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步,無論是對岑毓英來說,還是對太平軍的名聲來說,都只是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面的。
岑毓英的第二步,還不是詆譭三點教,而是開始了廣西商號的擴張,這與第一步是同時開始的,購買、入股、擠垮,岑毓英的手段依舊是有明有暗,藉着楊家在珠江的強大運輸能力,還有楊家商號這兩年在廣西的名聲。
廣西商號的擴張,比並購土地容易多了,有了五大商號爲底蘊,楊家的買賣涵蓋了所有商品,擠垮幾個商戶,對岑毓英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官府用錢疏通,土匪惡霸用刀說話,楊家在廣西的崛起,可以說是轟轟烈烈,也可以說是悄然無聲,許多廣西的商號,大多是換個牌匾加幾個夥計而已,與平常並無兩樣。
田莊建完了,就是建武莊,這該是第三步了,但廣西的情況有些特殊,雖說楊家之前建了一批武莊,但那些武莊招的人,都是比較可信的,這次岑毓英大片大片的建田莊,幾萬幾萬的招莊農佃戶,裡面難免有些良莠不齊的事兒,聯村結寨以自保,就成了武莊的一個替代品。
募集團勇,現在也正是時候,太平軍爲禍廣西,官府巴不得你這樣做呢!現在正好過了農忙的時節,幾個月的時間,也是爲這些村寨、田莊準備好了的。
楊家爲練勇們準備的傢伙事兒,簡單的令人髮指,但誰也不懷疑。這東西殺傷力。澆鑄的槍頭。雖說粗陋的很,但打磨之後也是錚光瓦亮,捅死人一點問題也沒有。
大刀片,楊猛倒想給練勇們配置,但那東西耗時不少,不如槍頭製造的快,澆鑄這玩意兒,西山兩三天就能出十幾萬。加上打磨,西山刀劍廠半個月的產量,就夠武裝整個廣西了。
除了鑄鐵槍頭,一個練勇還配了一把柴刀,遠近的武器都有了,訓練也很簡單,三招槍法,捅、擋、劈,是個人看兩眼就能學會。
楊猛訓練這些練勇的目的也很簡單,讓他們對抗小規模的太平軍。大部隊,自有武莊的人和新軍對抗。
別小看這一個槍頭、一把柴刀。有了可以餬口的糧食之後,這些練勇訓練起來也是很拼命的,常年勞作有些馱的腰桿子也慢慢的直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慢慢的大了起來。
對這些百姓來說,楊家和手裡的傢伙事兒就是底氣。
一邊訓練,一邊分配田地,不是四省大農場的架構,而是之前租賃土地的法子,從租賃土地到大農場,必須要有一個過渡,老百姓在意的是自己手裡有多少土地,而不是你許下的美好前景,一下就把這些原本的莊農佃戶,變成土地上的工人,那隻能是一個結果,人心盡失!
有了田有了糧,有了遮風避雨的屋子,有了保護自己的傢伙事兒,理教也開始慢慢的在練勇和田莊之間發展,誰對百姓好,百姓就對誰好,理教的傳播,出乎意料的順暢。
守田護產、和睦相鄰,從最苦的百姓開始,慢慢到富足一些的,再到原來的那些地主大戶,與太平軍一切財物歸聖庫所有隻留口糧相比,理教的守田護產,雖說在理論上落後,但卻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贊成。
訓練之餘,楊家的武莊田莊,就開始請十里八鄉的戲班,到莊子裡唱戲,這戲班一住就是五六天,而戲班裡打雜的數量,卻多的離譜。
打雜的都是些可憐人,不是殘疾就是白癡,唱戲之前,老少爺們大姑娘小媳婦,難免要閒話家常,這些打雜的就有了演出的舞臺。
跟了太平軍打仗,殘了之後被丟在荒郊野地的,有之;信三點教,遭了老天報應的,有之;被太平軍禍害的老老少少更是數不勝數。
這些打雜的人,說的都是一口流利的廣西話,瞧着這些人的慘狀,老百姓的同情心也是出奇的高,三點教漸漸的變成了,人人懼怕的存在。
燒屋收田、變賣家產才能入教,入教之後男人女人要分開,男人打仗,女人做工,男人死了女人就是別人的,小娃娃也要當兵打仗,這一樁樁一件件,經過添油加醋之後,就變得更爲恐怖了。
三點教的許多東西,在廣西並不是什麼秘密,也不是岑毓英的人刻意去詆譭三點教,有些事兒,你只要開好了頭,百姓們自然而然的會照着這個思路想下去。
而這些人,許多都是影子部隊的,影子部隊也算是個大雜燴,許多混江湖的騙子、老千、玩仙人跳的、看相算命的,都被吸收進了影子。
密諜細作,就是些騙子,這是楊猛的原話,許多混江湖飯兒的,不願意做工、也不願意當兵,這些人不犯法就不能殺,影子無疑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江湖騙子,也是流傳了幾千年的玩意兒了,存在即合理,影子無疑是他們大顯神通的好地方。
岑毓英的前三步,也是在爲這些人爭取時間,如果這些打雜的,操的都是外地口音,可信度無疑是很低的,如果他們說的都是廣西方言,那可信度就很高了。
爲了避免穿幫,影子的人,也做了很詳細的規劃,這些打雜的來路,都是這兩年,太平軍毀了的村寨,即使有人要細究這些人的來路,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一場社戲,周邊幾十上百里的人都會趕來,看社戲發糧食、鹽巴和布匹,雖說數量不多,但這些都是好東西啊!
嶄新齊整的洋布,多數老百姓別說穿了,就是見都沒見過,幾尺洋布、半碗鹽巴、三五個餅子,這就是由頭,將三點教變成臭狗屎的由頭。
以邪破邪的法子出奇的好,岑毓英的彙報,到了楊猛的案頭。聽了這些之後。楊猛知道。廣西從今以後不再是三點教的沃土了,太平軍想在廣西發展,除非殺光了廣西的百姓。
“讓岑毓英整理好以邪破邪的步驟,現在就培養江南一帶口音的人,爲之後的事情做準備。
讓滇池鹽場的人,到廣西沿海建幾個鹽場,知會守在雲南邊界的杜擒虎,讓他帶着那三千新軍。到廣西與安南的邊境駐紮。
知會岑毓英,在廣西沿海設立武莊,讓泰辰從廣州調派一批巨炮到廣西沿海,讓多餘的勞力,到沿海築造炮臺。
知會廣州船廠的人,在廣西沿海選擇良港,籌建造船廠。”
之前的四省之地,都是內陸,投入不是很大,現在的廣西。三分之一算是落在了楊猛的手裡,等控制廣西的官府。楊猛就又得了三分之一,清軍和太平軍滾出廣西,那整個廣西就算是易主了。
得了三分之一廣西之後,楊猛也感受到了建設和防禦的壓力,杜擒虎的那三千人馬,守在邊境上,只能算是杯水車薪,海防線更是操蛋。
現在划着小船,只要是海岸就能登陸,想要防守太難!在近海的深水良港附近築造炮臺,不計工本的話,這巨炮也是一項巨大的花費。
“爺,三點教的教義真就是如此的下作?”
岑毓英彙報的東西,算是情報,裡面比公文要詳細的多,這東西是魏芷晴讀的,楊猛在想什麼,她不管,太平軍財物歸聖庫的措施,她也不管,她最關注的還是太平軍男女分營的事兒。
“下作?你指的是什麼?”
在楊猛看來,聖庫制度纔是最下作的,但瞧魏夫子的表情,所說的肯定不是聖庫制度。
“男女分營之事!”
“哦……這個啊!不能算是下作,對太平軍來說,這是最好的措施了。”
“好?怎麼好法?罔顧人倫就是好嗎?”
一聽這個,楊猛就知道,順嘴說錯話了,魏夫子終是讀了小半輩子的聖賢書,天地綱常這些東西,對她的影響還是很深的。
“雖說有些不近情理,但也是無奈之舉。太平軍的將士,都是拖家帶口的,一旦開戰,帶着老弱,那就是找死,想要不被滅掉,男女分營是必然的。
老弱婦孺,是太平軍的累贅,但也是太平軍戰心之所在,背後就是家人,一旦潰退家就沒了,你說他們能不死力而戰嗎?
如果洪秀全選擇讓底下的人拋家舍業的話,這戰力和軍心就沒了,帶着家口打仗,就成了太平軍必然的選擇。
但打仗不能帶着這些老弱婦孺,最好的辦法就是分營了,據我所知,太平軍不僅男女分營,而且老少也是分營的。
不得不說,太平軍裡面還是有不少能人的。”
洪秀全這廝,委實聚集了一幫子能人,這拖家帶口的打仗,再加上一個男女分營,絕對是巧妙高的主意,能想出這個主意來,這人不簡單吶!
“爺,要是男人戰死了,真如顏卿說的那樣,女人就要跟別的男人嗎?”
措施的好與壞,不是魏夫子所關注的,她現在眼裡只有人倫綱常。
“也不盡然!但大體上是差不多的,你想啊!加入太平軍的,都是些什麼人?
平在山炭工、貴縣的礦工,這些人多是些光棍,有了閒着的女人,太平軍能不用嗎?
現在的太平軍還好些,他們要四處流竄,必然要爲了名聲遵守一些東西,一旦他們安定下來,這些東西,就會亂成一鍋粥。”
說這些的時候,楊猛倒沒有刻意詆譭的意思,這都是實際情況,雖說現在太平軍表現出了一幅秋毫無犯的模樣,但這是形勢所迫,一旦讓他們站住了腳,這太平軍就是個悖亂的所在。
“爺,您爲何不滅了三點教呢?”
說這話的時候,魏夫子有些咬牙切齒了,想想太平軍的女營,有些東西確實是超出了魏夫子的底限。
“滅掉他!整個華夏都要沉浸在兵災之中,那個時候,死的人就不是一萬兩萬了,一千萬兩千萬都不一定能止得住,你說咱們是該利用三點教篡了大清呢?還是自己動手,背上這無邊罪孽?”
“可是……可是……這三點教罔顧綱常,就該滅掉,即使是利用,也要限制一下啊!”
說到這裡魏夫子也有些語無倫次了,看來人人都是有底限的,一旦觸了底限,誰也會發狂的。
“我不是正在做嗎?”
“那是什麼結果?”
“廣西將成爲三點教的信仰荒漠,說的直白一些,廣西之後,再無三點教的立錐之地!”
“好!”
“是不錯!我看你啊、以後可以倡一倡女權!”
“女權?”
“呵呵……這事兒以後再說吧!不到時候,做了就要失人心吶!”
楊猛神神秘秘的一笑,讓魏夫子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但女權兩個字,她卻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