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京師本該是悠閒而安然的,老人小孩靠在牆角曬曬太陽,女人們趁着冬日的悠閒縫縫補補,男人們的活計少了,也該貓貓冬了。
但九門提督一句話,整個京師都忙亂了起來,無論是男人、女人亦或是老人小孩,一隊隊的京營兵,只要看到街上有閒着的,立馬就要抓壯丁送到城牆附近幹活兒。
京師城中廢棄的房屋、閒置的土地,也被戶部和工部用了起來,許多生活無以爲繼的京師百姓,拿了朝廷一筆銀子之後,也樂滋滋的扳倒了城外的新宅子裡。
有了銀子什麼事兒都好辦,從學習京師防務,到建造數十個大型的官倉,京城之中的忙碌是不分晝夜的。
城外也是一樣,四大營的人馬,開始一隊隊的出現在城牆附近,十幾個人一組,喊着號子繞着京城夯地。
偌大的京師,自肅順叛亂之後的幾天之內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京師的百姓也在慢慢的適應着,他們發現,冬日裡的京師,也是有許多賺錢機會的,賺朝廷的錢不容易,朝廷當天結現錢也不容易,有了利益的驅使,從城中的百姓到城外的難民,都開始主動的加入這個忙亂的大工地了。
建官倉需要磚石,建高質量的官倉需要的基本都是條石,房山戒臺寺的採石場,幾天的功夫就聚集了上萬人,密雲、懷柔周邊也開始有工部的人員探查採石場了。
夯實路基所用的石灰,也是不小的數量,京郊周圍的煤窯、鐵窯也開始慢慢的聚集人丁。冬日或許不是幹這些的時候。但有了銀子的支撐。怎麼敢不成呢?
“三爺,鐵道的路線圖已經有了,目前估計兩個月的時間還是有些急促的這火車組裝起來需要十幾天的時間,京城外面的鐵軌,一個月左右才能鋪完,若是將線路縮短到八里橋、張家灣附近,或許會快一些的。”
即使加上幾十萬京師的百姓和京郊的難民,楊猛所謀劃的京津鐵路網。也不是三兩個月之內能夠完成的,許多事情並不是人手夠了,就能解決的,鐵路是個新東西,即使是歐美也在不斷的摸索之中,京津一帶雖說多平原,但真正要鋪設鐵路許多苦難不是幾條命令就能解決的,這些困難需要時間來解決。
“媽的!實在不成就依着京津的官道,不大基礎了多頭並進,先鋪出兩條來回京津之間的鐵路。看如今的局面,英法要玩大手筆啊!
直接攻陷京師脅迫大清。有可能就是英法如今的想法,這樣的戰爭持續時間最短,後勤的壓力最小,如今京師聚兵幾十萬這個情報英法已經偵知了,他們遲遲不動,很可能是想,畢其功於一役。
一戰定勝負,需要的軍隊至少在十五萬到二十五萬之間,對於殖民地的戰鬥力,英法尤其是英吉利,是有很多經驗可以依憑的。
英吉利的海軍、法蘭西的陸軍、沙俄的僱傭兵,這麼長時間的準備,這些王八蛋有可能是在籌備騎兵吶!
這仗一開打,恐怕就是急火火的接手,咱們一旦擋不住,一旦後援不能及時的到達,事情就麻煩了!
時間多少,你們心裡要有個數兒,京師是個不錯的中轉站,直魯、西北、蒙古、東三省的人馬都可以往京師聚集的,你們的鐵路建到哪裡,咱們就能控制哪裡,這原因都清楚了,除了出死力完工,計長,你這邊選無可選吶!”
如今的戰爭,也就那麼三兩下,想要打持久戰,克里米亞戰爭之中所用的塹壕戰是個不錯的選擇,想要打閃電戰,騎兵不可或缺,想要快速的攻佔京師,在楊猛的想象之中,唯有騎兵與陸軍結合的戰法了。
英吉利的戰艦,除了運兵和登陸,屁用沒有,雖說京津一帶有海河這麼個水域,但海河終是條河流,想要堵住他容易的很!
這仗要打就要打陸戰,英法因爲後勤的原因,打不起持久戰,多派兵、快速進擊,就是他們很無奈也很現實的選擇。
“嗯!知道了,只能盡力督促了。
三爺如今的幕僚團,還是有些力不從心吶!現在各省的政務咱們都要先處理一遍,雖說增加了幾十個人,但杯水車薪吶!”
打仗不是兒戲,既然三爺把話說明白了,徐子渭也知道,就是死也得讓下面的人把鐵路鋪好,但如今徐子渭所擔憂的不是鐵路的事兒,而是幕僚團越來越多的公務。
控制了京師,也就等於控制了大半的大清,除了蒙古與東三省,如今大清各地的政務,徐子渭的幕僚團都要插手的。
“上次不是讓明湖派人了嗎?你也要體諒明湖的難處,如今各地都缺人,你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給魏先生增加壓力啊!
不過這幕僚團重要,這樣吧!你給魏先生打個招呼,咱們在京師再建個行政中樞,一省三十人吧?具體由政務的多少來定,你的幕僚團統攝大舉,行政中樞負責具體的事務。
這行政中樞的人選,以楊家的精銳管事爲主,快一些建起來,趁各地官署的行政困難,咱們也要往各地的官署之中安插人員,還是如以前一樣冒名頂替吧!
算算這時間,明後年差不多也要大考了,讓魏先生那邊弄一份事關行政的考題,你揣摩一下之後,發給曾左讓他們提提意見。
治理一國,明湖的力量小了些,讓魏先生那邊準備在各地建行政管理書院吧!”
地盤的急劇擴大,楊家的人手就明顯不夠用了,明湖這十幾年雖說一直在培養人才,但人才的培養可不是十幾年的事兒,再者,雲南也有許多用人的地方。明湖之前並不是楊猛的着力點。人員數量不夠用。也就成了楊猛如今要面對的問題。
但這樣的問題,楊猛也不怎麼擔心,治國不是一家一戶的事兒,是一國民衆的事兒,科舉雖說不咋地,但他也是引領讀書人潮流的一個擔心,之後的大考,楊猛就要利用科舉。來讓大清的讀書人關注洋務與行政。
做官,用的可不是學問,如何行政儒教可沒有專門的典籍,許多官員都是有了功名之後,參照着自己的和史書中的經驗來行政的,如何行政、怎麼行政,怕是彭蘊章那樣的軍機首輔,也說不明白的。
是什麼就是什麼,作爲官員要幹什麼,不該幹什麼。都要有一個清晰而明確的管理制度,領會精神。這是扯犢子呢?
就官場文化來說,歐美拍馬也趕不上大清,但就實際的行政管理來說,迷迷茫茫的大清官員,就拍馬也趕不上歐美了,許多人只是會讀書才做了官的,至於管理能力有多少,就只有鬼知道了。
師爺、幕僚就是行政管理能力不足的具體體現,一個官員需要的是行政能力,而不是滿腹的道德文章!
這官員做到了一定的程度,或許需要一定的修養,但底層的官員,識不識字都是無所謂的,只要他通曉管理的辦法就能當好一個縣令了。
“嗯!這事兒三爺的法子高明,我這就與魏先生聯繫一下。”
京師的忙亂只是一個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京城之外的鐵路,慢慢有了雛形,而大清的地方,卻在一道道的命令之下,開始忙亂了起來。
之前的地方就在忙亂之中度過的,肅貪是與分田保糧一起來的,分田、收容災民、難民,給轄區之內的百姓分田地,皇權不下縣,是朝廷的一個大漏洞,如今楊家的農莊武莊系統,已經取代了朝廷原本用族老鄉紳,管理鄉鎮的體系。
完備底層的行政系統,與朝廷並不衝突,如今的鄉紳族老只是調解底層關係的工具而已,真正在行政的是楊家的人馬。
朝廷的官員,在這個過程之中,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們宣讀命令,楊家人帶着百姓具體做事兒,底層的政權已經有了雛形,只要略一發展,楊家就是一國了。
分田、固河、修渠、保糧,也是個涉及面很廣的大事兒,安置百姓,劃分田地對州縣的官署來說就不是一件很簡單的政務,再加上固河、修渠、組織勞力、分發糧食與種糧,官署的人馬根本忙不過來,底層的楊家人也就有了參與政事的機會。
楊猛的話說的不錯,上面只要給出一個大題的框架,下面的人就會逐步完備的,州縣官員依仗楊家的田莊、武莊,也是楊猛計劃之中的事情,這樣一來,就連底層的州縣官也被楊家架空了。
鄉鎮架空州縣,州縣架空府道,府道架空省府,一層層的運轉下來,楊家的田莊、武莊體系,就讓大清的官署成了一個空殼。
這些究竟成不成,還需要時間來驗證,收容百姓,建立武莊田莊,保證糧食的產量,纔是最爲現實的東西,人哄地皮地哄肚皮,這是老百姓所相信的,有了糧食有了土地,有了較低的租稅,還要修造水渠,這在老百姓看來纔是最實在的東西。
自太平軍起事以來,江南、西南已經束縛不住百姓的土地,也在快速的恢復着他那強大的束縛力,從楊家勢力最大的兩湖、兩廣、四川開始,這種強大的束縛力隨着百姓的口口相傳,隨着各地災民的迴歸,也開始快速的向皖贛蘇浙一帶傳播。
而受土地政策波及最大的,無疑就是身處江南的太平軍了,而太平軍中手影響最大的,就是皖贛一帶石達開和韋昌輝的隊伍。
原因也簡單,那就是湘楚二軍龐大的眼裡,以及太平軍在皖贛不利局勢,扼守皖贛的太平軍大多是本地人,而湘楚二軍的推進,也意味着楊家武莊田莊的推進,楊老三在皖贛的威名如何,不言而喻,別說是太平軍了,就是湘楚二軍,遇上打着楊字血旗的楊家武莊田莊,都要繞着走。
劫掠楊家武莊、農莊的代價是恐怖的,這事兒太平軍和湘楚二軍都清楚,只要劫了楊家的莊子,楊家的人馬可不管你是官軍還是長毛賊,報復是極爲殘酷的。
曾老九的人馬跋扈,劫了楊家的一個莊子,打死了一個管事,九江的楊毅二話不說直接發兵攻打曾老九的營寨,找不出涉事之人,爲了楊家的一個管事,楊毅的人馬屠了曾老九的五百親軍。
左季高那邊也差不多,這段時間招收的兩淮人馬,總有些盜匪之流,對於打劫楊家莊子的人,不用楊毅動手,左季高那邊也是有多少殺多少,無他,楊家惹不起啊!
韋昌輝與石達開,對於這個的體會更深,但凡是搶了楊家莊子的天兵,不管是大軍還是小隊,楊家的那邊的反應,就是全數屠殺。
硬邦邦的楊家莊子,是許多百姓的庇護之所,前期莊子裡沒田,許多百姓只能巴巴的觀望,如今楊家的田莊大肆擴建,不僅是皖贛一帶的百姓,就連湘勇楚勇都有人撇了軍務,加入了楊家的莊子。
至於全是苦哈哈的太平軍,就更是如此了,湘楚二軍太平軍之間的戰鬥愈演愈烈,與其在戰場上丟命,不如到楊家的莊子享福,楊家的莊子就代表着安穩,就代表着衣食富足。
湘楚二軍、蘇浙民團,不斷的縮小包圍圈,大批大批的外圍人馬叛逃,土地與軍隊共同作用之下,太平軍的在蘇浙皖贛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弱。
一定的壓力,可以讓一羣人抱團,但太大的壓力,就會讓這個在壓力下形成的團體崩潰,由皖贛至蘇浙,再由皖贛蘇浙至天京,土地的強大束縛力,與洪秀全創立的拜上帝教的信仰之力,開始了對人口的爭奪戰。
戰局幾乎是一邊倒的,太平軍手裡的刀槍,被湘楚二軍蘇浙民團架住了,無力威脅沒了作用,剩下的就是百姓們,自己做出抉擇,是跟着太平軍,還是跟着世世代代養活他們的土地,這樣的抉擇應該是不太難的。
與大清各地的忙亂不同,如今太平天國所轄的土地,卻進入了慌亂之中,信仰若是在衣食富足的條件下,或許是個信仰,可一旦信仰成爲衣食富足的絆腳石,那帶來的後果也是恐怖的。
自咸豐元年開始起事的太平軍,也面臨着自起事之初最大的難關,那就是大批外圍人馬的叛逃,長達六年時間拜上帝教,無疑是有一批虔誠信徒的,但大多數人加入太平軍的目的,還是爲了簡簡單單的吃飽飯。
當信仰與土地爭鬥的時候,有些人才會發現,信仰的威力,並不如想象之中那麼的巨大,外面可以吃飽飯,已經成了天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至少六十萬人口的天京城,有多大的補給負擔,最清楚的不外乎東王楊秀清了。
吃不飽餓不死,就是天京太平天國民衆的現狀,有了更好的生路,天京動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