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是從皇后的鸞鳳殿院內傳來的。
淒厲又絕望,讓聞着心驚膽顫,雞皮疙瘩起了一圈又一圈。
衆人擡頭望過去,便見幾個穿着青袍帶着頂帽的太監,邊拖邊拽,將一個面貌清秀的小宮女一路拖過來。因爲地上鋪的磚石偶有棱角,小宮女的宮裙破爛不成樣子,膝蓋處的白色褲腿殷紅一片,狼狽不堪。
臉上全是淚水,白淨的小臉哭成一團。
“公公饒命啊!奴婢真的沒有勾引皇上!不要把奴婢送到慎刑司啊!”
勾引皇帝?
凌若擡眼望過去。
小宮女面目清秀稚嫩,一對杏眼圓溜溜,看樣子挺機靈忠誠的,沒想到還會幹這種事?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對。
下一秒,凌若蹙了眉。
在後宮裡面,按理說發生這種事,各宮主事當然要封住嘴堵住下人的口別讓這事蔓延出去,爲什麼在衛國皇后這裡,會由幾個小太監架着宮女把這事捅到命婦這兒?
只有一個可能——趙皇后是故意的!
是想借此來給跪拜的命婦們一個下馬威?還是想彰顯自己在後宮的身份和地位?把這招數用到命婦身上,實在是愚蠢之至。
果然,那太監聽小宮女還敢求饒,毫不留情地抽了她一巴掌,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白抹布,堵住欲要再求救的那小宮女的嘴。
惡狠狠道:“皇后娘娘下的決定宮裡人誰敢違抗?也不打量打量自個兒什麼身份,還敢在娘娘面前耍花樣!扔你進慎刑司是娘娘心善,沒把你全家抄斬就算不錯了!”
言罷,笑吟吟對這邊走來的凌若等人道:“鸞鳳殿處置下人,叫各位貴人見笑了。咱們娘娘就在宮裡,老早就候着了,奴才還有娘娘吩咐的事要辦,得罪了……”
站在人羣最首的是司徒家的老夫人,司徒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而這位老夫人被皇帝欽此的正一品德順夫人,爲人溫和恭順。
見狀,笑的溫和,“你去忙吧,娘娘的差事要緊。”
“是!”
幾個太監點頭,拖着那猶在掙扎卻因堵住嘴巴而不能叫喚的小宮女再次離去。
這一幕,刻在在場的衆人心頭。
凌若身後,聽得有個嬌嫩的女兒聲抖着嗓子,拽了拽自家孃親的袖子,“娘,慎刑司是什麼地方,很恐怖嗎?”
“你少說兩句……唉,進了那地方,還沒有人能屍身完好的出來。”
“屍身……完好……?”
聽着這滲人的話,又想起剛纔那一幕,小姑娘嚇的有了哭腔,“娘……要不咱們回去吧?這宮裡太恐怖了……”
“瞎說什麼!”
婦人急忙堵住她的嘴巴,“進了宮就莫在說這話!被別人聽到連你爹爹都得不了好!知道怕了就跟緊孃親,有點眼色,一天很快就熬過去了……”
這婦人倒是明智。
凌若往後望了一眼,落在她們的腰牌上——一個是司徒家的嫡幼子媳婦,一個是嫡幼子的嫡女司徒晴。
司徒家的人……凌若眯眼。
鸞鳳殿金碧輝煌。
就連通向正廳的長廊,都雕滿了金鑲玉的鳳凰,鳳凰的眼珠是用深邃的藍寶石刻成,冰冷又幽深地打量着來往的衆人。
滲人的很。
凌若擡腳,邁過最後一道門檻,和衆人一起踏入正殿。
因爲站的位置靠前,凌若將屋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從花瓶擺件到雕樑畫壁,從茶櫃桌角到執扇宮女手上帶的銀鐲子,都極精緻之能事,精緻是精緻了,卻失了端莊大氣,不像是皇后的宮殿,反而像是貴妃的宮殿。
這份做派,怪不得二十多年了,佔着嫡長身份的大皇子還是大皇子。
不過跟她無關。
坐在首位的趙皇后穿了一身明黃色的皇后禮服,頭上帶着九尾鸞鳳點翠滴金首飾,兩隻手上各帶了一對明珠手釧,雍容華貴。
面容明豔,不顯老氣,讓人看不出她將近四十多歲的年齡,唯一的缺憾,是眉眼之間有些陰翳,眼角微微下勾,偶有暴戾之色閃過。
一個皇后,脾氣暴戾?
凌若挑眉,不過下一秒卻又釋然。
趙家本就是靠着武將起家,趙家能成爲四大世家之一,全靠着赫赫的戰功,而身爲趙家唯一
的嫡女當今的趙皇后,性格肯定會和趙家子孫相似——魯莽、衝動、脾氣暴躁。
比如大皇子,比如五公主衛芙蓉。
隨着衆人一起行禮,禮畢之後,凌若跟着帶引宮女的指引,正要走向自己的位置,突然聽趙皇后的聲音響起,“哪位是明珠郡主?”
話音平穩,但細聽下去,還有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敵意和嫉恨。
凌若嘴角抽了抽,得了,又莫名其妙被人盯上了。
無奈,在衆人眼神的洗禮之下,走到了大廳正中央的位置,強忍住心底的不願,給趙皇后行了一禮。
“回皇后娘娘,臣女便是榮幸得封的明珠郡主。”
語畢,微微擡頭,眼神卻落在趙皇后小腿的位置,並不與她對視。
這是進宮之前學的禮儀,在衛國後宮她根基不深,還是謹慎一點兒的好。
趙皇后盯着她的臉。
像……真像!果然是那個賤人的女兒!那靠着這張臉勾引了皇帝,她的女兒也不甘示弱,一回宮都沒進,竟然能哄的陛下給她封了郡主!
還明珠郡主?掌上明珠的意思嗎?
趙皇后掐緊了手心,下一秒,詭異一笑。
任那女人再怎麼囂張,不也年紀輕輕就橫死了嗎?還有她的女兒,如今不也要謙卑地對她行禮?
凌婉君啊凌婉君,當初陛下對你疼愛非凡,恨煞了後宮的一干人等,如今?你的女兒不還得落在本宮手上任本宮揉捏?
呵呵。笑道最後纔算勝者。
趙皇后擺擺手,漫不經心道:“看着也不怎麼樣,不知道哪兒入了皇帝的眼,得了個明珠郡主的封號,罷了,你先退下吧,本宮也不想看你。”
凌若眼底一暗。
她和大皇子沒愁吧?她也沒招惹過這後宮的任何一個吧?一見面就對她冷嘲熱諷是什麼意思?
“皇后娘娘這話就錯了,皇上封臣女爲郡主,必然有他的理由,您說臣女不怎麼樣,是要跟皇上對着幹嗎?”
語到最後,擡眼,直盯盯地望着趙皇后。
眼底,是毫不退讓的鋒芒。
她,豈會怕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