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走了進來,看着了無生氣的她,開門見山的說:“夏憂,秦韜死了。”
他明顯的感到她脆弱的身子一顫,他的眼眸就那樣筆直的注視着她:“你知道他是爲了什麼而死的吧?是他救了你,用他自己的身體當了你的鎧甲,你知道他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他說,‘這下你永遠也忘不了我了。’”
夏憂一直不過是聽着、怔愣的戰慄着,只是聽到這句時,她的眼眶突然如同決堤的河壩、泫然淚下,她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脣,雙肩不斷的痛苦的聳動。
真是瘋子,傻瓜,笨蛋!
林靜只是看着她的模樣,等着她平靜下來能聽清他接下來的話:“他說這話的時候,居然是笑着的,他當時一定很疼,那樣徑直的撞向地面,那一聲沉重的悶響,一定將他的五臟六腑都震碎了,可是,他居然還是笑得出來,可見,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愛你,在他心中最重視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生命瀕臨破滅的那一刻,我在他的眼中竟然看到的是幸福、是滿足、是死而無憾的暢快。一個男人,一個爲你犧牲的男人,如此珍視你的生命,你忍心不打起精神重新活過來,就這樣自暴自棄的讓他的犧牲白費,讓他苦苦執著的事變成泡影,就那樣狠心的眼睜睜的看着他在另一個世界裡萬念俱灰麼?”
“我可以下去找他——”她神情蕭瑟、木然。
“他快樂的是你這輩子都記得他,你死了,喝了孟婆湯,然後和他變成了漠然相對的路人,對他來說何談報答?”
他突然就那樣緊緊的箍住她的肩,表情猙獰:“被自己所愛的人冷落、漠視、甚至是無視,這樣的痛怎麼樣?很疼吧?你真的甘心就這麼死掉?你不要站在他的頭頂上?”
她只是麻木的直視前方,順着他的話敷衍着:“我該怎麼做?”
“接下王沭的戲,無論題材是什麼。你也看到,你現在被當成媒體的毒瘤,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大家哪管過程是怎樣,是不是逼不得已,即使你也是個受害者,大家只看結果,你髒了、臭了,就是萬劫不復了,沒有人會聽你的解釋、看你的眼淚。相同的道理,你紅了,沒有人會在意你是因爲什麼而紅,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現實的讓人都不用費心去想些什麼道德。”
她只是沉默的、蕭瑟的聽着。
他無力的鬆開手,轉過身煩悶的叉住腰:“我承認,我自始至終的接近你都是爲了報復,可是,當我看到你真的跳下來的那一刻,我發現自己並不想你消失,放心,我對你的報復已經終止了,畢竟我也是喜歡你的,只是不及我的仇恨。”
她淒涼的冷笑,他居然大言不慚的和她說這種話,爲什麼在她身邊的,每一個都是惡魔,都在曾經的某個時候親手掐住她的後頸,將她按壓下盛滿水的臉盆,在幾乎讓她氣絕的時候,才終於放開手,然後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她苟延殘喘的模樣。
他此刻轉身,目光凌厲:“和我走吧,離開這裡到日本發展,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要因爲這樣便放棄前行的腳步,這裡不行,就另尋一片天地,總會有一處地方成爲讓你大放異彩的舞臺。只要你願意,你一定會成爲最頂尖的天后,超越所有人的成就!”
她淡淡的問,目光毫無焦距:“爲什麼對我這麼有信心?”
“因爲你是夏憂!”
她只是不屑的笑了。
他心一緊,猛地上前兩步:“我知道,你只是跨不過心中那道坎兒,如果現在和你說這些話的人是凌雪徹,你一定不會質疑他的話吧,只因爲是我,是因爲你的心在抗拒我,所以連帶着我的話和我的鼓勵都一起讓你想要推開、想要逃避!”
他的話只是讓她覺得煩,她只想推開一切走得遠遠的,他根本不明白她的世界,憑什麼在這裡自說自話?!
她冷淡的拒絕了他:“我想自己走,你不要爲了我放棄你的事業,我們都該有各自的人生。”
護士剛好在此刻叫門:“夏憂的家屬過來一下,醫生有事情交代。”
林靜聽聞,瞅了她一眼,想着回來之後再說服她,跟着護士走了。
門關上了。
夏憂突然恍惚了起來。
她的陽光呢?究竟躲到哪裡去了?她的世界不會一直是陰天吧?
她要找到自己的陽光,她突然被刺眼的光線晃到,不禁眯起了眼。
順着光華投來的方向側過臉龐,她就那樣鬼使神差的下了牀,赤着腳,踩在光溜溜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的趨近西邊斜陽的耀眼流光——
那是她的太陽,原來她的太陽在那裡,原來只是她太忙碌、太急躁、太急功近利,原來只要沉靜下來,陽光就會出現了……
她伸出手試圖去夠那仿若觸手可及的金烏,光線流竄過她的指尖,她攤開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她不放棄、不灰心,她知道,她只要走得再近一點就能捉到陽光了——
恍然間,她聽到身後有聲音,彷彿在喚着她的名、她的姓,不過,都不重要了,她就要去找尋她的希望之光,在絕望的悸痛中破繭成蝶、振翅高飛了……
當呼嘯的風聲刺痛耳膜,那些曾經在她生命中不離不棄的傷痛,所有帶給她慘痛記憶的人,終是漸漸的在她的世界中遠去,當微涼的風捲過她絹絲般的長髮,一切,皆恍如隔世……
林靜回來的時候,只看到病房的窗戶大剌剌的敞開着,月白的窗簾隨風飄啊飄的,像是在揮舞着離別的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