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在轉瞬之間發生,沈苾芃沒有想到的是面前這個男人絲毫沒有醫者父母心的慈悲,反而是一種令她感到害怕的戲謔。
雖然他的眼睛由蔚藍色變成了琥珀色,但是他的色目人身份是不能更改的。色目人近幾年崛起於漠北,剛完成統一不久,勢頭正猛,大有俯瞰中原之勢。沈苾芃再怎麼糊塗也不會糊塗到同大燕朝未來的敵人糾纏在一起。
“你放我下來!!”沈苾芃義正詞嚴,言語中不免帶了一些厭惡。
楚天頓時一怔,脣角的邪魅平復了許多,心中難免升起一陣失落。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在他的面前會露出厭惡之感來,她越是如此,他心頭的那種征服的慾望越是強烈。
“你自己走回靖安侯府嗎?”他微微一笑,“那樣的話,姨少奶奶夜半三更外出,又是出現在陌生男子的房間裡,這一次會遭遇什麼樣的懲罰?”
“我再說一句,”沈苾芃聲音清冷,“放我下來!”
楚天看着她微怒的神情,俊俏的臉因這怒意反而更顯得意味雋永。
“哎!你這樣的倔強終究會是吃虧些。”
沈苾芃剛要反駁,突然聞到一股子異香,面前被楚天揮起的紫色薄袖遮擋着,只一霎那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初晨,沈苾芃睜開眼睛,鬱夏和潤春緊張地看着她。
“小姐!你可醒過來了!”
沈苾芃茫然的看向四周。陽光透過繡着山水的織錦屏風,稀稀落落灑了進來,昨夜的遭遇恍若一個綺麗的夢境。
“扶我起來,我有事問你們。”
“是,”鬱夏忙走過去將暖閣的門緊緊關上,示意環碧守在外面。
潤春看到沈苾芃鄭重其事的模樣,心裡有些惶惶的,不知道小姐又怎麼了?
“我問你們,昨天我被安惠夫人關在別院中審問,後來都發生了什麼?是何人來救我?”
鬱夏和潤春互相看了一眼,臉色有些古怪。
“但說無妨,是不是世子爺派人出去向九殿下求救?”沈苾芃想起了九殿下的出現。
潤春忙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苾芃道:“不是世子爺。”
沈苾芃眉頭蹙了起來,不是君謇會是誰這麼好心幫忙?
“其實小姐這一次應該感謝二爺的救命之恩,”潤春還是說了出來,儘管她覺得二爺對小姐的關心太張揚了些,這樣似乎對小姐很不利。
“他?”沈苾芃咬了咬脣,粉嫩的脣瓣留下一個細碎的印子。眉心更是緊緊擰在了一起,怎麼會是他?又怎麼可能是他?
“那天夫人將小姐帶走後,鬱夏也被張媽媽的人關在了另一處地方,唯獨奴婢得空忙跑出了麗明軒。可是那個時候奴婢好怕,世子爺不知道去了哪裡,奴婢到處去尋找,後來撞上了二爺身邊的素錦姐姐。”
沈苾芃會意的點了點頭,素錦雖然是君騫身邊最得力的丫頭,但是爲人卻和善不張揚,進退有度,倒是很得潤春等小丫頭的喜歡。
“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只得將事情同素錦姐姐說了,她竟然讓奴婢隨着她去找二爺,”潤春的小手因爲回憶當時的緊張情景而不自覺捏成了一個拳頭。
“素錦姐姐將奴婢直接帶到了二爺的竹園,誰知三殿下和九殿下也在,二爺看到奴婢後,將奴婢帶到偏室詢問。奴婢沒法子只得據實相告,誰曾想……”
“說下去,”沈苾芃越來越心煩意亂。
“二爺像是瘋了般,抓着奴婢的胳膊讓奴婢速速帶路,竟然連兩位殿下也來不及招呼一聲,”潤春小心的看了一眼沈苾芃,“二爺到了那處院子門口,聽到了小姐的喊叫聲。”
“我喊了嗎?”沈苾芃只記得那最疼痛的一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潤春抹了把眼淚:“小姐……小姐一定是痛到了極處纔會發出那樣揪心的喊叫聲,奴婢的心……”
沈苾芃嘆了口氣,那時自己的堅韌原來也會在最後一瞬間崩潰、
“二爺突然一腳踹開了院門,衝進去,將那兩個行刑的粗使婆子狠狠扇了兩記耳光,然後抱着小姐衝出了院門。二爺那時的樣子,很可怕,那眼神都似乎瘋魔了一般。他還說……”潤春不知道該怎麼說。
“吞吞吐吐的做什麼,”沈苾芃臉色一冷。
潤春忙道:“二爺衝那院子裡的人大聲呵斥,說是……說……若是小姐有什麼不測,他要這個院子裡的每一個下人……陪……陪葬……”
沈苾芃眼神茫然地看向了外面,桂枝搖曳,扶風而蕩。猶如她心中絲絲縷縷的疑惑,爲什麼每一次都是君騫?爲什麼他不能離自己遠一些?
“安惠夫人那時怎麼說?”沈苾芃突然想起了什麼。
“奴婢……奴婢那個時候好害怕……小姐渾身都是血……奴婢……其他的便什麼也顧不得了,奴婢只是跟在二爺身後沒命的跑啊跑……”
“苦了你們了……”沈苾芃看着身邊的兩個丫頭,心頭一陣酸楚。
“鬱夏,昨夜……”她頓了頓,“昨夜可曾發現了什麼沒有?”
鬱夏眼神閃過一絲深意,如實說道:“小姐,許是奴婢昨夜累了,竟然一夜沉睡,奴婢罪過。”
“是啊是啊,”潤春接口道,“奴婢也是覺得奇怪,奴婢這幾日從來沒有睡得這麼香過。今早發現小姐也是昏睡不醒,這才慌了神,喊了鬱夏姐姐過來叫醒了小姐。”
沈苾芃頓時瞭然了,以楚天的本事,下迷藥讓幾個小丫頭昏睡不醒倒不是什麼難事。
她靠在迎枕上微微欠了欠身子,突然覺得錦被下有什麼東西。
鬱夏忙掀開錦被,卻發現了幾隻小巧可愛的瓷瓶,壓着一張素箋。
“小姐?”
“拿來我看!”沈苾芃心頭一動。
那素箋上寫着一行蒼勁小楷:“翠色瓶子外敷,粉色瓶子內服,保重。”
“小姐……這是……徐太醫留下來的嗎?”潤春忍不住問了出來,昨日徐太醫替沈苾芃看過傷勢後留下的藥方裡好似沒有這些。
“鬱夏燒掉!”
鬱夏忙將那張素箋拿到一邊燒燬,潤春也知道事關重大不敢再問,打開了窗戶,將屋子裡的煙味散了出去。
外面環碧突然輕輕釦了扣門,鬱夏忙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回稟道:“小姐,素錦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