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對狐卿道:“狐卿,多謝了。 ”
陸雲則來到了室內那唯一被打開的窗戶邊,低頭向下看去——在樓下,只有幽深的灌木叢和一些影影綽綽的樹影,其餘連半個鬼影都沒有。她不由回過頭,詢問道:“岑暮從這裡逃走了麼?他此次過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狐卿回頭,答道:“我方纔進門時,看到他手中拿了一條繩子,準備勒死唐知萍,殺人滅口,不過後來被我打跑了。我並未傷他的性命,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究竟如何。我相信,起碼在最近這一段時間裡,岑暮是不敢外過來了。至於目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後面的話,明顯是說給蘇幕遮的。蘇幕遮點頭,心道狐卿不愧是狐族的尊主,做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穩妥的多了。他站在屋內,舉目四處看了看,然後往昏迷不醒的唐知萍的方向走去——這姑娘躺在沙發上,脖子上還留着一條明顯的被勒傷的暗紅色的淤痕,身邊的地面上散落了一條黑幽幽的繩子——想來應該是岑暮在慌忙逃跑時遺落在這裡的。
他俯身想要將那條繩子給拾撿起來,然後手指還沒有觸到它,繩子竟然一下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然後便那樣憑空消失在了原地。蘇幕遮心頭一動,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岑暮要殺唐知萍了,不過也只是猜測罷了,等唐知萍醒來後,還是要再向她確認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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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萍從昏迷中幽幽轉醒之後,捂着還殘留着強烈束縛感覺的脖子,艱難地咳嗽了幾下。她腦中想起了昏迷之前岑暮對自己的所在所爲,一雙眼睛頓時驚慌地朝着屋內看了過去,結果沒有見到岑暮的身影,倒是和另外三個人面面相覷……
唐知萍:“…………”什麼鬼?
她定睛仔細看了過去,發覺站在自家房間中央的那小姑娘和那銀眸青年倒是眼熟——正是當時強行闖到自己家中的兩人。而站在最側邊的,那個有着一頭耀眼白髮的陌生男人,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救下自己的人。
唐知萍忍不住將一個沙發靠墊抱在了自己的懷裡,有些緊張地問道:“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是你們救了我麼?”
蘇幕遮指了指狐卿,“是這位先生救下你的。不過這不重要,你也不必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岑暮爲何要殺你?”
唐知萍一聽,神情頓時有幾分躲閃。說實話,她對蘇幕遮這幾個人是信不過的,萬一他們想從自己這裡套話,然後再去威脅鍾濤的話…………
蘇幕遮一看唐知萍的神情就知道這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他用不冷不熱的聲音直接加了一把火,“你不想說也可以,但是岑暮這次過來,未嘗不是鍾濤的授意。我們救了你一次,卻沒有義務救你第二次。你可想好了,若是岑暮下次再過來,你該怎麼辦。”
唐知萍被刺激地有些崩潰,她歇斯底里地對蘇幕遮道:“你在說謊!鍾先生,鍾先生怎麼可能那樣對我!我,我……你給我滾出去,滾!”
“你什麼你?!”陸雲看她對自己的師父這麼無禮,也有些生氣了,直接尖利地嗆了回去:“這一次,要不是我師父猜出了岑暮可能要害你,要不是……我師父的朋友及時趕過來,你以爲自己還能夠坐在這裡跟我師父發脾氣麼!唐知萍,你不要太不知好歹!”
唐知萍啞口無言。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狐卿終於發話了,“其實相處了這麼久,你也知道鍾濤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吧。其實你心裡也清楚的很,今天這件事究竟跟鍾濤有沒有關係吧?唐知萍,一個人若是連自己都要騙的話,那可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相較於前面蘇幕遮和陸雲,狐卿的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疑纔是最大的。唐知萍呆了一會兒,忽然失聲痛哭了起來——在最近這段時間裡,她大部分情緒好像都是悲傷且無助的。唐知萍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一直再欺騙自己。
在場的三個人可沒有上前安慰她的意思,畢竟唐知萍會有今天的下場,未嘗不是她自己作的。狐卿的心腸最硬,對女子的哭哭啼啼也是最沒有耐心的,直接道:“哭夠了沒?哭夠了就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可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裡耗。”
於是唐知萍一下就被哽住了,難受的心思也消了大半。她無語了半天,終是低聲道:“其實岑暮以前對我一直很好的,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他一進來,就對我說,說我是累贅,說鍾先生不養閒人,然後就掏出繩子想要殺死我。我,我真不知道是爲什麼……”
蘇幕遮思忖了一下,道:“你可知你的孩子,爲什麼會變成鬼嬰靈,爲非作歹害死了那麼多人?”
唐知萍身體一顫,這個孩子可以說是她生命裡無法磨滅的噩夢,而且這個孩子還是她主動去醫院裡打掉的。所以對於這個孩子。她有愧疚,有懼怕,有心想要將它忘記,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現在聽見蘇幕遮又提起這個孩子,自然是更加坐立難安。
蘇幕遮直接道:“我懷疑你那個孩子之所以會變成嬰靈,是這岑暮一手造成的。多餘的話我並不想說,你只需知道一點,當初種下什麼的因,以後就會結什麼樣的果,你到了現在,還決心要執迷不悟下去麼?”
唐知萍難以遏制地瞪大了眼睛,以往被壓在心底的後悔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都翻江倒海地涌現了出來。要說她自己覺得對不起的人,一是生她養她的父母,二就是自己那個未曾謀面就已經死去的孩子。如今聽這個銀眸青年人說岑暮居然利用自己那可憐孩子,來做出這一系列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會一點都不憤怒?!
但是,即使再憤怒,又能怎麼辦呢?
良久之後,唐知萍終於有了反應。她低下了頭,悶聲道:“以我的能力,是不可能跟岑暮他們對抗的。我這個人膽子不大,既怕自己,又怕我的父母會受到傷害,所以在今天之內我會從這個房子搬出去,回到我自己家裡,以後跟鍾濤他們斷絕所有的聯繫。在這一件事情上,我乞求你們,能爲我保密。”
見她終於想清楚了,蘇幕遮也不再步步緊逼了,只道:“你放心,我們保證爲你保密,還會保護你不再受到岑暮的傷害。”
唐知萍對此自然十分感謝,只不過她的心情還沒有調節好,看起來依舊是怏怏的。蘇幕遮狐卿陸雲互相對視了一眼,一起離開了唐知萍的家,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冷靜冷靜。
兩人一妖是乘青雲過來的,離開的話自然也要乘青雲回去。從樓道里飛出去的時候,蘇幕遮還聽到有居民在那裡嘀嘀咕咕,說什麼現在的人真沒有素質,大半夜的居然還從高空拋物,也不怕傷到了別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岑暮若是聽到這種話,心中會做何感想?
彼時已經是夜裡一點多了,考慮到蘇幕遮和陸雲明日都還要上學。狐卿也不耽誤,直接載着他們一起向烏煙巷的方向飛去。
結果青雲飛出去不到兩公里,天邊突然飛速地遁來一隻白色的物什,身上隱隱纏繞着妖氣。正在雲上打盹的陸雲小姑娘猛地從夢中驚醒了過來,蘇幕遮心頭亦是一凜,下意識就像要掏出符紙,卻被狐卿按住了手,“不必緊張,這是我狐族用來傳訊的工具載體,此次過來,大約是狐若有事要告知於我罷。”
蘇幕遮這才收回了手,眼睜睜地看着那東西飛到了跟前,纔看清楚了“載體”的模樣——卻是一隻憨態可掬,活靈活現的小白狐狸。那小白狐狸一落到狐卿的手,就騰的一聲,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傳訊載體之中所刻苦的信息也在同一時間傳到了狐卿的腦中。理解了狐若表達的意思後,狐卿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眼睛裡也積蓄了滿滿的怒氣,周身的妖氣鼓盪,吹起了他銀色的長袍。
蘇幕遮的感覺很是靈敏,立馬轉過頭,看向了狐卿,詢問他道:“狐卿,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狐卿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氣,半晌後纔回答道:“狐若那邊出現意外事故,這件事事關狐族。所以小蘇,我現在要趕過去處理了。十分抱歉,只能麻煩你跟小云自己回去了。”
蘇幕遮關切道:“需要我幫忙麼?不然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狐卿搖頭,“還是算了。這一次的事故不僅跟狐族有關,還牽扯到了火狐族,我猜測事情將會很難辦的,所以你還是不要牽扯到其中了。”
蘇幕遮一聽,也不敢耽誤狐卿的時間。他一吹口哨,天邊便傳來了一聲嘹亮的鳥鳴聲。不多時,大鵬式神那巨大的身形便出現在了遠方,它正以極快的速度向着青雲這邊奔了過來。
幾乎就在眨眼間,大鵬鳥就飛到了自己主人的身邊。蘇幕遮拉着陸雲的胳膊,帶着她一起跳到了大鵬鳥的背上,然後對狐卿道:“你先去忙吧,我們回烏煙巷裡去了。”
狐卿仔仔細細地看了他兩眼,點了點頭,爾後命令青雲轉了個方向,朝着某一個方向飛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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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幕遮目送着他離開,而後回過頭,對自家困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的小徒弟道:“走吧,師父帶你回去吧,你趕緊去休息,不要耽誤了明天的課業。”
陸雲迷迷糊糊地點點頭,身子一軟,就倒在大鵬式神並不算柔軟的羽毛之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幕遮:“……”
他拍了拍大鵬式神的腦袋,大鵬式神稍稍放緩了飛行的速度,向着烏煙巷的方向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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