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灣是個漏斗形狀的小海灣,水面越往裡越窄,到了錢塘一帶更窄,因爲地勢地形關係,漲潮時浩蕩的海水陡然衝入漏斗底部,浪涌高達幾十米,成爲天下奇觀。````
杭城灣北岸,離開奉金縣大約二十公里的地方,有個小鎮叫新興鎮。鎮南有一個海塘村,以前,這個村靠海洋捕撈爲生。
自從奉金縣海邊建造了一家大型化工廠以後,杭城灣的海洋環境受到嚴重破壞,原先這裡最常見的海蟹、海蜇等海洋生物都消失不見。家裡只有小漁船的漁民捕捉不到海洋魚類,絕大部分被迫轉業。
這個村莊有一戶人家,男主人叫褚阿炳,原先是個漁民。魚類消失之後,不得不改行做運輸。
他買了一艘四十噸的運輸船,全家三口常年跑運輸,主要是接駁石子、黃沙等建築類材料。
這天,他駕駛着運輸船從錢塘返回新興鎮,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杭城灣北岸的船隻不多,水面開闊,倒不擔心撞到東西或船隻。
連夜趕回新興鎮是因爲第二天是女兒褚靜燕的師父壽辰。
女兒褚靜燕十六歲,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已經亭亭玉立。
小學畢業之後她就跟着父親跑運輸,對這片海域非常熟悉,而且,褚靜燕水性特好,常年在海水裡弄潮,養成了潑辣大膽豪爽的性格。
她不喜歡讀書,卻喜歡舞槍弄棒。離家不遠,獨山附近有個教拳師傅名叫秦大書。武藝很好。褚靜燕小時候經常去看他練拳。褚阿炳見女兒愛好武藝。和秦大書關係又好。就讓女兒跟着秦大書練武。
這樣,小學畢業之後,褚靜燕就不想去學校唸書,感覺讀書太枯燥乏味。褚阿炳沒指望女兒讀書讀出個名堂來,而且從小慣着這個獨生女兒,不讀書就不讀書好了。不過呆在家裡也不行,便讓她上船跟自己跑運輸。
褚阿炳坐在簡易的駕駛室操控船隻,船頭裝了一隻照明燈。燈光不強,但可以看清前方的水面。
褚靜燕則是隻夜貓子,不願意這麼早睡在狹小的船艙裡,就坐在船頭看海。
這天月黑,天上只有月芽兒。不過,寬闊的海平面上,哪怕一點點的亮光也可以朦朦朧朧地看清水面,水面本身就像一面鏡子。
他們從錢塘往新興鎮方向航行是逆水而行,雖然這時候潮水漸平,已經不像初來潮時水流湍急。但航速不快。
快到新興鎮時。坐在船頭的褚靜燕突然站起身,盯着水面。
她站立的方向正在褚阿炳的視線中。阿炳大聲問道:“靜燕,怎麼了?”
“水裡好像有人!”
“什麼?”
“停船!停船!”褚靜燕轉過身做了個暫停動作,然後撥轉船頭的燈光仔細看。
水面上,一個人半沉半浮,但褚靜燕善水,知道這個人活着,因爲如果屍體浮在水面上,一定已經發脹發爛,而這個人的身體形狀是那種會水的人控制着平衡,以仰泳的姿態漂在水面上。
應該是一個落水者!
褚靜燕做出這個判斷後,二話沒說,“噗通”一聲躍入海中。
褚阿炳急忙關閉發動機,站起身喊:“靜燕,怎麼回事?”
女兒善水,在水裡呆上幾天幾夜都沒事。褚阿炳倒不怎麼擔心,只是有些奇怪。
褚阿炳的老婆聞聲從船艙出來,問道:“怎麼了?”
“靜燕下水了,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到船頭看看。”
“啊?這孩子,夜裡呢,也不怕危險。”急忙來到船頭。
到了船頭,看見女兒靜燕託着一個人游到了船邊,喊了聲:“拉住!”從水裡托起男子半個身體。
在浮力作用下,瘦弱的男子不重。
褚阿炳已經來到船頭,低身去拉住男子的手,驚訝地說道:“奇怪,你怎麼撿到個人?”
阿炳身高一米八左右,力氣很大,嘴裡說這話,毫不費力地將落水的少年拉上船。
等褚靜燕上船,將男子仰面朝天放在甲板上,燈光一照,褚阿炳叫道:“怎麼回事?這人身上這麼多傷?
靜燕過來一看,口中“嘖嘖”稱奇,道:“他自己在水中用襯衫布條綁住了傷口,怎麼做到的?水中的本事不比我低啊!”
阿炳檢查了一下少年的身體,道:“肚子癟癟的,顯然沒進水,不過他的身體非常疲弱,我將他抱進船艙,換件乾衣服。”拍拍少年的臉龐,喊道:“喂,醒來啊,別睡着。”
少年沒有聲音。
阿炳說道:“不清楚這孩子遇到了什麼事,看他年紀比靜燕還小,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掉落海里?要不是靜燕發現他,最多再有半個小時,他就沉下去了。”
“爸,你給他換衣服吧,這些事情現在怎麼知道?”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而且像被火燒過的一般,頭髮也有些捲曲。
褚阿炳將男子抱進船艙,換上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穿在少年身上顯得非常寬大,特別是褲子,又長又肥,完全不成比例。
褚阿炳叫一聲:“孩子她娘,你熬點熱湯喂他吃。”
母女倆進入船艙,褚靜燕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換好衣服過來,皺着眉頭說道:“看樣子有些危險,會不會白救他啊?”
褚阿炳道:“我去開船,馬上要到家了,等會帶他回去看醫生。”
等父親離開,褚靜燕低頭看了少年一會。少年長相普通,皮膚較白,應該是城裡人。但他怎麼受了這麼多傷呢?心裡對他產生了濃濃的好奇。
她雖然不喜歡讀書,但從小練武,喜歡看武俠小說。金庸、古龍的小說幾乎每本都看過。
這個少年是不是遇到了江湖仇殺?或者被謀財害命?也許是上了賊船。被人砍殺。不得已跳海逃生。
不過,少年受了這種傷還能浮游,顯然水性不是一般的好,身體素質也應該非同一般,這讓她大起好感。
運輸船開到新興鎮的碼頭,停船之後褚阿炳揹着少年回家。
他家是老屋,四開間門面,正屋後面有個小天井。然後是小屋。小屋一般是廚房、儲藏室、養雞鴨的地方。江南農家一般都是這種結構。
褚靜燕走在前面,到家後就敲門:“奶奶,開門,我們回來了。”
奶奶打開門,看了看阿炳,疑惑地問:“阿炳,這是誰啊?”
“撿來的。”
奶奶笑道:“你長本事了,還能撿到人。”
“是靜燕撿來的。”
“啊?靜燕撿的?是個少年啊?正好給我家靜燕做上門女婿。”
褚靜燕臉一紅,嗔道:“奶奶,你老糊塗了?亂說話。”
褚阿炳將少年背進屋子。說道:“孩子他娘,拿一牀牀鋪到小屋東間。讓他睡小屋。”
“小屋沒牀啊。”
“要什麼牀?用稻草鋪個地鋪,這少年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萬一死了呢?只能安置到小屋。”
讓一個陌生人死在家裡的話很晦氣,小屋則相對好一些。
母女兩人一起到小屋鋪地鋪,用厚厚的稻草鋪了兩層,然後放上被褥。
褚阿炳將少年放到地鋪上,道:“得請醫生來看看。”
靜燕的母親便去請同村的赤腳醫生來看。
赤腳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女子,路上已經聽靜燕的母親說過事情經過,進屋後看了看少年,道:“他太虛弱了,睡在家裡可能不行,最好明天送到醫院去看。得輸液。現在先給他打一針防止破傷風的針。我估計他會發燒,留點發燒藥給你們。燒得厲害就吃,沒發燒不能吃。”
“這個我懂。”
這個時候夜已深,一家人回到正屋睡覺。
第二天一早,褚靜燕起牀就去看他。見少年嘴脣發紫,摸了摸額頭,非常燙手,忙喊父母。
七手八腳地給他餵了顆退熱藥,少年始終昏昏沉沉的,不開口說話。
褚阿炳嘆口氣道:“看來我們撿到了一個大麻煩,要送醫院的話,不知道花費多少錢。真想把他扔了。”
褚靜燕忙說:“這怎麼行?沒人管的話他肯定死路一條。就送醫院看看吧,興許花不了幾個錢。”
阿炳也是說說而已,吃了點早飯,他借了輛三輪車,送少年去鎮上的衛生院。
新興鎮很小,鎮衛生院不大,只有兩個醫生。不過,有兩間觀察室,測了測體溫,高達四十度,急忙給他輸液,打退燒藥。
醫生小王問:“阿炳叔,怎麼回事?他怎麼身上有很多傷口啊?都被水浸爛了,需要包紮。”
褚阿炳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海里撿來的?”小王醫生睜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是啊,我家靜燕看到後撈上來的,這下好了,一堆麻煩事。”
“不行就報警吧?”
褚靜燕忙說:“不急,等他醒了再說。”
“唔,也好,等醒了問清楚情況再說。”
褚靜燕因爲要去給師父拜壽,在醫院沒多待,走前對父親說:“爸,暫時不要報警,他肯定遇到過麻煩事。等醒來問清楚情況再說。”
褚阿炳在這種事情上善於聽從女兒的意見,點點頭說道:“知道了,不忙於一時半刻。”
褚靜燕給師父祝壽,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回來。一到家,放下東西就去鎮衛生院。少年仍在半昏迷狀態,而且仍然在發高燒。
小王醫生嘆口氣說道:“這樣燒下去,恐怕腦子都會受到影響,明天再不醒轉,建議你們送到縣中心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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