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白苦笑,愁腸百結。一對滿是煙雨的桃花眼看着窗外的樹影花兒出了神。
每次他來,都看到大表妹癡傻地咬着羅帕坐在回香閣小軒窗前遠眺浩瀚無邊的天空,甚至連豔陽高照光線刺眼時都不放過,日出坐到暮落。如洗或是陰霾的天空偶爾飛過一隻不知名的小鳥,她都會美美地笑出聲來。
那是一張帶着傻意的俏臉,迷濛的眼神,有幾分夢幻的美感。
儘管表妹會時常睡上一兩天,亦或是莫名的睡去,一切與常人迥然不同,可他卻奇怪地一直喜歡她,對她又疼又憐,只想照顧她一輩子。
他記得有一次來,她剛沐浴出來,*的青絲披散垂下及臀,淡淡的花香繚繞着她,而婉春不在,那女兒香混合着花香一下子迷醉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頸側烙下一個深吻。
她返身用手中繡帕怒拂向他,留下一抹淡香,又羞又怒地扭着小腰向軟牀榻走去。
他跟隨而至,握住她因生氣而緊緊內斂的小手在掌心輕輕地摩挲,鄭重地說下要娶她爲妻的話。
她羞紅的臉美若桃花,頭埋得低低的,好長的時間後才把手中的繡帕塞到他手上,推着他向門邊走去,嘴裡結結巴巴地道:“大……哥哥一會來了,你快……走。”
往事如夢,已久遠,一道聖意讓他與她勞燕分飛,而才華過人、戰功赫赫的年輕太尉更是讓他感到望塵莫及。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盅接着一盅,卻是借酒澆愁更是愁。
。。。
相府的府門前駕來一輛樸素的馬車,一襲粉色綢衣裙的冷雪鵲與月軒璞帶了些簡便的禮物到來。而馬車兩旁只有甫青與婉春相隨。
冷雪鵲額中貼了桃形嫣紅花鈿,如雲青絲斜插了支小巧精緻瑩光四溢的粉色珠花,耳上白色珍珠墜子搖曳生光,氣度沉靜,淑雅乖巧。
倆人先拜見了張氏,聽說秦藝剛好回來,他們倆便辭了張氏到秦藝住的海苑。
姐夫與舅子一番寒暄,到了隔壁的書房,幸而秦藝的書房藏書真如冷雪鵲所說,因而月軒璞除了高興也就是相贊,感到與秦藝相交恨晚。
冷雪鵲暗自欣喜不已,聽聞他們倆聊到了棋上,又意要對弈一局,也就託詞要與母親敘話而退了出來。
她自在給張氏報一切平安,解張氏擔憂,而又在張氏的嘴裡得知楊逸白今日也正好在府。
那日府門前匆匆一別,情形發生急劇變化,她與月軒璞的關係悄然猛進,此刻想來覺得或多或少有點無顏再見楊逸白,甚至不敢再回想那死後恍惚間所做的殘夢。
夢是美好的,而現實是殘酷的。她此時真的深切體會到。
張氏對於他們兩口子和美的到來很是欣慰,說秦瀾當初的固執與眼光沒錯,月軒璞真的是一位有負責心的好男人。
冷雪鵲在張氏後來的遺憾中又得知原身與楊逸白原來是一對小戀人。楊逸白二十二三,倒也與原身相配,父母也早使人來說親,張氏暗地裡默許了這門婚事,而女兒雖傻雖名聲不好,但秦瀾於在此事上卻一直明着不鬆口,拖着。
她心傷的同時又巧言安慰張氏,而緊接着張氏又驚詫大呼她不傻了,行動也如常了,算命先生的話真靈。
她便把那腕部的守宮砂捂得嚴實,臉上還真的現了一抹羞澀的紅。
晚飯的時間到了,秦瀾也已回府,所以相府今日便熱鬧起來。
秦蘭玉未嫁,嫂子劉玉倩有身孕也沒到場,而楊逸白雖在府中,那秦瀾一聽他喝醉了,正合心意,也就藉口不要喚。
月軒璞與秦藝交杯換盞,不時互相敬着秦瀾。
母女二人見男人們興致勃勃,陪酒也相陪不起,也就留下話讓他們少喝點一同退了席。
暮靄沉沉,景緻宜人,特別是那衆多的月季花永遠是最吸引冷雪鵲的。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悅,攙扶着張氏一路賞花向浩然苑走去,而小秀多話,問張氏楊逸白醉了要不要做上醒酒湯送上,也讓剛忘卻了楊逸白的冷雪鵲眉梢染上一縷愁緒。
張氏一凝,藉口不勝酒力,要歇着,讓冷雪鵲去看看楊逸白。
冷雪鵲讓小秀去準備醒酒湯,又扶着張氏回到浩然苑,這才帶着婉春向清風閣走去。
屋內未點燈,一片昏黃,而楊逸白渾身上下籠罩着哀愁,令人生酸。
冷雪鵲默默地點亮了陶瓷燈,回頭吩咐婉春去看小秀的醒酒湯好了沒有。
婉春離開,她在屏風上拿了件衣袍給楊逸白披上,突然看見他手中捏着的一塊手帕,就試着扯出,卻怕猛然驚醒了他,輕得不能再輕。
手帕展開,她看見上面展翅高飛的一隻喜鵲。
她下意識地從袖中拿出與之一模一樣的手帕,悲傷在此刻如天邊的烏雲滾滾席捲而來。終日呆在繡閣的女子猶如一隻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心裡暗暗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更向往與表哥過一世平淡的生活。
“真傻!當初帶着她逃婚不就行了嗎?何苦落得一人空悲切,一人吞金自殺。”
醒酒湯來了,她小心地喚着楊逸白,冷不丁,他身子一顫,猝然而起,雙眼僵凝,接着咚地一聲又伏到了書案上,卻再也喚不醒。
剛纔那如死人般乍起的情形像是着了魔,又如是條件反射。
婉春嚇得打了個哆嗦,捂住嘴驚愕地道:“小姐!表少爺這是怎麼啦?”
冷雪鵲傻傻地與婉春對凝,也一時未回過味來。
“別忙乎了!”一陣香風漫進,一襲豔麗衣裙的劉玉倩緩緩走了進來,她饒有興趣地圍着楊逸白轉了一個圈,擡眸向冷雪鵲得意洋洋地道:“你大哥哥讓我給表弟酒裡放了蒙汗藥,沒有清水噴面他不會醒來。”
冷雪鵲頭髮一陣發麻,怒火在高漲,楊逸白已經很慘了,秦藝爲何還要這樣做?
她眼中劃過一道寒光,霍地伸手封住劉玉倩的衣領,怒顏相向,“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