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風吟準時來了,他從翠巧的手裡接過托盤,準備陪我一起用晚飯。om
我半躺在牀上,上半身靠着牀頭,風吟認真地餵我喝粥,他舀起一勺紅棗粥,放在嘴邊吹了吹,又試了一下溫度,這才餵給我吃。
看着他一個大男人如此細心地做這些事情,我不由得有點想笑,也很感動。
握住他的手,認真地看着他,“風,你瘦了很多。”
他擡眸看了我一眼,嗔怪道:“還不是被你折磨的?”然後繼續餵我喝粥。
我沒有張嘴,輕輕推開他遞過來的勺子,搖搖頭道:“不,風,你沒跟我說實話。”
風吟楞了楞,隨即似乎意識到我在暗指什麼,看着我的眼睛瞬間變了顏色,快速地將目光轉移,{着脣道:“寧,莫要胡思亂想,我怎麼會不跟你說實話呢?”
“你就是沒說實話,要不然怎麼不敢看我?”
“我······”風吟一下子結巴了,目光轉回來看了看我,又連忙垂下頭將手中的碗放到一邊的桌子上,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緊張。
我笑了,“瞧瞧,風,你根本不說謊,額頭都冒出汗珠了。”
風吟下意識地去擦額角,手碰到額頭才發現這個動作分明就是印證了自己說謊的事實。
他緩緩放下手,垂下頭不言語。
我拉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溫柔地道:“風,我知道,若非萬不得已,你是不會對我有所隱瞞的,所以,你竭力隱藏的這件事很對嗎?”
風吟擡起頭,“不,寧·沒有……”
“這件事與月龍亭有關係,對不對?!”風吟還在解釋,我卻突然問出口,語氣堅定·不置可否。
風吟再次愣住,看着我的目光裡涌上一絲痛苦。
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不是流淵不讓你說?”
他沉默不語。
“好!”我點點頭,“你不說,那我自己去問流淵!”說罷便作勢要下牀。
“寧!”他拉住我。
我停下動作,“風,你是我的男人·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你!方纔躲避我的眼光時,我就知道你有心事瞞我,而流淵呢,我更看出他的心裡藏着大秘密!他那麼愛吃醋的一個人,怎麼會願意排在最後來陪我過夜呢?以往他可是搶着排第一個的!這說明他在躲我,之所以躲着我,是因爲他還沒想好與我單獨相處時如何面對我的追問。”
風吟的眉毛漸漸擰緊,不善言辭的他找不到話來反駁和質疑我。
我又道:“至於我爲何會猜到月龍亭·風,我和他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你們也應該知道我記憶恢復以後想起所有曾經的過往·因此我對月龍亭的性格很瞭解,更加信任他對我的感情,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若知道我還活着,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可是他卻沒來···…風,你告訴我,他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
風吟自知事到如今瞞不過我了,緊緊蹙眉,滿眼的糾結。
他定然答應過流淵和初痕,不會對我說的·但是我逼迫得這麼緊,他又不像流淵那樣巧善言辭,此刻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看他難受的樣子,我也不想再爲難他了,他難受·我看着也心疼。
“風,不用你告訴我,我親自去聽。”
“寧?”他不解看我。
我無力地笑了笑,“昨夜我試探過初痕,他言辭閃爍,想來回去後定會與流淵商量的,白日裡我們一直在一起,他們倆沒有機會獨處,此刻你來陪我,正是兩人見面商量的好時機,你帶我過去,偷聽!”
風吟沉沉地嘆氣,“寧,你這又是何苦?我們三人,誰都不會害你的。”
“我知,”閉上眼,有涼涼的淚滴滾落,“可我不能,不能明明知道他出了事卻裝作不知的樣子。”手心摸上我微微突起的小腹,這腹中的孩子,有六分之一的機率是他月龍亭的啊!!
風吟粗糲的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淚,堅毅卻柔軟的脣在我的脣瓣落下一吻,接着將我擁進懷裡,輕輕拍我的後背,熾熱的氣息噴薄在我的耳邊,低聲喃語道:“別哭,我看不得你落淚,讓我的心好難過!”
風吟終究是疼我的,見我傷心便全面妥協了,抱起我,躍出窗子,向流淵的房間掠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初痕在流淵的房間裡,而且,不僅初痕在,連莫詡和莫凡塵都在!
這是揹着我在開會啊!
風吟抱着我躲在窗根下偷聽,幾個男人可能是商量事情過於投入,竟沒有人發現我們。
初痕的聲音傳來:“阿寶已經開始懷疑了,她在同心咒裡問過我好幾次,我都搪塞過去了,這次她重生以後,同心咒之間的敏銳度有所減艄,她纔沒有察覺到我在說謊,可這不是辦法,流淵,我很擔心明晚你與她單獨在一起時,她會逼問你。”
流淵有些擔憂,長長地嘆氣,“恐怕瞞不了多久了,洛兒很聰明,也極其敏感,我們這樣,估計她猜也猜到了。”
莫詡冷冷道:“哼!一開始你們就不該瞞她,等她知道真相以後,傷心會加倍的!”
流淵無奈道:“可是她的身體狀況堪憂,若是被她知道景軒帝已經……恐她會崩潰,況且她心肺上的傷還未愈,又加上腹中還有胎兒要顧及,我怎忍心看她心傷……”
莫凡塵的聲音有些低沉,“這兩天我給她診脈,發現她的心中鬱結愈加凝重,腹中胎兒不穩,心肺處的傷復原得極慢。”
初痕擔憂道:“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阿寶的身體,小王爺,她的孕脈何時能穩?”
莫凡塵道:“一般人三個月後孕脈平穩,但她身體受創,怎麼也要四個月過後才能徹底穩固下來。”
“也就是還要至少瞞她一個多月?”初痕鬱郁地道,“流淵,這麼久,恐怕很難瞞住了。”
流淵沉默良久,才沉痛地道:“景軒帝臨終前將她交託給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洛兒的安全,她吞下的星魄只有三次重生機會,算起來這次就是第三次了,如果她再有閃失,也沒有重生的機會了,那就真的回不來了!若是那樣,景軒帝……便白白犧牲了,我們更加只能活在痛苦中,失去洛兒的滋味如何,你們不是已經嘗過了嗎。”
聽不下去了,我聽不下去了!
“景軒帝臨終前”幾個字就像炸彈一樣在我的腦海裡“轟”地彈開,一股沉重的無法呼吸的感覺油然而生,幾乎將我的胸口堵死。
不管風吟對我的阻擋,我一把推開了房門。
屋子裡的男人們轉身看我,滿眼震驚。
風吟無奈地在我身後扶住我,我剛剛能下地不久,他擔心我摔倒。
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這才穩住呼吸,努力地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對着他們擺擺手,“別怨風,是我非要來偷聽的。”雖然知道他們幾人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了,彼此之間也瞭解頗深,沒有人會埋怨風吟沒看住我的,但我還是想解釋一下。
幾個男人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似乎不知該怎麼對我解釋。
半晌,竟然是莫詡先開口了,“小寧,你怎麼自己下地走動了呢?小王叔說過你要臥牀休息的,真不乖!”
說着,他便走到我身前,想要將我抱起。
我按住了他的胳膊,看了看莫詡俊朗的面容,又掃視了其他幾人,穩了穩心神,沉聲道:“雖然早有預感,也猜了個大概,可我終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告訴我吧,月龍亭到底怎麼了?爲何我會聽到臨終前這樣三個字?”
說這話的時候,我緊緊地盯着玉流淵的臉,他面沉似水,俊美的容顏看上去多了幾絲冷豔。
房間裡突然一片沉默,竟是無人再語。
我攥緊拳頭,忽然喝道:“說啊!”
幾個男人同時擡眼看我,滿眼震驚。
我依然盯着流淵,長久以來,他一直在幫我打理家事,他自己也說過,要做我的賢內助,因此風吟和初痕早就默默地將流淵視爲他們的頭領,我相信,隱瞞於我一事,定是他做出的決定。
流淵蹙了蹙眉,終於開口:“洛兒,你沒聽錯,景軒帝,也就是凌波,他——駕崩了。”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腦海中最後的意念瞬間崩塌,雙腿一軟倒了下來,便失去知覺了。
這是暈倒了吧!
依稀感覺到大家都在喚我的名字,急切、焦慮。
各種不同的稱呼傳來,似遠似近,又變得縹緲虛無。
“洛兒!”
“寶寶!”
“寧!”
“小寧!”
就連不肯與我正面接觸的莫凡塵也在喚我:“寧寧······”
可是,唯獨聽不到那句霸道中帶着柔情的——“清兒”。
心痛是什麼滋味?就是當你經歷了千辛萬苦,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換來日夜期盼的重逢,滿心歡喜地將他抱進懷裡,而他卻在你滿足的那一剎,化作一縷輕煙,嫋嫋消失。
月龍亭,你不虧是令世人仰慕敬畏的景軒帝,真是說得出做得到!錦月皇宮內,你在我彌留之際說的那句“如果還要再次墮入輪迴,那麼,我陪你!”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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