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轉頭去看他的藍瞳,我害怕從中見到令我墜入深淵的痛。
默默地垂下眼瞼,咬着下脣,感覺到周圍的氛圍冷到極致,我開始琢磨着要不要道歉。
根據我以往聽來的關於二官人脾性的傳聞,我現在已經惹了他,他隨時可能臉一拉,將我扔進後院的井裡。
就在我進行着今夜的第四輪天人交戰之時,月初痕默默地收回目光,然後……淡定地解褲帶,再然後……嘩嘩譁……
月初痕的這一次起夜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再回到小牀上的我,怎麼也睡不着了,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月初痕那張冰冷的容顏,我將耳朵貼在木板隔牆上,仔細地聽裡面,依然沒有一絲聲音。
再一次恨我自己,洛寶寧,你這頭沒腦子的豬!
沒過多久,天亮了,我早早起來,伺候月初痕起牀,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動作溫柔的不能再溫柔了,只盼着他把夜裡的事全忘了,別因爲我一時的情緒問題處罰我。
整整一早晨,我提心吊膽地察言觀色,還好,月初痕的臉上還是毫無表情,冷漠如常,一直到他被高山、流水擡到竹林裡賞竹,我在旁邊奉了茶,他都沒看過我一眼,沒說過一個字。
趁着他躺在軟椅上閉目養神,我悄悄退下,準備回到自己的小間內補覺,昨夜真的沒睡好。
一進屋,就見到我的小牀上竟然坐着一個小丫鬟,腦袋上梳着兩個大大的髮髻,身穿一件綠色的錦花小襖,正端着一本書看,見我進來後擡起頭看我,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漂亮。
我微微一笑,向她打招呼,“浮雲,怎麼有功夫來我這裡?”
浮雲看着我的眼中劃過一絲奇怪的神情,抿脣不語。
當我看清浮雲手中捧的竟是我放在牀頭每晚睡覺前用來助眠的畫冊之時,笑容凝結在臉上,因爲那畫冊上所畫的全是我來到寶日國後遇到的諸位美男,神態各異,下面還有我的評語!
我餓虎撲食一般向她撲去,“不許偷看!”
浮雲拈着畫冊一角,伸到我的眼前,成功的將我的狼撲動作定格,嘴角一勾,“《寶日國美男奇遇記》?這書名起的不怎麼樣嘛!”
我一把搶過自己的寶貝畫冊,撫摸着封面上的書名,悻悻道:“這叫通俗路線,簡單明瞭,直奔主題!”
浮雲扁扁嘴,“換成《寶日國美男捕獲記》不是更明瞭易懂!”
“切!”我攥着畫冊,與她並肩坐到牀沿上,“誰說我要捕獲了?我的愛好和特長看美男、畫美男、品美男,又不是上美男、睡美男!”
浮雲的小鼻子哼了哼,“品美男?我看你品的也就一般般嘛,第一頁那個長腿的,很明顯不是做受的,看那一臉媚笑,恐怕不僅僅是攻,還是強攻呢。”
嘿!哪個不怕死的居然跟我討論起攻受問題來了,簡直目中無人,根本沒將本小姐的專業放在眼裡,此等囂張行爲豈能容忍?我擼胳膊挽袖子,清清嗓子準備反脣相譏,“話不能這麼說,攻受的界定可不能只看外表……”
等等,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攻”和“受”這兩個詞不應該出自一個古代人的嘴裡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浮雲,沉默三秒鐘,不亞於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的尖叫頃刻爆發,“啊!!!!!!你!!!!!!”
浮雲淡定地環抱雙臂,像看白癡一樣看着我,“有那麼激動嗎?”
我能不激動嗎我!親,當你一個人歷盡千辛萬苦穿越到一個找不着北的國家,以爲自己終將這麼悲催地苟活一世之時,卻發現,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是一個人!那種心情就好比上廁所忘記帶手紙時恰好有人將疊好的心相印牌衛生紙從門縫裡塞進來,甚至裡面還貼心地夾着超薄衛生巾!
我的激動逐漸轉變爲欣喜,眼含熱淚地望着浮雲,終於忍不住興奮的心情,緊緊地熊抱住她,“雲啊,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也是……也是穿來的?”
浮雲一把拉開我的胳膊,挑着眉毛鄙視道:“瞧你那沒出息的勁兒!不就是穿越一回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呃……好吧,跟浮雲那泰山崩於面前而不改色的氣質相比,我的確有點露怯,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下心情。
“雲啊,你什麼時候穿來的?”
浮雲的身子向後倚去,尋了個舒服的角度半躺在我的牀上,漫不經心地道:“三年了。”
“三年?”已經這麼資深了,我立刻湊上前去,“那你是怎麼來的?”
“但凡穿越,必有意外!原來的我是驢友,在一次探險中失足掉下懸崖,醒來後就在公主府,變成小丫鬟浮雲了。”
“那你這三年沒想辦法回去?”這纔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回去?”浮雲再次擺出一個看白癡的眼神,“別白費力氣了!除非你想再死一次!還不一定能成功!”
我痛苦地低吼一聲,向後倒在她身邊,“太苦逼了!我現在都快被二官人折磨瘋了,從小到大,我哪這麼伺候過人啊!”我開始搖晃她,“雲啊,你說說,我怎麼就沒穿成個公主、皇后什麼的,從過來的第一天,就去廁所挑大糞,好不容易走出茅房,卻又被派到這裡端尿盆!”
浮雲撲哧一笑,“你認命吧!我不也一樣?”
“對了,你不是在四官人的院子裡嗎?怎麼調到竹園來了?”
“四官人不回公主府,院子也一直空着,所以我沒什麼實質性工作,這次換了大總管,就把我調來竹園了。”
我翻個身,將胳膊和腿壓在她身上,“咱倆真是難姐難妹!”
“去!”浮雲一把推開我,坐了起來,拍拍衣袖,“別動手動腳,我可不是拉拉。”
嘿嘿,我越來越喜歡浮雲了,到底是同一個世界來的,有共同語言啊!
“對了,你是怎麼認出我是穿來的?難道就因爲那天你聽到我唱《最炫民族風》了?”
浮雲從我的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油紙包,一邊打開,一邊慢悠悠道:“何止啊,從我聽到你唱神曲開始默默地觀察你,你的一舉一動,還有你那穿越專用的失憶藉口,跟我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咦!梅子糕!”她興奮地看着油紙包裡的梅子糕,雙眼呈桃心狀。
汗,一直面癱的浮雲見到面具男送給我的點心居然高興地眉飛色舞,這妞原來是個吃貨!
浮雲塞進嘴裡一塊,細細地咀嚼,那模樣極其優雅,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還點頭讚美道:“酸甜適度,味道極佳,應該是出自錦月國京城的頂級酒樓暢春樓裡的首席廚子蔡師傅的手裡,從新鮮程度上看,出鍋還不到五天,能從錦月國京城快馬加鞭帶到寶日國帝都,嗯,阿寶啊,送你梅子糕之人可不是普通人哦!”
我愕然,她不僅是吃貨,還是頂級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