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的氣息微弱,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可是顧子煜卻聽見了。
她在說:“子煜……別……怕……”
顧子煜的手指糾纏着她的長髮,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將每一滴血都捏盡。
“你跟我說說話,我就不怕了。”顧子煜輕聲的哄着她,“安怡,等你好了,我會陪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一起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你不是說喜歡大海麼,那等到我們老了,走不動了,就去海邊,每天看着日升月落。好不好,安怡?”
安怡泛白的嘴脣微微動着,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了。
白兮手下不停的動作,企圖遏制住安怡的大出血,但是收效甚微,她的額頭滲出汗水來,“楚歆姐姐,握住安怡姐姐的腳,給她些溫度。衛忱哥哥,你開的再快一些。先隨便找家醫院,只要有血漿就行,手術我可以做!”
楚歆一邊將安怡的腳用手握住,另一邊打開車上的導航給衛忱指路。
“離這裡最近的醫院也要十五分鐘。”
衛忱皺着眉頭,踩着油門的腳有下來幾分力,改裝過的跑車轟鳴着,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白兮臉上的汗直往下流,“子煜哥哥,安怡姐姐是什麼血型你知道麼?”
“AB型!”
“衛忱哥哥,先聯繫醫院有沒有AB型血液的庫存。”
“有的。”楚歆一邊放下手機一邊說道,“我剛剛已經發信息問過了。”
這是顧子煜經歷過的最漫長的十五分鐘,如同過了他的半生一般。懷裡的安怡安靜的不像話,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流出的血溼透了他的襯衫,她的血液黏在他的身上,燙的他難受。
終於到了醫院,早已等在門口的醫生們七手八腳的將安怡擡上移動牀推進手術室。
顧子煜眼看着安怡渾身是血的被推了進去,護士們將想要跟進去的他攔在了手術室外。
“先生,請耐心等候。”
她們的聲音機械的毫無感情,說着對每一位病人家屬都會說的話。
顧子煜的手上有安怡的血還是熱,白色的襯衫上被血染得斑駁淋漓。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顧子煜如同被人抽乾了力氣一般的倚着牆仰着頭,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翼。
燈光射進眼睛裡,在顧子煜的眼前形成無數的朦朧白影,那些穿着白大褂在他面前走過的醫生護士們,面無表情,顧子煜很怕他們之中會有一個人突然的停下來,站在他的面前遞給他一張死亡通知單讓他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衛忱站在他的身邊,抿着嘴脣一句話不說,安怡被綁架有他的責任。顧辛澤說的對,是他不願意楚歆離開他的身邊,是他太自信所以纔會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顧子煜。
楚歆就站在他的對面,她的臉色慘白,一身暗紅色的旗袍讓她看起來像是被時光遺忘了的豔鬼。她低着頭不敢看衛忱,更加的不敢看顧子煜。
手術室外鴉雀無聲,米可見顧子煜的樣子,連哭都不敢大聲,只能用手捂着嘴巴,一滴一滴的掉眼淚。
不一會兒,手術室的門被從內向外推開了,一個護士走了出來,她的手術服上沾滿了鮮血。
“血庫的血不夠了,你們家屬誰是AB型的血?”
“我是。”
“我是。”
顧子煜和楚歆連忙走了過去一左一右的站到了護士的身邊。顧子煜看了楚歆一眼,沒有說話。
護士看了眼這兩個人,連忙說道,“你們趕緊跟我來。”
兩人跟着護士去驗血換衣服,只留下米可和衛忱等在手術室的門外,盯着亮起的紅燈乾着急。
米可來的時候安怡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她雖然不懂醫,也知道大出血是多麼嚴重的事情,再加上顧子煜滿身的鮮血想也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她擡起頭看着身邊僅有的衛忱,聲音顫抖着問道,“安小怡會沒事的對不對?……”
衛忱看着再次關閉的手術室,慢慢說道,“會沒事的。”
他像是在跟米可說,也好像在跟自己說。
衛忱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安怡的樣子他看到了,很明顯,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但是在度假別墅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這個孩子的下落。那麼這個孩子一定是被顧辛澤帶走了。
他剛剛已經吩咐人跟着蹤跡去追蹤顧辛澤了,但是派出去的人到現在都沒有人追蹤到顧辛澤。既然這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顧辛澤不再找地方藏身了,他會選擇出國。
衛忱讓衛子希陪着米可,自己出去給肖一臣打電話,讓他調查處境記錄,如果發現顧辛澤的信息,立即攔截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帶着顧子煜的孩子離開A市。若是離開了A市,無異於大海撈針,再找他的難度可想而知。
A市的冬天雪落的晚,到現在市民還沒有感受到第一場雪的滋潤。今天的天氣不好,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卷積着風,遠方的天空壓得極低。
衛忱站在醫院門口,攥着手機等着肖一臣的消息。
他甚至連衛子希都不放心,如果顧辛澤真的沒有出A市,他必須親自將顧子煜的孩子接回來。
肖一臣並沒有讓他等的太久,只不過帶來的消息並不好。
肖一臣的語氣有些低落,“衛公子,兩個小時之前,顧辛澤登上了直飛美國的飛機。”
“通知航空公司,讓這架飛機返航!因此造成的所有損失我會負全責。”
“航空公司沒有正當理由的……”
肖一臣還沒說完就被衛忱粗暴的打斷了。
“那你就告訴機場的地面控制臺,這架飛機上有一個拐賣兒童的殺人犯!”
衛忱的心底燃燒着憤怒的火焰,他心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將顧辛澤攔在中國境內!
“衛公子,你冷靜些。這趟飛機是顧辛澤包下來的。除了飛行員,所有人都是顧辛澤自己帶上去的。根據航空公司高端定製的規定,這架飛機在不出現不得不返航的天氣情況下,除非顧客要求,是不能返航的。所以我們想要他們返航是不可能不驚動顧辛澤的。顧總的公子的生命更重要。”肖一臣說道,“我們若是現在說了,難免顧辛澤會爲了擺脫罪名而在飛機上殺死小公子,到時候他毀屍滅跡我們得不償失的!”
衛忱伸出一隻手按住自己的額頭,“對,你說的對……我該怎麼把他攔在中國境內。”
肖一臣無奈的說道,“來不及了衛公子,這架飛機走的是最近的航線,現在已經出了中國的領空了。”
他仰起頭看着陰沉的天空,壓着怒火說道,“既然這樣,就跟美國方面聯繫,讓美國警方攔住顧辛澤!”
“這個恐怕也不行,我們沒有實在的證據,顧辛澤又是合法入境,美國政府是不會受理的。”
“什麼都不行!那你告訴我怎麼做!”
“衛公子,我們現在只能先在國內報警,整理證據走正規程序。我會盡量拿到美國的道路監控。跟蹤顧辛澤的行蹤。”
“只能先這樣了。盡最快的速度全部做好。給我安排飛機,醫院的事情完了,我要先飛美國。”
“是,衛公子。”
衛忱嘆了口氣直接掛了電話,天空似乎又陰沉了一些,A市,似乎要下雪了。
“二少爺走了?”
背後的聲音很熟悉,這個聲音曾經與他一次又一次的針鋒相對,若即若離。
衛忱沒有回頭,他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微微望着陰沉的天空。
“顧辛澤給自己安排了退路卻沒有給你想好未來麼?”
楚歆站到他的身邊,也與他一樣望着天空。
她剛剛抽完血,臉色蒼白,一邊的袖子捲起到手肘處,一隻手用棉籤按着胳膊上的抽血孔。
“衛忱,我一直都是沒有退路的。”
衛忱冷笑了一聲,他現在不想看她,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是精心設計好的陷阱,而衛忱不願意再踩進去了。
“你一直都是這麼無奈。楚歆,你嫁不成子煜了,陳佩雲會把這件事和自己撇的一乾二淨。你這麼聰明有沒有想到該怎麼辦?你利用了我,造就了一個殺人犯,你還準備怎麼做。”
楚歆冷下心來,她用最犀利的眼神看着衛忱俊美的側臉,“你何必說的這麼大義凜然!我們之間不過是互相利用!你最初留我在身邊難道不也是爲了掌握董事長和二少爺的動向麼?!”
“是啊……”衛忱嘆了口氣,“是我小看了你,我沒有想到在我身邊的每一刻,你都想着算計,在我身邊遇到的每一個人,你都想着利用。
你的神秘和無奈,你的順從和愛慕,你笑容和刀鋒,都是甜美的陷阱,引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不可收拾的局面來。”
他終於轉過頭看向楚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對你說的喜歡,無關乎利益,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的心是真的,我對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我希望一輩子的相守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