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席處,大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雲薇,你當這是咱府裡呢?怎麼能隨意亂走呢?”
饒雪空心情不好,不想理會她,便低下頭裝認錯的模樣。
“老夫人到。”
隨着一聲清亮的唱諾,一行人緩緩走了過來。爲首明顯正是李老夫人,年近六十,頭髮還未見白,佩戴着累絲嵌寶額飾,慈眉善目。身穿藍色長裙,外搭醬紫繡金線滿福平襟褙子,一手搭着一串檀木佛珠,另一隻手被一個絕色少女輕扶着。
那少女約莫十五歲,長得高挑,同樣梳着飛仙髻,髻間飾以數顆東珠。細長飛眉,靈動杏眼,櫻脣小巧,十足的美人。她穿着煙霞綴珠齊胸襦裙,配以紅色披帛,走動時如一朵輕雲。
饒雪空聽到王蕊兒喃喃道:“那一定是葛彩瑜,果然貌美啊。”
葛彩瑜是郡太守的掌上明珠,江南第一美人瑤妃的表妹。饒雪空記得上次出府時就聽說葛彩瑜要到錦華閣去的,當時她還想去看看第二美人的風采,可是去早了沒有遇到,沒想到今天倒是見着了。
果然是極美。
饒雪空本來覺得柳雲薇這副軀殼也挺好看的,但是跟葛彩瑜一比,那便只是路邊一小花了。
而莫之華柳明如王蕊兒等人,雖是穿得相當奪目,也只能淪爲陪襯。饒雪空見她們都咬了咬脣,很是惱火的樣子,心裡便覺得好笑。這麼一來,鬱悶的心情也散去了幾分,便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這羣夫人小姐。果然沒有人姿容勝得過葛彩瑜的,但是坐在離她們不遠的一桌有一名穿着月牙白暗梅花紋,鬢插琉璃蝴蝶簪子的少女引起了饒雪空的注意。
因爲那少女的目光一直就落在湖上的荷花上,靜靜地用手指悄悄在另一邊手背上輕畫着,像是在畫荷。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側過臉來,對上饒雪空的目光,微微一怔,接着便對她略略點了點頭。
饒雪空給了她一個笑容,對方只好也回了個笑容。
很好,她總得有朋友不是?
主位在中間,正好是弧形的最高點。李老夫人在衆人的注目禮中走到座位旁,微笑着對衆人道:“三年前去了京城,如今回來方知還是故土親切,難爲各位夫人小姐還掛念着我這老婆子,快請坐下吧。今天陽光格外好,請衆位來嚐嚐李府的荷花釀。”
衆人紛紛跟李老夫人問好。
有穿着新式制式的丫鬟端着托盤在席間穿梭,爲衆人送上荷花釀,饒雪空便聞到了剛纔在莫之競身上的那種味道。
其她人則注意到了那些丫鬟的衣服,不管接不接受,現在是在李府,總是說的好話。
“這些丫鬟穿得衣裳挺別緻的啊。”
“是啊是啊,頗爲好看。”
李老夫人笑道:“這都是我那大孫兒,就喜歡些新奇事物,說是找的什麼名師得到的衣裳圖樣,找人做出來的,對了,是柳記衣坊做的。”
饒雪空一聽這名師二字,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荷花釀給噴出來。當時她雖然是在柳記衣坊裡畫的圖,但是在裡間畫着,掌櫃和夥計也沒看到,她和琴嬤嬤說了這事不能外傳,可是李乘風那傢伙明明知道是她的,還總說什麼大師名師!
大夫人是知道這事的,一聽李老夫人說這話,便想着要接點什麼,可是她知道得不清楚,只知道是饒雪空帶着李府的嬤嬤到鋪子裡,便推了推她,想讓她回話,這樣,李老夫人的注意力自然就能轉到這邊來了。
饒雪空眼珠轉了轉,乾脆就拿了塊棗糕吃了起來,把大夫人的暗示忽略了。
柳明如見狀,站了起來道:“回老夫人,這是李記衣坊及李府上下之幸呢。”
饒雪空“噗”地一樂,華麗麗地噴了柳明如一身的糕渣。
李老夫人等人看過來時,柳明如正急怒地瞪着饒雪空,而她則緊緊捂着嘴,悶聲咳着,她眼底的笑意太盛,還來不及散去。
噗,這馬屁拍得太可樂了,她實在是忍不住。柳記衣坊本來就有在接這些製衣的業務好吧,人家錦衣閣給做衣服都沒說很榮幸,柳記衣坊不過就是給李府做些“員工制服”,就李府上下都榮幸了?
大夫人恨得幾乎想把饒雪空咬出一大口血肉來。這下子李老夫人注意力倒是移過來了,但是,瞧瞧被她看見了什麼?
她立即扯了扯柳明如的裙子,要她冷靜下來,可千萬不要當場咆哮,而在桌下,一隻腳移向饒雪空,狠狠地踩住她的腳,然後用力地轉了轉。
眼光射了過去,咦,她沒別的反應?
王蕊兒緊緊揪着裙子,臉都快扭曲了,顫顫地擠出一句話來:“表嫂,您踩得我好痛……”
饒雪空實在很想噴笑出來,但衆目睽睽之下還是保持點淑女風範好些吧?
由於她噴糕點的時候別人還沒看過來,轉過來的時候已經噴完了,所以很多人只看到柳明如漲紅着臉瞪着她的庶妹,而這小庶女捂着嘴,雙肩有點發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嫡姐之威了。
李老夫人道:“這位就是柳大小姐?柳大小姐可是有事?”
柳明如已經壓下情緒,聞言忙回道:“回老夫人,明如沒事,只是妹妹有些緊張。”
她的衣服啊,花了幾千兩做的衣服!柳雲薇這個賤丫頭竟然敢噴她一身!
李老夫人還沒說話,旁邊的葛彩瑜嬌嗔着搖了搖她的手,道:“老夫人,可能是這麼端坐着太拘束了,不如就讓彩瑜帶衆位姐姐妹妹們走動一下吧。”
“你這小丫頭是自個坐不住吧?瞧人家柳小姐,那可是端莊得緊。”
“老夫人……”葛彩瑜小女兒般地對着老夫人耍賴。美人做什麼都是美的。
李老夫人失笑:“行了行了,就依你!你帶着衆小姐們去那邊轉轉,衆位夫人就留在這裡陪老婆子說說話吧。”
衆人自然齊聲應是。
葛彩瑜站了起來,美目流轉間將衆千金掃了一遍,笑着道:“各位隨我來吧。”
衆位小姐都站了起來,向葛彩瑜靠攏過去。饒雪空本着遠離光環遠離中心的原則,磨蹭到了最後。
柳明如卻拿着帕子邊走邊低頭擦拭着身上的糕碎,其實沒有那麼誇張了,拍一拍就好,什麼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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