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努力地壓抑慍怒,沒有言語,只低眉斂目地垂着頭。
月姍姍低喝一聲:“搜!”
立刻,從她身後閃進來五六名太監,非常默契地開搜,有人搜我的牀鋪,有人搜衣櫃,還有兩個人來給我搜身。
我萬分不滿地瞪視着月姍姍和柳君邀,“你們做什麼?女皇陛下,您不是說過,將小人留在宮中決不讓小人受到一點委屈!這難道就是錦月國堂堂女皇的待客之道嗎?”
我話音剛落,忽然胳膊上一疼,正在給我搜身的那名年長一點的太監狠狠地掐了我胳膊一下,立刻疼痛如同被針紮了一般。
看那太監的穿着,似乎是總管一類的資深太監,他生了一張很長的馬臉,臉側還有一顆大大的黑痣,眉兇目厲,看上去就面目可憎。
“哼,寶日國的奴才真沒規矩,膽敢這麼跟皇上說話!”那公公惡狠狠地盯着我道。
我冷冷哼一聲,“堂堂一國君主竟然食言而肥,真真令我這個他國屁民長見識啊!”
“哎呀,死丫頭!”老太監一聽,登時擼胳膊挽袖子,衝我立眼睛,“看來老身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罷了,公公!”月姍姍忽然開口說話,制止了名叫公公的老太監再次對我下黑手。她轉頭對柳君邀道:“鳳後,你確定當日是她與上官嵐溪和月初痕在一起?”
柳君邀篤定地對月姍姍頷首道:“臣不會看錯的,就是她!”
月姍姍再次將目光轉向我緩緩蹙起雙眉,仔細地打量我。
柳君邀像是怕月姍姍反應不過來似的解釋道:“這丫頭是寶日國太子莫詡身邊的人,月初痕在寶日國住了多年,上官嵐溪也曾是寶日國的國師,他們與她必是熟識的!要不然怎麼就這麼巧,她才進後宮住了兩夜,月初痕和上官嵐溪就被人劫走,定是她與莫詡裡應外合!”
呵,原來柳君邀沉不住氣了想將嵐溪和初痕被救出推到我的身
月姍姍低眉尋思了一會兒,沉聲道:“先不要輕舉妄動,好不容易纔湊成兩國聯姻,朕不想此時與寶日國太子鬧翻,而打亂朕的計劃。”她看了看我,吩咐道:“先關起來,靜觀其變。”
說罷,她轉身走了,出門之時,明黃色的鳳袍在朝陽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柳君邀緊緊地盯着我看了幾眼忽的詭異一笑,對馬臉老太監道:“公公,這麼好的房間給她住,太浪費了。”
說罷,也走了。
馬臉老太監屈膝恭送,再轉回頭一臉陰險地看着我。
我謹慎地盯着這個老太監,心裡暗道不妙-啊,柳君邀不讓我住這裡了,這老太監不會把我關進柴房什麼地方吧,幸虧我昨天晚上洗了個澡······
暈我這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還扯到洗澡上去了?自從昨天做了那個詭異的夢,我的思維就開始混亂了。而且危機意識也變得很弱,竟然絲毫不擔心柳君邀殺我滅口或者這個馬臉老太監虐待我,潛意識裡總覺得面具男就在這座皇宮的地下無聲無息地出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肯定會挑出來救我的!
果然,那個公公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了幾句,便擡起頭,目光詭詐地看着我冷冷地抽了抽嘴角連帶着臉上那顆碩大的黑痣也隨着肌肉的抖動顫了顫。
“哼,你這寶日國的粗俗女人怎配住我們錦月國的一等宮殿?原先是皇上有旨要善待你,現下皇上也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來人吶,先將這個不識好歹的婦人牢牢看住,餓她一餓,待到天黑之時再將其關到清月殿去!”
清月殿······那不就是皇宮裡鬧鬼的宮殿嗎?
上回我和流淵陰差陽錯地去過那間宮殿,還偷聽了阿素和柳君邀的談話,阿素曾說那宮殿裡有先皇后的冤魂出沒,在皇宮裡,那間宮殿就是鬼殿,無人敢靠近。
這名叫公公的老太監果然是個奸佞之人,受到柳君邀的指使,想給我苦頭吃。
哼,不就是一間鬧鬼的宮殿嗎?我纔不怕!
不知怎的,我不僅不怕,還有點興奮和少許期待,因爲清月殿是錦月國的傳奇皇后生前居住的宮殿,我倒很想見見那位皇后生前所居是怎樣的地方,而且直覺告訴我,那裡會有重大發現。
夜幕降臨時,公公準時來到關押我的地方,揹着手,踱着步子,斜睨着我,滿是得意地道:“哼,已經兩天了,寶日國太子都沒來看你,看來你也不過是低人一等的奴才而已!”
哦,原來他如此刻薄待我,還因爲當日莫詡對我的溫柔相待,令同樣是奴才他的嫉妒生恨了,看來平日裡柳君邀待他並不好,所以他纔會嫉妒得到主子寵愛的奴才。
我眼皮也懶得擡一下,更不願與他多言,這種卑劣的勢殿人,不值得我正眼看他!
公公輕哼了一聲:“呸!裝什麼清高自傲?趕緊起來,跟老身走!”
他說着就要來踢我,我“騰”地從地上坐起,仰起頭,看也不看他一眼,甩了甩衣袍,率先出了房門。
公公在身後又冷言冷語地說了好幾句,才領着我往清月殿的方向走。
我的心中按捺不住激動之情,公公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心頭“撲通、撲通”地跳着,腳下的步子忽然變得很熟悉,眼看着前方屹立在月光中燒損的宮殿,我的腦海裡竟然閃現出某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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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乘坐在高貴的鳳輦之中,緩緩向這座宮殿靠近。
她因爲愛上高高在上的皇帝,寧願放棄自的廣闊天地,走進這座雕欄玉砌的宮殿,走進無形的囹圄。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那名女子嬌豔的面容,一雙明亮的眼眸如同純色墨玉,晶亮閃爍,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憧憬與期待。
伴着清冷的月光,清月殿的殿門緩緩打開,公公在我的身後狠狠推了一把,我踉蹌着跌進宮殿裡,殿門在身後迫不及待地關閉,公公尖利的嗓音從外面傳來:“死丫頭,看不把你嚇得魂飛魄散!”
我冷冷一笑,都說這清月殿鬧鬼,倘若人心中無鬼,又怎會鬧鬼?
直起身子,打量起這座燒燬大半的宮殿,月光下,所見之處均是黑漆漆的,殿中的擺設也被燒得殘破不全,每個角落都顯得極爲淒涼。
我靜靜地站在宮殿裡,一點點地將宮殿的情景收入眼底,而我的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拼命地掙脫枷鎖,想要破繭而出!
在直覺的牽引下,擡步走向後殿,過了暖閣,是一間難得保存得良好的房間,房內一張大大的雕花牀,牀上掛着紅色帷幔,帷幔上還繡着鴛鴦圖案,再看房間內的屏風、桌椅、梳妝檯,銅鏡,所有的傢俱上,但凡有圖案的均爲鴛鴦圖,那一雙雙鴛鴦或戲水、或依偎,好不溫馨。
這顯然是先皇后的寢房,看得出來,這不僅僅是一間女子的寢房,更是一間記錄着一對恩愛夫妻幸福生活的寢房。
慢慢地,我靠近那張雕花大牀,不知怎的,看着這牀竟有些熟悉,牀頭的花紋很熟悉,牀的質地很熟悉,心中驀地一驚,有一些回憶閃
轉身再看整間房間的佈局和擺設,頓時淚水噙滿眼眶,這擺設竟然與當初面具男在寶日國帝都給我買下的那座名爲“清苑”的宅子一模一樣!
仔細地打量,不僅佈局一樣,連傢俱的款式都是一樣的!
猛然間,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海裡衝了出來,四處遊躥!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頓時,恍如隔世。
那些記憶肆無忌憚地破閘而出,就這樣充斥着我的大腦,我猛地一激靈,如墜夢境,腦中靈光閃現,又回到現實。
那是隔了十八年的記憶,隔了兩次生死,隔了兩個輪迴。
有幸福,有苦澀,有無奈,有掙扎,有長相守,有恨離別,有永系同心結,有生死隨君去……
淚水瞬間洶涌而出,我忽然擡步,跑向擺滿了書河小說網架,在堆滿塵埃的書架上翻了一通,將那些陳年舊書推開,躲在舊書堆的後面,有一本畫冊映入眼簾。
顫抖着雙手,將那本畫冊端起,用衣袖抹去封面上的塵埃,打開這本塵封了十八年的畫冊,藉着月光翻看。
第一頁,畫着一條風景秀麗的江河,江上一葉扁舟,扁舟之上一名巍峨男子負手而立,岸邊一名妙-齡女子用好奇的目光望着男子,男子的眼中滿是笑意。
第二頁,那名女子獨坐閨中,望着窗外美景,目露神往,似少女懷春。
第三頁,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懷裡擁着美麗的少女,兩人馳騁在一片青草地間。
再往後翻,均是男子與女子歡快相處的畫面,直到第十頁,女子披上鳳冠霞帔,眉眼間含羞卻又掩不住濃濃幸福,坐上花轎······
這是一本載滿甜蜜的畫冊,從頭到尾,將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相守的過程全部躍然紙上,畫者筆觸細膩,應是出自女子之筆。
直翻到最後一頁,纔看到幾行秀麗小字:“永結一心,百年不離,月龍亭、月清清。”
月龍亭,月清清。
月清清……
月清清!
原來,真正的名字叫月清清。
難怪,難怪,他喚我清兒。
淚水落下,打溼了畫冊上的“不離”二字。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喜悅與顫抖,“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