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祺的人手,也彙報了最近在永昌發生的事情,沈振達在永昌府不得人心,倒是楊猛沒想到的,不過想想也是,沈振達搜殺永昌城裡的大戶,涉及到身家性命,誰還能顧及別的,這個消息倒是個好消息。
這個消息來得正好,七把香會和永昌的哨練倒是個不錯的立威對象,打服帖他們,好像對楊家來說沒多大好處,宰光他們在滇西、在雲南立威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雲南的教派衆多,這是個大問題,七把香會只是個民間結社,而且不怎麼走正道,專門攛掇回漢矛盾,正好藉機取締,那些個大戶教派,不能隨便動手,藉着永昌的七把香會,發出楊家的聲音,讓各宗各派管理好自己的手腳,纔是一筆好買賣。
“責令秦子祺等,查清永昌七把香會的跟腳,將死忠之人羅列名單,待我入永昌之時有大用。金雞村的地形,沈振達的死忠,也一併摸清楚。
策動漢人地主士紳,對沈振達施加壓力,不能讓他逃出永昌府的地界,那些暗地裡與沈振達有勾結的地主士紳,一併給老子挖出來。”
沈振達在永昌做得事情太毒辣,二次屠回策動回亂,若不是杜文秀早與滇西的一些回回高層通了氣,這次還真能讓他翻了案。
也就是林老虎坐鎮雲南,若是換個稍微軟一點,稍微昏聵一點的總督,不僅永昌有大麻煩,整個雲南也就差不多了。
沈振達和七把香會,這次真是觸了楊家的利益,對楊猛來說,搶生意的就是死敵,給別說要全盤打翻楊家的人了。
定好了聯絡方式,楊猛便遣走了秦子祺的人手。現在趙州的事情,卻是麻煩了,十幾個童生身死。恐怕不止彌渡一地的,萬一回回的高層串聯一下。這次永昌平亂,就要糜爛了。
不是殺不了,而是不能殺,一旦屠回的刀舉了起來,涉及到的可是幾百萬人吶!殺人楊猛不怕,可殺這麼多人,他還真怕。自己是怎麼來的大清,這事兒只有楊猛自己清楚,那尊神秘莫測的金佛,也不知有什麼因果。
楊猛不信神佛。但敬畏因果,善惡終有報,有些事情做多了,會有報應的。當年楊猛一邊販.毒一邊行善,就是想借着行善。平衡一下自己的心態,不然那巨大的壓力,會把人逼瘋的。
這一世,楊猛殺的人,比上一世要多得多。但他也找到了一個平衡點,那就是殺人爲了救人,他在雲南救活了無數人,殺上幾萬、幾十萬,心裡也不會有什麼陰影。
但屠回涉及的面太廣,冤殺的人太多,楊猛怕自己陷入殺戮的陰影,這樣的東西,可不是人能承受的。一旦受了影響,就會像林則徐那樣性情大變,如果自己嗜殺成性、不分善惡,即使沒有外人對付自己,身邊的那些人,也會對自己下手的。
人心與人性,是個很難捉摸的東西,背叛的代價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在用人方面,楊猛一直非常的謹慎,怕的就是人性這個東西。
趙州的事情,只希望杜文秀能談好了,不然自己倒了彌渡,就要進退失策了,殺只怕越鬧越兇,不殺只怕他們會得寸進尺。
楊猛帶着一千八百督標,花了三天的時間,撲到了彌渡,果然,杜文秀那邊沒有什麼結果,近千回回帶着刀槍劍戟,堵在了大軍的必經之路上。
“杜文秀,你們可是想好了?
此戰一開,雲南再無回回的立足之地!
此戰一開,楊家與回回不死不休!
此戰一開,天下人將奉旨屠回!”
現在就看自己的談判手段了,談判楊猛經歷過無數次,可如此沒有底氣的談判,卻是頭一遭。
“楊三爺,我們敬楊佛爺的仁孝,纔沒有直接動手,危言聳聽,就有些下作了吧!”
一個留着齊胸美髯的老者,回答了楊猛,聽他話裡的意思,趙州之事還有門兒。
“危言聳聽?你當楊某是在說笑啊?此次雲貴總督林則徐率領八千雲貴精銳,本是來對付永昌練匪的,你們這麼做就是在爲雲南的回回,挖坑,挖一個萬劫不復的大坑。
你們也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楊某的手下是什麼實力,有多少斤兩楊某清楚的很,你們與楊某作難,那就是找死!
試問趙州之事糜爛,滇西的回回能善罷甘休嗎?只要咱們之間開了戰,回亂再起已成定局,楊家在滇西的武莊、田莊、土地無數,楊家斷然不會讓你們爲禍滇西的。
現在正是饑荒的時候,滇西雖說不比宜良等地,但糧食的產出不少,耽誤了滇西的春種,今年的收成就算毀了,缺了滇西的糧食,萬一今年災情不退,你們就是在與雲南所有的百姓作難。
現在此事,已經不是回漢之間的矛盾了,是回回與雲南各族之間的矛盾,該怎麼做,你們自個拿主意,要戰便戰,不想打就趕緊散去這些人。
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過期不候!
所有督標聽令,半個時辰之後,進兵彌渡,但凡是回回,不論男女老幼,殺無赦!”
不管回回們的反應,楊猛一聲令下,督標的人馬,持盾執矛,就擺出了攻擊的戰陣。
楊猛剛剛一席話說的不錯,現在還真不是個好時候,一旦開打,三五天結束還好,萬一綿延數月,滇西大亂,雲南回回的結局,真與楊猛說的差不了多少。
兵馬未動,回回的幾個高層,就有了退意,雖說家中有子嗣在永昌遭了難,但永昌同族的遭遇,趙州的回回可不想重蹈覆轍,他們堵在路上,主要是爲了示威,至於說開戰,杜文秀一到,他們開戰的決心也就小了許多。
再有就是剛剛楊猛的那句不論男女老幼殺無赦,殺傷力太大了。督標的戰陣一擺出來,身後的回回青壯,也開始了竊竊私語。就這麼個局勢,即使打!敗得也只能是趙州回回一方。
杜文秀又成了香餑餑。因爲死傷了子嗣,杜文秀在彌渡沒聽到什麼好話,雖說心裡有氣,但大局爲重,他也是沉着臉聽完了趙州回回高層的條件。
現在還能提什麼條件,剛剛杜文秀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就怕楊三爺不開口上來就動手。現在這個局面,趙州的這些高層還想提條件,真是有些好笑了,弄不好他們這些人。今天就要倒黴了。
有理也是無理,說的就是雲南的回回,去了一趟京城,杜文秀的眼界也開闊了許多,雲南的回回要想安穩。與漢人的紛爭就必須要停下來,如今雲南最大的漢人勢力楊家,與督標有了聯繫,雲南回回以後如果還是這般不吃虧的話,楊三爺說的那些話。還真得好好思量一下了。
“你們散去本族青壯,隨我去楊三爺那邊領罪吧!如今這世道變了,有冤沒冤你們都要忍着,楊三爺說的不是玩笑話,你們若是再不幡然悔悟,遭難的只能是雲南的回回。
一個永昌這幾年就死了萬餘青壯,加上歷年遭難的老弱婦孺,滇西這塊土地,已經浸透了咱們回回的血,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們爲了整個雲南的族人,還是退讓一步吧!
朝廷不待見我們,但楊家還是不錯的,如果機會合適,咱們可以……”
有些冤屈難以昭雪,有些話也說不出口,杜文秀看了一眼趙州的這幾位高層,衣袖裡的手也緊緊的握了起來,實在不行,就只能攛掇本族百姓反水了。
與督標開戰,基本就是和楊家開戰,有了楊家響應,雲南的各族,都會對回回下手的,結局不難想象,有些時候只能委曲求全了。
“那咱們的子嗣,就白白的死了不成?”
永昌遭難的童生,小的才十幾歲,大的也不過二十多歲,這口氣怎麼嚥下去啊!活生生的娃娃,就這麼沒了,擱誰也咽不下去這口氣啊!
“白死也得死!永昌死了多少無辜的族人?事情剛剛有了轉機,不能因爲你們,把整個雲南的族人,推入火獄之中,今天你們若不答應,我就……”
有些話杜文秀也說不出口,永昌之事他是親歷者,滿胸的憤懣一憋就是兩年,要說沒有拼死之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杜文秀知道,造反,現在根本沒有活路,有些事只能忍着。
“你要怎樣?”
“說服滇西的族人,共同剿滅趙州回亂!”
“你……我們可是同族之人!”
“做了今天這事兒,咱們就不是同族了,你們不顧雲南族人的死活,只能捨棄你們這一支了,現在與朝廷對着幹,倒黴的只會是咱們,有些事不得不做。”
楊三爺的話,杜文秀記在了心底,平趙州之亂,不是平亂匪,而是要絞殺趙州所有的回回,同族相殘,這話本不該說的,但爲了多數人的利益,爲了永昌之事不再上演,有些事不得不做。
“難道真會如楊老三說的那樣?”
細細一品楊猛和杜文秀的話,幾個趙州回回高層,也摸到了些許恐怖的東西。
“真的,楊家挑頭奉旨殺回,你們一動雲南無回。我不是在危言聳聽,楊三爺也不是在開玩笑,只要今天開了戰,一旦咱們的族人反應不及時,這些話就是預言。”
“朝廷就不管這些?”
“別忘了西疆的張格爾,沒有他們一脈,咱們的處境不會如此艱難,朝廷?朝廷不會在意咱們的死活,如今的雲南,只有楊家可以依靠,總督府、林則徐都不是咱們的依靠,只有楊家纔是。”
“唉……這口氣真是咽不下去啊!”
“爲了族人,爲了身後這些人的死活,你們咽不下去也得咽。”
楊猛的剋制,給了彌渡的回回一個機會,若是換了貴州兵,這一仗早就開打了,彌渡之事處理起來很簡單,殺了就會完事兒,可以後就難辦了。
杜文秀提前說和,也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氣氛,趙州回回高層的剋制,也是促成口舌平亂的先決條件。
“楊三爺,咱們的事情,您能做主嗎?”
那美髯老漢,幾步上前,盯着楊猛的雙眼有些不甘的問了一句。
“不一定!但沈振達必死無疑,你們要跟着我會平亂大軍之中,總督大人那裡需要一個交代。”
“好!就衝您這句話,咱們降了。”
“散去百姓吧!把刀槍留下,給你們半天的時間,交代後事,這一去你們不一定能活着回來。”
彌渡之亂,林則徐發了怒火,這事兒得給他一個交代,趙州的這幾個高層,必須解回去,實在不行,就找幾個替死鬼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