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說着辛苦,面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感謝楊仁的辛苦之意,楊仁自然也明白,顧子煜的一句辛苦不過是一句最少字數的客套罷了。
楊仁又詢問道,“不知道顧先生聯繫了白兮沒有?”
“聯繫了。”顧子煜回答道,“白兮現在不方便回來,她向我推薦了丁瑜。”
楊仁聽見丁瑜這個名字先是一愣隨即笑了笑,“丁瑜也是我的師妹,她是病毒學方面的專家,比起白兮的天才所以多面開花,丁瑜的主攻病毒確實也很有優勢。我聽說她在此之前一直在美國方面從事病毒研究,這次她要是能夠回來,小少爺的病情就有很大的勝算了。”
顧子煜聽了他的話面上也沒有露出什麼開心的表情來,依舊是冷着一張俊美的臉。
楊仁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將已經整理好了的顧安寧的病情報告推給了顧子煜。
“顧先生,這是小少爺的病情的具體報告,您可以看看有什麼治療方面的意見。”
顧子煜垂眼望了一眼,並沒有翻開,“我不是醫生。”
他雖然倚着椅背,脊背卻僵直着。
“你今天下午跟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顧子煜漆黑深邃的眼睛像是宇宙洪荒之中的無垠黑洞,連光芒都要湮滅。
楊仁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看着,背後的冷汗一層又一層的滲出,他僵硬的點點頭,“顧先生,我今天說的都是真的,小少爺感染的病毒並不是他回來之後人爲感染的,您可以放心。”
“那安寧回來之前呢?”
楊仁的一張臉白了不少,“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了,小少爺這個病毒之前也沒有見過,所以不知道是出生就帶有的,還是在加拿大的時候感染的。”
顧子煜點點頭,“你聽好,就算你今後發現,安寧這個病毒是出生的時候自母體帶出來的,也不準在安怡面前說聽見了麼!”
楊仁點頭如搗蒜,“我明白的顧先生。”
“我不想聽到任何的流言蜚語。”顧子煜盯着楊仁,薄削的嘴脣開開合合像是開了封的刀片,“我尊重任何人的言論自由,但是你應該明白,也不是誰都有機會行駛自己的言論自由的。”
“顧先生請放心。”
顧子煜又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放心的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哐!”一聲的關門聲傳進骨膜的時候,楊仁才覺得自己又一次活了過來。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不出所料,襯衫已經被冷汗溼透了。
顧子煜比楊仁之前聽說過的任何傳言都還要可怕。他很年輕也十分俊美,五官凌厲尖銳,無形的氣勢在他的周圍繚繞的,只要他一個不高興,就能夠瞬間的席捲過去,碾碎任何的敵人。
“後生可畏啊……”
楊仁吧自己的一把老骨頭癱在椅子上感嘆道。
他也算是面對過很多的有錢人和高官了,也有不少人已經在高位上做了一輩子,算得上氣勢凌雲了,但是像顧子煜這樣咄咄逼人銳不可當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難怪說在談判桌上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顧子煜,因爲只要他坐在那裡了,你就沒有任何的可以商量的餘地了。
楊仁苦笑了一聲,豈止是沒有商量,簡直連開口都需要勇氣。
顧子煜離開了楊仁的辦公室也沒有回去病房,他站在醫院的庭院裡。這所醫院的庭院是照着神話建造的,雜糅了中西,建造的不倫不類,顧子煜本人是十分不滿意的,但是很顯然他對這種事情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庭院四周有九根漢白玉石柱,每一根上都盤旋着姿態不同的龍,寓意着龍生九子,取的是吉祥的預兆。
顧子煜倚着最近的一根盤龍柱,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來,叼在嘴裡點着。
他以前是不抽菸的,尼古丁對身體不好,他是個十分愛惜自己身體的人。煙癮是安怡出事的時候染上的,他戒的也快,在安怡身邊的時候就從來都不會抽菸,不過現在他顯然需要尼古丁來排解一下他心裡的煩躁感。
шшш⊙ttk an⊙¢ ○
以前衛忱抽菸的時候,他還會說衛忱早死早超生,如今他才明白,人有時候並不是非要抽菸才覺得暢快,只是想找十幾分鍾逃避一會兒罷了。
黑色煙身金色濾嘴的黑俄羅斯尼古丁含量並不多,還是衛忱介紹給他的。
庭院裡的路燈仿照的是中世紀英國的煤油燈,看起來昏暗又復古,不遠處的歐式建築風格的大樓分爲兩部分,前半部分是歐式的六層小樓,取得六六大順,屋頂建造的鐘樓的形狀,兩邊一邊放了一隻帶着翅膀的小天使丘比特。後面的半部分就是氣勢恢宏的二十九層住院部大樓。
你看,中式的盤龍柱,英國中世紀的煤油燈,歐式的丘比特,還有現代簡約主義的大樓,所有的精粹都融合在了一起,搞出了這麼一個四不像的東西來。
顧子煜冷笑着低下頭來,煙霧自他的口腔噴出,飄在冷空氣中形成一片飄渺的煙霧,瀰漫在他的周圍。
煙總有燒完的時候,顧子煜將最後一口煙吸乾,然後將菸蒂丟在了腳下,他沒有用鞋底踩滅菸蒂,而是看着這一星半點的火光在黑夜中明明滅滅最後逐漸的歸於灰燼。
他看着菸蒂,腦袋裡卻不知道在想着什麼。他想的入神,所以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安怡正在看着他。
直到安怡將手裡的外套搭在他的後背上,顧子煜才反應過來。他轉過身微笑着望着他的妻子。
“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睡得太多了,就睡不着了。”安怡解釋道。
顧子煜將安怡散開的扣子一顆一顆的繫好,然後溫言道,“晚上天氣冷,你就這麼出來了感冒了怎麼辦。”
安怡抿着嘴脣沒有說話,她不願意告訴顧子煜,她醒過來了,卻沒有看見顧子煜,所以心裡不踏實,說什麼也要找到他。
安怡不是一個軟弱的女人,正相反,她有一個堅強的讓人畏懼心。
顧子煜看着她,安怡於是說道,“看你剛剛一直在出神,在想什麼麼?”
顧子煜實在的點點頭,“我在想安寧的事情,銳利重工的丁瑜我也有耳聞,她在國內的新聞不多,但是風評不是很好。”
“不是說白兮的師姐麼?你不相信白兮介紹的人?”
“我不是不相信白兮介紹的人,但是白兮這個人你也瞭解,她就是個小孩子,很容易就被帶偏了,她看人的分寸我確實信不過。不過丁瑜醫術高應該是真的。”
安怡嘆了口氣,“我現在只想安寧能夠快點好起來,怎麼會突然就這麼嚴重的。”
“丁瑜最長一週最短三天就能到了,到時候讓她看看吧。”顧子煜攬過安怡,望着她說道,“我保證,就算翻遍全世界,我也一定給你一個健健康康的安寧。”
“恩。”安怡臉上終於露出一點點的笑容來,“我想了好多我們三個人今後的生活,我想每一個都變成現實,好不好?”
“好……”顧子煜笑着道,“我們帶着他世界各地的走,爭取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都留下我們的回憶,你負責把他打扮的帥帥的,我就負責給你們記錄下來。”
安怡狠狠的點點頭,“之前那麼難,他都堅持下來了,我相信這次一定不會有事的。”
顧子煜愛憐的摸摸他的頭,“我們回去吧好不好?晚上也有些冷了,你要是感冒了,明天可就沒法去看安寧了。”
說完拉過安怡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一起往回走。
月色當空,將這兩個人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長,轉了半圈之後於他們的腳底終於融在了一起。
丁瑜接到白兮的電話的時候她正在爲佛羅里達州的一場連環殺人案做着屍檢。
“白兮?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丁瑜一隻手抓着手機,另一隻手還帶着沾滿鮮血的手套,她的身前就是一個剛剛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還散發着淡淡的餘溫。
“你最近在做什麼?”白兮問道,“能不能回國一趟?”
“恐怕不行,我最近在跟進佛羅里達州的連環殺人案,被害人外表沒有傷痕,臟器也都完好無損,警方懷疑是中毒致死,卻在被害人體內沒有找到任何的中毒痕跡。你知道的,我一向對病毒學很感興趣,所以咯……”
丁瑜穿着白大褂,倚着解剖臺,十分的閒適的樣子,好像滿屋的血腥味都不存在一樣。
“我知道,但是這次的事情你一定感興趣。”白兮接話道,“師姐,你知道顧子煜麼?”
“知道,顧家的大少爺嘛。前一段時間他還上了美國的金融雜誌封面,我想不知道都難。”
“這次要你回來就是爲了子煜哥哥的兒子。”白兮想起那麼不容易纔回到安怡姐姐和子煜哥哥身邊的顧安寧就這麼要沒了,心裡就一陣的難過,聲音裡也帶上了哭腔。
丁瑜站直身體,聲音也沒有了剛剛的輕佻,“怎麼了你?發生什麼事了?你哭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