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覺中又過了十幾天,我逐漸適應了月初痕的生活習慣,尤其洗澡、起夜這樣的事情也摸到一些規律。
他每天都要沐浴一次,我蒙着眼睛伺候他脫衣、擦背、穿衣,這是一項很折磨人的工作,就像美食擺在眼前,只能看不能吃一樣痛苦。
好在本小姐心中有玉流淵這個正牌男友做安慰,每次蒙上眼睛,腦子裡想的就是淵淵光溜溜的長腿……等這傢伙回來後,要好好摸摸他,以解我這一段時間的鬱悶之苦。
月初痕的起夜習慣也是固定的,每天夜裡起來三次,先噓噓一次,再喝一次水,再噓噓一次,在他的歷練之下,我端夜壺的技巧也日漸高明,沒有一次失手!
至於月初痕冷漠的性子,我……慢慢適應吧!
璃陽公主自從上次來竹園賞賜一番後,一直沒有過來,倒也相安無事。
正當我爲近期的安寧沾沾自喜時,卻不想,更大的暴風雨雲團悄悄降臨。
上午,月初痕正在書房內看書,我拿了茶壺去外間添水,大門外傳來了通報聲:“輕煙總管到。”
我心頭一驚,近來甚少出竹園,聽說輕煙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深得莫璃陽的信任,大有超越當年喬越的勁頭。
“叮叮噹噹”的環佩聲響起,輕煙已來到門口。
我不想與她發生爭執,雖然心中八百個不樂意,但還是按照規矩對她行禮,“不知大總管來此有何貴幹?”
輕煙以一種睥睨的姿態看着我,手裡甩出一個白玉牌子到我的眼前,慢悠悠道:“今晚公主駕臨竹園,着二官人侍寢。”
侍寢!
竟然這麼快,已至月末,我還記得銀翹與我交接時說過每月的月末都是月初痕侍寢的日子。
我收了玉牌,恭敬道:“遵命。”
輕煙看我一眼,目光中透着微不可察的幸災樂禍,“聽聞你近來在竹園內過得甚是舒坦,不知這樣的日子在二官人侍寢後還能過多久?”
這可是話裡有話啊!
我淡淡一笑,“多謝大總管掛念,託大總管的福,在竹園裡還不至於被人推進湖裡淹死。”
“哼哼,”輕煙冷笑一聲,高傲地轉過身子,“馬上你就會知道,死,有很多種方式,比扔進湖裡淹死更痛苦上百倍的方式,也有上百種。”
“哦?”我挑挑眉,故意貼近她,低聲道,“那我倒拭目以待了,不知這園子裡的人,比起你的手段如何呢?”
輕煙猛地一甩袖,壓低的聲音掩飾不住她的惱怒,“阿寶,看來你的腦子真的是壞掉了,死到臨頭還在逞口舌之能!”
看着輕煙拂袖而去的背影,我在小小得意中多少有點忐忑,她話裡話外透着能在近期將我置於死地的自信,而且這一切與月初痕的侍寢有關。
再回書房裡,月初痕依然歪躺在榻上讀書,表情沒有任何異常。可是在中午用膳的時候,他端着白瓷碗的手卻突然抖了起來,碗中的翡翠湯灑在他的前襟上,他脾氣上來,憤憤地將白瓷碗摔在地上。
我取了新衣幫他換好,高山、流水擡他回寢房內午睡,一直到傍晚他都未曾起身,我看着時辰也該沐浴候駕了,便壯着膽子去他的牀前叫他起牀。可當我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發現,他根本沒睡,兩隻眼睛望着牀頭的帷幔,藍色的瞳仁沒有一絲焦距,孱弱的身體在錦被下輕輕顫抖。
他並沒有拒絕沐浴,在我的伺候下平靜地洗了澡,不過,令我感到驚訝的是,一向身體冰冷的他今天居然體溫上升,甚至還有點發熱。
換了新的衣服,他坐在寢房內安靜地等候。
天色剛暗,璃陽公主就來了,身後跟着一衆侍從,侍從全部留在院子裡,她獨自一人進了寢房。
“公主萬福金安。”
我行禮後悄悄退到房門口,準備出去,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卻在這時聽到莫璃陽說道:“且慢。”
我趕緊停了腳步,“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莫璃陽走到金絲楠木製成的椅子前優雅地坐下,瞬間,她身上濃郁的金香將房間內薰香散發的淡淡竹香徹底掩蓋。
她用放高的聲調緩緩道:“今日良辰美景,本宮想聽初痕彈奏一曲,去將‘朝露’取來。”
“是。”
原來是要聽月初痕彈琴,呵呵,我偷偷笑了,古代人也懂情趣啊,知道用音樂助興。
從書房內取了“朝露”,我將琴放在寢房的木桌上,自動退到門外,心中一陣不忍啊,可惜月初痕這朵絕美的冰山雪蓮就要被莫璃陽這個高齡色婦辣手摧花了!可憐可嘆啊!
因爲我是貼身丫鬟,要時刻在主子能召喚到的地方候着,所以我“有幸”站在寢房門外,一不留神就將璃陽公主的閨房秘事聽了來。
莫璃陽的聲音中飽含着淡淡的笑意,“初痕,可是想好了?何時爲本宮彈奏一曲?”
月初痕並沒有答話,我猜想他正在閉目養神。
莫璃陽對於月初痕的沉默以對早已司空見慣,繼續用親切的言語與月初痕敘舊,甚至還唸了首詩。
“玉柱泠泠對寒雪,清商怨徵聲何切。誰憐楚客向隅時,一片愁心與弦絕。又入冬了,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冬天,本宮接你進公主府,那時你才只有十四歲,卻已然絕色天成,令本宮看上那麼一眼就怎麼也放不下了……”
呸!我在門外聽的這個氣啊!莫璃陽你個老妖精也不嫌丟人,十四歲的月初痕,還沒成年呢,你也忍心下手!
“日子過得可真快,一轉眼,五年過去,你也十九了,”莫璃陽似乎想到了什麼,頓了頓,輕嘆一口氣,略顯傷感道,“是啊,連塵兒今年都十六了。”
塵兒?是莫璃陽的獨子小王爺莫凡塵吧!再次鄙視莫璃陽,既然清楚月初痕比你兒子大不了幾歲,還忍心上他,你還是不是人!
“這五年來,本宮一直盼着能親耳聽一聽你那驚豔天下的琴聲,可是你卻偏偏如此執拗……”莫璃陽起身,緩緩走到放在書桌的七絃琴旁,柔柔地道,“初痕,這‘朝露’是專門爲你尋來的,你就用它爲本宮演奏一曲《竹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