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緊握着噬,奧古斯都陷入到久遠的回憶中。
wωw _ttkan _C〇 殺神之名聞名三界,哪怕已經在時間消逝的千萬載後的今日,談及殺神奧古斯都,仍然有無數的人記得這個曾經穿行三界,唯我獨尊的當年霸主。在他之前,世上沒有哪個人類能夠肆無忌憚行走天人妖三界之間,更沒有哪個人類能夠在天妖二界大殺四方,又毫髮無傷而歸。
此前沒有一人如此神通廣大,此後也有無數人效法殺神的所爲,然而這些人中要麼客死異鄉,要麼無法抗爭鎩羽而歸。能夠做到橫行三界,令整個下界聞風喪膽的,古往今來,唯奧古斯都一人。
可是這位如此名聲大噪,令世人聞風喪膽的絕代殺神,在成名之前,卻遠遠沒有這般風光無限。
奧古斯都出生在一個十分普通又平窮的家庭。母親是賣繡品的,父親是一個鐵匠,靠販賣農炊器具爲生,兩位皆是毫無修爲的普通人。奧古斯都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他們居住的小村落沒有像樣的醫生,父親爲保母子平安,想要到縣城求一名醫師回來。適逢天降大雨,瓢潑的大雨引發了山體滑坡,父親被奔騰的泥石淹沒,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最後還是幸運地成功生下了孩子,爲其取名爲奧古斯都。這個名字在他們國家的語言中,寓意爲災難。
村裡的孩子排擠他,說他剋死了父親,小小的災難在貧窮與卑微中孤獨地成長。父親去世,母親爲了維持家用,不分晝夜趕製繡品,可是這並未讓這個日漸凋零的家有任何春暖花開的轉變,反而使母子之間漸漸沒有了任何交流。每一日,災難站在堆滿碎木塊的煤爐旁,看着母親在那家中唯一一張破舊的木桌旁趕製繡品,從早到晚,甚至不會看上這個孩子一眼。
母親看上去似乎偶爾會忘記家中還有個兒子,因爲她沉默寡言,甚少出門,在家中,幾乎從不與兒子說話。但是災難知道,她沒有。她會準備好一日三餐,會在小孩睡着後爲他蓋上單薄的被子。儘管家中生計艱難,可是每個星期,總會想方設法弄到些許碎肉,或者一條小魚,做成湯水給他喝,而自己從未分去哪怕一小口。她不過是被重擔壓垮了肩膀,摧磨她的是生活。她雖爲他取名災難,卻從未將他看作是災難,因爲‘奧古斯都’本身還有第二個意思:希望。
災難不在乎其他孩子的攻擊,不在乎夜以繼日的貧窮和寂寞,可他卻不想讓母親受苦。他想帶給母親倖福,讓她過上好日子,讓她的眉目間的愁雲,能夠像晨霧一樣消散。
年幼的奧古斯都尚未有修爲,但是從小與村裡的孩子們打架——都是一大羣攻擊他一個——使他練就了敏捷的身手。這一日一大早,他吃過早飯,對着已經進入工作的母親無聲地道別,爾後拿着早已準備好的破舊包裹出了門。
一路小跑着出了村子,半路上偷偷爬上了一輛運送商貨的馬車。災難蜷縮在車板的角落裡,隨着商車進入了縣城。到了城中,他並未急着下車,而是繼續藏在裡面,直到商車抵達了商會,運送的夥計拆卸貨物,他便鑽入一個麻袋裡,被夾帶着擡入了倉庫。
夜幕降臨,災難從成山的貨品中爬了出來,打開他的包裹。裡面的東西很簡單,一把有着豁口的匕首,還有一根包着油草的木炭。用包着油草的那端在地面摩擦了兩下,隨着幾道火星迸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倉庫。一手舉着木炭,災難在倉庫中尋找着。
這家商會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器具稻米古玩字畫應有盡有。村裡的孩子,哪裡懂得那些器物的價值,見到其中一個大箱子裝着幾條曬乾的大魚,便把包裹扯開捆了兩條背在身上。這魚長得奇大,哪怕是曬乾了,從頭到尾比小孩子的個頭都要大上一截。
兩條魚的重量壓的災難重重吐了口氣,來回走了兩圈,他還是不得已放棄了一半。揹着其中一條大些的,通過倉庫通風用的窄窗攀爬而出,趁着夜色溜出商會。等到第二日黎明城門打開,他便風一樣的溜出縣城,一路狂奔回到家中。
一連幾月,縣城的商會每隔幾日就會丟失一些貨品,而災難的家,不再是餐餐的野菜粟殼,有了魚,有了肉,還有芳香的瓜果。對於這些家中突然冒出的珍貴食物母親自然懷疑,災難便說是他從山裡尋得的。想到兒子最近確實時不時一大早跑出門,一天兩天不見人,每次回家就會帶着不同的食物,而村裡也並沒有人家東西被偷的消息傳出,便相信了兒子的話。
有了充足的食物,偶有吃不完的,還能拿到村裡販賣。在這個小小的村落,食物的價值僅次於農炊器具,母親不需要熬夜趕製繡品也能維持家用,不僅如此,還有富餘。這一年,災難脫下了打滿了補丁的舊衣,穿上了長大以來第一件新衣服。這件衣服是母親特意去城中買了料子,親手縫製的。
生活有了找落,母親的面容終於不再遍佈愁雲,許久不見的笑容出現在了那張秀麗的面龐上,人前人後話也漸漸多了起來。這一切的變化災難看在眼中,也爲此欣喜。於是,他更加頻繁地進入縣城,漸漸的,他也不再滿足於僅僅偷盜一些食物。
還不夠。
他看着大街上穿着華貴的夫人,珠光亮麗,風姿綽約。
還不夠。他要讓母親也能像城裡的夫人一樣,穿着漂亮的衣服,佩戴華麗的飾品,塗抹芬芳的脂粉。
這一日,他在倉庫中,用那柄缺口的匕首撬開了一個盒子。盒子打開之時,瞬間,他的視線便被奪目的金色充滿。第二日,商會上下炸開了鍋,他們丟失了一件極其貴重的物品:一條黃金。這黃金是商會的主人想要獻給城中的貴人的,爲了不被有心人惦記,特意存放在普通倉庫中混淆視線。這位貴人隔日壽宴,商會便將這箱黃金當做禮品獻上,打開之時,整齊碼放的金條,獨獨缺了一塊。
當日小偷就被捉到了。災難偷了黃金便溜出了商會,村落裡自然不可能將這黃金賣出手,於是他找了一家其他的商行,打算將黃金換成貨幣。可是商會進購的黃金爲了防止被偷盜,因而每一根金條上都打了商會的標誌。商行的夥計看到了標誌,又見將他拿來典當的又是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於是當場就將人扣了起來。
當母親踏着夜色匆匆趕到時,災難已經被打的不成樣子。稚嫩的臉上幾乎分不清五官,新衣服全都破了,露出條條猙獰的傷口,沾滿血污。母親淚流滿面,伏在地上請求商會主人放過她的孩子。
燭光映襯下,母親因生活改善滋潤許多的面龐格外美麗,連串的淚珠不僅沒有損壞這抹風韻,反而使那精緻的面容格外動人。貴人家旁聽的公子,頓時被這美麗蠱惑。
這公子是出了名的風流,最常去的就是酒色場所,平日藉着身份地位,也幹了不少欺男霸女的惡事。
月光瑩瑩,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宛如鋒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戳在災難的心口上。他被吊在房樑上,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氣,突然的,也不知拿來的力量,他踢飛了看管他的僕從,掙斷了繩索。當他喘着氣衝進房間時,母親仰面躺在地上,渾身**,咽喉處有一道清晰的刀口。而那公子,衣衫不整站在旁邊,一手摸着臉上的抓痕,一手拿着劍,瞪着地上的人惡狠狠地咒罵着。
那晚,災難沒能殺死公子。剛剛覺醒內力的他太過弱小,那公子雖然本人是個窩囊廢,身邊的隨從卻個個是高手。災難一次次站起來,又一次次被打倒,最後,他視野模糊,呼氣困難,再也沒能爬起來。隨從以爲他死了,便把他和母親的屍體用草蓆裹了,按照公子的命令丟到了狗場喂狗。
獵狗的獠牙撕扯着皮肉,災難在昏迷中發出了微弱的**。養狗的人是個善良的老人,發現他還活着,立刻把人從發瘋的狗羣裡搶了回來。幾日後,災難醒了。他木訥,呆滯,一言不發,宛如雕塑。老人擅自救人的行爲很快就被發現了,在公子的家僕衝進來之前,老人將他藏在了竈臺的大鍋裡,而自己,卻死在了亂刀之下。
災難在漆黑之中抱緊了雙膝,聽着外面紛亂不止,呼喝聲,翻找聲震耳欲聾。災難,災難,他想,他真的是災難。他是父親的災難,母親的災難,是拯救了他的,善良老人的災難。
待家僕走後,奧古斯都爬出了竈臺。他將老人的屍體埋葬,爾後逃出了城。
後來,他認了一名盜賊做師父。三年後,他殺死了盜賊。他又認了一名刺客做師父。五年後他殺死了刺客。接着他又認了一名貴人師父,當天他殺死了貴人。這名貴人,正是當年那公子的父親。相距十載,公子根本忍不出這個面容冷峻,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居然是當年滿身血污,被打成半死的孩子。
奧古斯都沒有直接殺死他,那太仁慈了。他當着公子的面,一刀一刀砍死了公子的母親。這個跋扈的女人,仗着她丈夫的權勢,平日裡鼻孔朝天,死到臨頭,宛如爛泥伏在地上,涕泗橫流。她沒能逃脫死亡的命運,她的兒子也是如此。
奧古斯都斬斷了公子的手腳,割掉他的舌頭,把他和那女人扔進了狗場裡,一如對方十年之前,對自己和母親所做的一樣。他看着公子掙扎着,哀嚎着,最終化爲獠牙下的碎肉。他來到當年看管狗場的老人墳前。經年累月,這處墳頭已經長滿了荒草。他澆了杯酒在上面,又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爾後絕塵而去,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