見過的最昂貴的娼妓!”

夏憂慘白了臉,羞憤的猛擡手,卻被他穩穩扣出手腕:“怎麼?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你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怎麼在這個圈子裡混?”他的眼神倏地轉冷,“你有沒有看到網上關於你的鋪天蓋地的流言?哪一句說的不比我難聽?”

她眼神中流露出痛苦,終於沉默下去,不再反駁他什麼,也許,他這樣真的是爲了她好,總要面對現實的,不能總是逃離在媒體的聲音之外,過着自以爲與世無爭的生活。

她突然擡起頭,幽幽的望着他:“你既然這麼看不慣我,那你對楚憐心呢?你喜歡她什麼?”她突然很想知道。

“她?”他挑眉,微微停頓,半眯起眼眸,像是在很仔細的思考,“她和你不一樣,她單純,不現實,知道自尊自愛,最關鍵的——”他寒冽的睇住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她不是端木雲的女兒。”

“她不是端木雲的女兒啊。”她訥訥的不斷點頭重複着,突然,她輕輕的笑了,眼眸中晶瑩剔透,“是這樣啊,看來你對她的確是認真的,祝福你們。”

他冷道:“不要岔開話題,我問你,你那麼想紅,幹嗎不用我給你的那捲帶子?”

她聳聳肩,表現出一臉惋惜的表情:“被秦韜撕掉了。”

他着實有些意外:“這麼說,他看過了?”這樣的情況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哼笑着揶揄,“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真是好,他既然看了,就是知道——”他頓住,搖頭不解的悶笑了下,“這樣的女人,他還要?”

她陡然間仰起青白的臉龐,硬生生的擠出諷笑:“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差,當初你明明知道我是他的人,不是也碰了我嗎?”

他急促的喘息,眼神寒冽的發瘋似的擰住她的腕將她一下壓制到牆上,用另一隻手卡住她的下頜,此刻他的胸膛恐怖的劇烈起伏:“賤女人!我是碰了你!可是,我不會要你!懂麼?”他狠命的一鬆手,任她的臉脆弱的偏離到一邊,看也不看,氣鬱的整個人跌進沙發。

夏憂拼命的忍住屈辱的淚水,下頜絕望的僵顫,舌被緊閉的牙關咬破了,泛出嗆人的腥氣,好苦澀——

他仍是不忘刺激她搖搖欲墜的靈魂:“你也可以不用去,只要和導演說一聲取消你在臺灣外景的戲份就好了,對了,你還可以去找林國棟爲你作擔保,他那麼‘照顧’你,一定捨不得丟你一個人在這邊的。”照顧兩個字他說的格外清晰,顯然話裡有話。

她仍是顫顫巍巍的靠近他,眼神中徒剩瀕臨絕望的哀求:“求你,我必須去臺灣,有一個我一定要去那裡的原因!”

“是什麼?”他內心一震,爲她眼中的破碎,她幹嗎吃定了他?她幹嗎這麼孤注一擲?她憑什麼認定了他就一定會幫她?!她憑什麼?!

他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手臂上的青筋暴現。

“我的媽媽,和端木雲死在同一樁車禍,她被人下葬在臺灣,我想去祭拜她。”她的眼中浮出了淚,卻不哭,她是來求他,但是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軟弱。

他的下頜微微悸動,眼神糾結複雜,先是投注在她臉上,旋即偏了下去,陰沉的酌視着地面。

難道說?她出獄之後都沒有去過臺灣?也對,毫無利益可言的她,端木雲那些朋友爲什麼要給她作擔保?人家爲什麼要擔這樣的風險?萬一她在那邊又犯了事兒或是乾脆黑在那裡不回來了,豈不是連帶着擔保人都要被牽連?

他陰鷙的抿脣,眸光凌厲,出口的聲音冰霜般堅冷:“好,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這次我暫且幫了你,下一次,再遇到這種事記得去找你的男人,別再到我這兒來裝可憐!”

她眼神陡的悸動,顫聲泫然淚下:“謝謝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