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滌生低頭,並不是向楊猛低頭,他所低頭的對象也是所謂的大勢,就如今的局勢來看,與其說是曾滌生背叛了大清,倒不如說是儒教放棄了大清。
同樣是讀書人,有滿蒙回漢之分,雖說面上說的是滿漢一家親,但究竟親不親,曾滌生心裡有數,天下讀書人心裡也有數。
若真是滿漢一家親,爲什麼要分滿漢雙尚書呢?爲什麼各地的駐防將軍,全數是旗人呢?
如今的楊老三已經掌握了大勢,若是曾滌生反抗,他反抗的不是楊老三,而是天下的讀書人,甚至是儒教,所謂忠君報國所謂滿漢一家,在民心面前,在大勢面前,不堪一擊吶!
“內蒙古諸王已經在口外了,外蒙古諸王一個月之後便到,在此期間,你曾滌生拿出一份收服內外蒙的摺子吧!”
怡親王載垣一去就是三個月,這外蒙的路可不比京師到江南或是西北好走,這去的時機又不怎麼好,若是換做夏季三個月的時間,內外蒙諸王怕是已經到達京師了,趕上了隆冬,拖延一個月,也算是迅速了。
“公爺,不知如何懾服蒙古諸王呢?”
低頭之後的曾滌生,也算是光棍,倒不是他曾滌生兩面三刀,而是這幾年他想了太多,楊老三隱忍的太好,如今的局勢已經無力迴天了,京師宗室俱無,這樣的消息,楊猛也早就透露給了曾滌生。
如今的大清除了四色棍、鬼子六、端華、載垣、以及爲數不多的幾個宗室以外,已經算是絕斷傳承了,而這些人都在楊老三的控制之下,只要他動動手,大清的皇室一脈就沒人了,到時候誰該繼承大統。就要靠實力說話了。
如今半天下的督撫都是楊老三的人馬,其餘一半就是滿蒙諸王公了,與他們合作不如與楊老三合作。漢室江山,對曾滌生來說也是有些吸引力的。
“和親!”
“和親?蒙古諸王與皇帝和親?”
“嗯!話是這麼說。但真正種地的是老子,以老子的血脈控制蒙古!”
“你……”
不知廉恥、喪心病狂這樣的話,曾滌生如今還真說不出口,但這終是有違倫理,瞪着楊猛,他的臉色也是忽紅忽白。
“髒活累活,總要有人乾的!
曾夫子,沒有老子。長毛賊變亂江南,會死多少人?數百萬只是個零頭吧?
若是沒有老子,江南就要有數千萬人死於戰亂,此事你說是不是事實?”
楊猛也知道自己的許多作爲有違曾滌生爲人的準則,如今這時候,想要拉攏曾滌生,只能用悲天憫人四個字了!
“是!但如此有違禮法之事,將來如何向後世之人交代呢?
儒教?沒了禮法何來的儒教?”
楊老三做事太過不地道了,口口聲聲要護教,就這麼做事兒?楊老三其行如此。只怕儒教到了他的手裡也會被篡的面目全非!
“呵呵……曾夫子,既然攤牌了,老子也不隱瞞!皇后、懿妃包括恭王福晉肚子裡的孩子。都是老子的種兒!
曾夫子,你瞧老子這體格,子嗣遍佈華夏,二三十年的事兒,如今老子不及而立之年,怎麼也有十好幾年的日子能生能養,蒙古諸王的公主、格格,皇城的旗人貴女,老子的後宅。一年一茬就是幾十個,十幾年就是幾百個啊!
人才出自數量。有了龐大的後嗣,再用一個任人唯賢!國祚傳承豈會斷滅?
有違禮法。這話還不是史家的筆頭子說了算?到時候,就是說老子是半聖,後世之人都能信服!
若是不齒,這事兒你來做?沒有漢人血脈,怎麼懾服蒙古?禮法?什麼是禮法?百姓就是禮法!老子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就是禮法!
大清倒是有禮法,喪權辱國不說,民生疾苦不說,一個八股害了多少讀書人?
曾夫子你也是讀史書的人,前明如何?大清如何?史書之中即使篡改,也不會改的面目全非,這事兒做不得?”
“恬不知恥!”
聽了這些,曾滌生的腿肚子都打轉了,這楊老三毒啊!恐怕京師之中,桂良之事、肅順之事都是他一手攛掇的,如今即使明瞭,他又能做什麼呢?
“呵呵……看看三湘的百姓與書院,曾夫子就該知道怎麼做了,對不對?”
“以卑鄙無恥之手段,行光明正大之事,曾國藩倒要看看你楊猛能走多遠,下場如何!”
“哈哈……這話說了也是白廢!曾夫子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何苦爲難自己呢?
一國之崛起,一族之崛起,總要有些血腥骯髒之事的,你我聯手一起走一走這血海如何?
以老子手中的實力,若是不管不顧,華夏沉淪只在反掌之間,你我俱是漢人,這華夏也是漢人最多,咱們掌權可以公平的對待其他各族,若是他族掌權,可能公平的對待漢人?
元明清三朝已有定論,開不世之局,就要有不世之手段,管他卑鄙無恥還是光明正大,結果最重要!”
“唉……滌生枉讀了一輩子的詩書,與你楊老三爲伍不齒啊!
但,如今這局勢,滌生還有別的選擇嗎?或許公爺的說法是對的?
將來如何,就聽公爺一句話,看結果吧!”
從東暖閣到午門,路途不遠也不近,一路走來,曾滌生也不得不認同,楊老三的這些歪理邪說了,這楊老三行事雖說卑鄙無恥,但結果委實不錯,如今的三湘,不說百姓安居樂業,但數遍了康雍乾三朝,即使是大清最鼎盛的時候,三湘的百姓也不曾像這幾年一樣暢快的活着。
家鄉之事,曾滌生盯得很緊,三湘的改變,曾滌生歷歷在目,什麼朝代。百姓的子嗣可以不花錢入學?
什麼朝代,所有老百姓又能對一家讚不絕口?楊老三之變,變在了根本。如今狂瀾已起,再也無人能挽了。想要掃滅楊老三,就是與三湘的百姓爲敵,其餘各地如何?不問可知啊!
“不錯!看結果吧!曾夫子你在禮部任職過,這次接待蒙古諸王之事,你就挑頭吧!”
曾滌生這樣的人,有他的堅持與原則不假,想要曾滌生這樣的頑固派做出妥協不容易,魏五當年所謀劃的大勢。幫了楊猛的大忙,在大勢面前,頑固如何?有原則又如何?有些罪責,誰也承擔不起吶!
勉強搞定了曾滌生,楊猛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剛剛進入簽押房,沒想到多日不見的鄭親王端華來到了府上拜訪。
“計長,你說這端華前來,所謂何事啊?”
雙眼一眯,楊猛有些意味深長的問了徐子渭一句。
“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法域雙王、二是蒙古諸王,這如今也能算是滿清的救命稻草了。”
徐子渭也不猶豫,這等揣摩人心的差事。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如今京師的局勢如何,不少人心裡都有數,葉名琛跋扈、楊三爺隱忍,還有一條就是滿蒙凋零,法域雙王與蒙古諸王入京,未嘗不是一次機會。
“你說他們敢嗎?”
“呵呵……三爺,社稷爲重,有些位子許多人一輩子都瞧不見吶!”
“問問影子!老子去見一見端華!”
徐子渭的話不錯。但滿清宗室已經死傷殆盡了,端華與載垣。楊猛還想着用一用,不是萬分篤定。楊猛不想殺這兩人。
“王爺來了,不知京師城外安置的如何了?”
端華這段時間一直在整理京師的宅子,以備蒙古諸王到來,他突兀的來訪,想必是有事兒要說的。
“國公!那邊的事情做的尚可,只是前日接了載垣的急報,說是此次前來的蒙古諸王,有幾個桀驁不遜之輩,如今的京師不能再變亂了,依載垣的意思,這些人還是先放到熱河爲妙,在熱河學一學規矩,對他們不是壞事兒!
再者,這些蒙古王公,都是帶着親衛的,你一百我八十,近百位蒙古王公的人手聚起來也有萬餘人,這隻人馬到了京師,只怕鬧出什麼亂子吶!”
端華的話,聽着就讓楊猛眉頭直跳,這事兒還真是可疑,但如今楊猛不想殺這倆人,只能等一等看看再說了。
“王爺所慮,甚爲妥帖,只是熱河的宅子怕是不多吧?若是讓他們入住行宮,怕是有些大不敬,此事怎麼安排呢?”
但回頭一想,端華這老王爺想的未必不是爲了京師着想,一干子蒙古王,大多是桀驁不馴之輩,惹出了紛爭難免要動粗,與其在京師壞了氣氛,不如先在熱河教導一番。
“端華正是爲此事而來,國公,可否在熱河周邊,找處草甸子讓他們安營呢?”
“王爺,這不是弱了朝廷的威風嗎?這樣吧!咱們進宮一趟,不成的話,就讓他們住熱河行宮吧!畢竟那些也是咱們大清的王爺啊!住草甸子,丟份兒吶!”
端華這句話,倒有些讓楊猛疑慮盡去的意思,但如今的局勢關鍵,斷不可內亂,楊猛帶端華入宮,也是想給影子一些時間,有些事兒要整理出來,不易!
“國公思慮周全,只是讓這些人入住熱河行宮,怕是糟蹋了好去處!”
對於蒙古諸王,端華是瞧不上的,雖說他們那邊有不少親王、郡王,甚至有王爵高過他的汗王,但蒙古諸王終是蒙古諸王,他們在端華的眼裡,還趕不上朝廷的封疆呢!住行宮,燒不死他們!
“唉……王爺這是說什麼話,如今朝廷還真需要蒙古諸王的襄助,這樣的話,可不敢說吶!”
“這些蒙古王,本事不大架子不小,比實權,他們怕是不如一個知府,什麼東西!
這次要是皇帝準了,行宮那邊還是要多派人手的!”
端華這麼說話,也是心裡有氣,若不是肅順那畜生,宗室何至於凋零至此?堂堂大清朝竟求助於蒙古諸王,給先祖丟人吶!
如今蒙古勢大,旗人凋零,若不是想到此節,端華也不會出頭的。
“讓僧格林沁的馬隊去如何?”
“不成!僧格林沁與蒙古諸王是穿一條褲子的,讓民團去吧!”
“民團還要圍困英法聯軍,還是讓僧格林沁去吧!”
“國公不是還有西南民團嗎?讓他們去,桂良、肅順之事,可不能再演了!”
“哦……倒是楊某思慮不周了,王爺說的是!王爺說的是!”
經端華這麼一提醒,楊猛也明白了他的用意,這事兒自家還真是有些太過自信了,朝廷忙於對付英法聯軍,對蒙古諸王來說未嘗不是機會,只怕有人要按捺不住啊!
不過這樣也好,正好趁機宰掉一部分人,看來蒙古諸王京師之行,還是有必要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