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平亂已成定局,有了沈振達的信使在押,總督府所轄的官員,也只能一體同心了,永昌之亂不平,大傢伙都得跟着遭殃,沈振達也就成了總督府官員人人切齒的存在。
二月二十三,黃道吉日適合行軍,林老虎點起雲貴八千精銳,當日就啓程了,大軍的駐地選在了大理,那裡距永昌六七日的路程,大理是滇西大城,進可攻退可守,永昌平亂,林則徐的決心不小,但行事卻極爲謹慎。
雲貴綠營廢弛,楊老三的督標是新軍,能不能打還不好說,打了能不能勝,也是個問題。而永昌的哨練卻是經歷了歷次回亂,算是能打的,該如何剿滅永昌哨練,到了大理還要再計較一番。
隨軍的楊猛也是做起了學生,大軍團行軍,他還真沒什麼經驗,雖說知道的東西不少,但知道了不一定會用,也不一定用的好。
雲貴的綠營雖說廢弛,但還是有些人才的,張必祿臨走之前,也訓了一把貴州兵,幾個可用之人,被他推薦給了林則徐,而這些人現在就是楊猛的老師。
在一衆綠營將官之中,楊猛算是品制最高的,貴州兵的那幾個可用之人,也被他拖到了督標之中,督標中軍楊猛,杜伏虎、杜降虎兄弟,也跟着長了一把見識。
如何選擇紮營的地點,行軍之時要注意些什麼,楊猛結合着自己的東西,也在慢慢的摸索行軍經驗。
戡亂是急行軍,一日八十里的路程是必須要走完的,三天之後,楊猛也就大體弄擺明了行軍的一些常識,結合着自己的東西,由魏芷晴執筆,楊猛爲新軍制定了一份還算湊活的行軍心得。
三天的行軍,林則徐卻是越來越中意楊老三了,三千八百督標。分成了三隊,一隊行在隊伍的最前方,由參將杜伏虎率領,一隊殿後,由參將杜降虎率領,中軍的一千八百人由副將楊猛率領。
第一天的行軍,督標和貴州兵差不許多,亂糟糟的沒個樣子,但督標的軍卒腳力上明顯優於貴州兵,一個個貴州兵。走完了一天的路程。累的就跟狗似得。而督標的兵卒,走的卻是氣定神閒。
第二天,督標的隊伍稍稍齊整了一些,而貴州兵卻越發的散亂了。夜間巡營之時,林則徐還在貴州兵的營地裡,聞到了讓他深惡痛絕的惡臭味,行軍之時抽大煙,若不是戡亂在即,林則徐真想整頓一下,這些上不得檯面的貴州兵。
第三天,督標的隊伍,開始有了動靜。一個個千總、把總、哨長,不斷在喝令着兵勇,一天下來,這督標行軍,越發的有規矩了。
這一天有督標拖着。一日竟行了一百二十里,貴州兵累的賊死,而半下午紮營之後,督標竟然趁着埋鍋造飯的間隙,在整理行軍的隊列。
楊猛會統兵,但不知行軍之法,這幾天楊老三頻頻召集張必祿推薦給自己的那幾個可用之人,說了些什麼,議了些什麼,林則徐很清楚,三日之間學會行軍之法,這楊老三算是個可造之材。
而楊猛不通行軍之法,也打消了林則徐的最後一絲顧慮,楊家有壯丁不假,畢竟之前楊士勤和楊猛都是做過團總的,林則徐也怕扶起了楊家危害到朝廷,通過這段時間的試探,林則徐發現楊老三隻是有些蠻橫而已,心裡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想法。
這麼看來,雲南有了楊家,也算是雲南百姓的幸事,當初破家防疫,這之後雲南的鼠疫,就沒有再犯,看來瘟疫也是怕了楊家。
歷年來舍粥、賑濟花了無數銀子,這兩年雲南饑荒,也是由楊家牽頭合雲南商家之力,全境舍粥,不然雲南的狀況還要糟糕許多。
仁孝楊家,不能總顯示仁義,立起楊老三這杆血淋淋的大旗,一是能震懾雲南蠻夷諸族,二是能消解楊家在雲南的善舉,升米恩鬥米仇,楊老三殺人多了,雲南諸族就會離心離德,籠絡人心只能由朝廷來做,楊家做了就有越俎代庖之嫌,林則徐這麼做,也是爲了楊家好。
光有仁孝,沒有惡行,只怕以後的楊家會遭到朝廷的猜忌,有了楊猛這杆血旗,楊氏一族還能在雲南多支撐一段時間,雲南有了楊家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雲南百姓,都有莫大的好處。
換在以前,林則徐斷然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可遭逢喪妻大變之後,他心裡想的最多的還是離開雲南,返回福建老家,自己的歲數也不小了,看來這仕途也是走到了盡頭。
辭官歸故里之後,就好好做一個農家翁吧!
此次大軍行進,只是爲了剿滅永昌練匪,可行了不過八九日,還沒到楚雄府的地界,趙州彌渡,卻起了回亂,近千人的隊伍,已經在預備刀槍劍戟了,若不是彌渡的官員機警,這次回亂就要讓林則徐腹背受敵了。
“此間直是亂邦,竟不知有國法,彌渡之事要打,要狠狠的打,永昌已經夠亂了,再也不能出差錯了。楊副將,讓你率中軍一千八百人去平亂,可有勝算?”
這些天一直在行軍,信鴿什麼的,楊猛也不敢亂用,有關永昌的消息,一直是他身邊的護衛,騎馬傳遞消息,彌渡回亂之事,他竟然一絲也沒聽到。
“回亂?大人要如何平亂?”
林則徐撂了狠話,就怕他要人頭啊!回亂之事,楊家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這個差事卻是楊猛不想接的。
“若回回識相,驅散了就好,若他們不識相,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末將領命。”
楊猛安排好了中軍的護衛,帶着中軍的一千八百人,就往彌渡趕去,而楊猛的隊伍之中,也多了幾個不是督標的生人。
“雲煥,趙州地界的回回高層你可識得?”
爲了不動刀兵,楊猛把杜文秀給弄了出來,永昌的一干苦主,也在大軍之中,由督標押解。這次就看杜文秀的本事了,如果彌渡的回回不識相,那隻能硬殺了。
“三爺,趙州臨近永昌,那裡的回回士紳大戶,我算是熟悉的,只是這趙州與永昌之事沒有瓜葛啊?他們爲何要反?”
經歷了京城的牢獄之災,杜文秀也變得陰沉了許多,本以爲雲南之事,只是妖官作祟。沒想到竟是朝廷不待見回回。
此事的起因也有緣由。張格爾算是回回的罪人。張格爾一家,從爺爺輩開始,就想在西北立國,爺爺輩遇到了乾隆帝。結果一敗塗地。他爹那一輩,也沒什麼作爲,被大清朝廷圈禁在浩罕國。
而張格爾這個罪人,受了英夷的唆使,從嘉慶帝的時候,在西疆開始叛亂,道光帝時,張格爾兵敗被擒死於京師,西北迴回頻頻追隨張格爾叛亂。這就是整個大清朝廷都不待見回回的原因。
對於立國一說,杜文秀心裡並不支持,這事兒即使成功,以後也會兵災不斷,大清是斷然不會把西疆讓給回回的。
而他們這些雲南的回回。與張格爾不是一派的,平白遭殃,想想自己的悲催遭遇,杜文秀不僅恨大清朝廷,更恨張格爾那亂賊,若不是他,這麼些年雲南的回回能頻繁被朝廷打壓,幾十年的時間雲南回回死傷數萬、十數萬,這是筆沒頭沒尾的冤枉債啊!
回雲南的這些天,杜文秀也從馬青虎那裡,大致瞭解了一下楊家的實力,馬青虎好像很受楊三爺的信任,楊家的許多事情,馬青虎都能知道。
楊家可不像沈聚成等人,楊家的幾千刀手,可是雲南最厲害的山民,對抗楊家與靠上楊家,杜文秀無疑會選擇後者。
楊三爺對雲南回回好像別有用心,但總的來說,楊家對回回還是不錯的,該如何選擇,杜文秀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趙州之事,他真是不清楚,想幫忙也無從下手啊!
“我已經差人去打探了,總督大人那裡下了嚴令,如果趙州的回回不聽勸,結果你應該可以想到的,帶着馬青虎去彌渡吧!希望我到彌渡的時候,咱們不用動刀槍。
馬青虎知道我在宜良的行事方法,如果有人在暗中策動回亂,你最好讓趙州的回回高層,把他們連同他們的家人獻出來,如果我動手的話,死傷會很多很多,永昌之事在趙州再現,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楊猛的話說的很隨意,可杜文秀還是聽出了濃濃的殺意。楊三爺所屬的督標是些什麼樣的人,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杜文秀也摸到了個大概。
杜文秀也是從小習武的人,督標上下每日裡早晚必練的刀法,可是殺氣森森的,以前杜文秀也見過黃巴巴等人的手下,與督標相比,他們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永昌當年的情形,就如火獄一般,陰森而恐怖,今生今世杜文秀都不想再經歷一次了,督標對楊三爺言聽計從,只怕在趙州對上之後,雲南的回回也要對上楊家了,這樣的結局,杜文秀是絕不可能讓他發生的。
一個永昌的哨練沈聚成,都能給回回帶來幾年的災禍,對上楊家,只怕雲南以後就沒有回回了。
“杜文秀記下了,雲煥謝過三爺的恩德。”
楊猛在話裡,數次提點了杜文秀,事情做不做得成,楊猛不去管,到了彌渡,只要回回不繳械,那就是敵人,除了殺戮沒什麼好說的了。
“去吧!記住,結局如何,不在楊某,而在你們身上。”
雲南的回回也需要一個震懾,永昌已經屠了一次了,再殺只會加深仇恨,看來自己倒了永昌,要找一個立威的對象了,那七把香會倒是不錯的選擇。
送走了杜文秀,楊猛也加快了行軍的速度,一天行軍一百五十里,對督標來說很輕鬆,極限的行軍速度,以後也要試一下,一百五十里,對楊猛來說太少。
第二天秦子祺那邊就來了消息,趙州之事不爲別的,只爲沈振達在永昌二次屠回。沈振達在永昌縣衙,燒死了李恆謙、韓捧日還有一百多回回,好死不死,裡面有趙州的十幾個童生。
這些人也是打算撈偏門,因爲要安撫回回的緣故,永昌府在今年的府試之中稍微偏了一些,這些人不去大理府應試,而是選擇了永昌府,就想奔個好前程。
誰曾想好前程沒奔着卻奔進了火場,這些童生有幾個就是趙州回回高層的子嗣,這事兒麻煩了。回亂不怕百姓作亂,就怕有回回高層,在後面支持。
人家死了兒子、孫子,肯定是要報仇的,就怕杜文秀此事無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