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我一時竟有些壓抑的無措。這是我曾生活了近十八年的地方,再次踏足卻已時隔四年。
時過境遷,曾經的小城已是高樓林立,而我此刻也失掉了當初的淡然心境,痛苦、悲傷、愧疚……這些矛盾的情緒隨着汽車的前進而愈發煎熬着我。
“小姐,要開進去嗎?”我睜開有些澀痛的眼睛,眼前是熟悉的社區的面貌,或許是貼了瓷磚的緣故,多年的樓房並沒有很破敗的感覺。我一時盯得有些出神,直至耳邊再次傳來司機的詢問。
揉了揉有些脹痛酸澀的眼睛,欲出口的話卻被一個朦朧卻強有力的聲音生生阻斷,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用了,就到這兒吧。”
蘇衍,你這麼喜歡逃避問題,乾脆滾回你媽**中好了!
紀恆,你看,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舊無法擺脫你,哪怕我逃得遠遠的,你所說的每句話還是會如此清晰的浮現在我耳邊,你的輪廓深邃到連時間都不能打磨絲毫,你的一切都已經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想,對於這些,你一定又在暗自竊喜!
可是,紀恆,我累了,不想再和你如此糾纏下去了,所以請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有罪,可這麼多年我也受到了懲罰。這些年的背井離鄉,獨自一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揹負着良心的譴責,我沒有一個夜晚可以安然入睡,沒有一日可以身心安定,甚至連家庭這個溫暖的地方都不敢再碰觸,你還想我怎樣?況且當初的事情也並非你所認爲的那樣,我並非罪無可恕。
你定是不希望與我呼吸着同一片空氣,但你更不想我安然,因此你寧願以折磨你自己來更好的折磨我。紀恆,我一向都知道你是這般矛盾的人。
猶記得曾與你討論某罪犯鋃鐺入獄的新聞,當時的你獨執一詞,你一臉的無奈與肯定,你只當他的罪行是迫於無奈,不曾有絲毫輕視。這般來說,你總是與衆不同的,你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但於我,你又爲何不肯換眼而看呢?爲何單單不肯原諒我??
一個被衝昏了頭腦喚醒了愛情這隻惡魔的我。
手有些顫抖的按下幾個數字,內心充斥的不僅是歸家的激動與安定。
“衍衍,是你嗎?你終於肯回來了!”聲音通過電磁波的傳遞而有了些許的改變,但其中夾雜着的濃烈的欣喜與激動仍讓人無法忽視,那最真實溫暖的愛意此刻卻仿若一把鋒利的尖刀,毫無阻擋的深深的刺進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媽,上去再說。”
看,就算你做了天大的錯事,總有一些人會一如既往的愛着你,呵護寬容着你的過往,救贖你的現在。
蘇衍,你該知足了。
“衍衍,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你這孩子一走就是四年,你是出去上學又不是去避難,再忙也不至於一次都不回來,這裡到底還是你的家。”
“媽,對不起。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就彆氣了好不好?”我討好的摟住眼前這個絮絮叨叨的紅了眼眶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幾年不見,她的身上也多了歲月的痕跡,但爲我而忙碌的身影仍是一如既往的美麗
剛剛那句不經意的話語,卻在我心中激起了一絲漣漪,苦澀與愧疚之感上涌,避難這個詞當真是用的貼切,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澎湃,我不想再讓我虧欠了四年的家人擔心了。
“這麼大人了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你是看我們都老了,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老?來我看看,這是哪家的一朵嬌豔美麗的花兒啊,真是要迷死人了!”
“少跟我貧,你得給我個交代。一邊去,看見你我就心煩。你爸中午不回來吃了,想吃什麼?”
“油燜大蝦。我看到冰箱裡有蝦。”拿出一根小布丁咬了一口,久違的味道深深襲來,濃濃的奶香頓時溢滿全口,“我再也不走了,這個交代母親大人可還滿意?”
紀恆,四年了,我躲着避着,現在我決定坦然面對了,我想我們之間也可以有個了斷了。得知這個消息的你會不會開心?
“不走了?”她忙碌的身影明顯一頓,繼而有些輕微的顫抖,“你是想吃窮我和你爸啊,越來越沒良心了。”
“原來我這麼不招人待見啊,那我走好了。”走到玄關將剛脫下不久的鞋重新穿上“蘇瑞要放學了吧,我去接他,幾年不見倒是需要討好下他了,現在估計是真的奈何不了他了,小屁孩現在也長成男人的樣子了吧。”
蘇衍,原來你沒有想象的那般堅強。
剛剛那個溫暖如春的地方,我只覺得難以喘息,抵死掙扎才能把持一份輕巧。四年難違的關心,接觸時早已變成滿心的不安,原來四年的時間並沒有讓我有多大的改變。
我還是會逃避。
紀恆,我也曾勇敢過,這點你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