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事太過荒謬,我們調查過古辰逸的一切,普通家庭出生,幼兒園、小學、初中……成長軌跡中從未練過武,他這一身功夫從何而來?夢中得到仙人傳授?我們都應該知道,趙玫瑰的身手如何,古辰逸要達到這個高度顯然不可能。”王慎行轉了一圈,回到會議桌前落座,這樣說道。
黃衣衣拍了拍胸口,心裡放下了一件東西一般,輕鬆地說道:“王老師說得對,就算古辰逸會武功……呃,張憶晚教過他,可能趙玫瑰也教過他,可以理解。但要到達輕易擊斃高倉力、竹下劍那種層次,不敢相信。古辰逸和趙玫瑰應該是兩個人。”
吳中華道:“但這次趙玫瑰怎麼沒出現呢?”
王慎行擺擺手,說道:“先不談這個問題。你們覺得,古辰逸還有沒有生還的可能?如果有可能,哪幾種可能情況他會生還?搞清楚這點很重要,指明瞭我們接下來的搜救方向。”
吳中華說道:“古辰逸如能生還,首先要有很好的水性,衣衣,他會水嗎?”。
黃衣衣點頭,道:“我問過雨夕顏,古辰逸善水,這方面沒問題。”
“第二,他體質超人,中了槍也能堅持住。”
黃衣衣道:“只能說,有這個可能,現在無法判斷。”
“這兩個條件滿足,有兩種情況可以生還,一,杭城灣並不太寬,他跳海的時候,正在漲潮。海水是從外往裡進去的。他可以順着潮水漂浮下去。然後逐漸靠近海灘,爬上海灘;二,他漂浮下去正好被附近的船隻發現,救了他上來。”
王慎行拍板,道:“就按照這兩個可能,漁船是在杭城灣北岸附近出事的,古辰逸如果能夠生還,他應該漂浮到杭城灣北面的海灘。”指着地圖說道:“從這裡到這裡。這五十公里範圍內着重搜查。還有,讓有關部門詢問沿岸的漁民,有沒有發現這樣的人。”
“好!我立即通知下去,請求附近的民衆一齊搜救。”
散會之後,王慎行去看望古辰逸的母親顧佩蘭。
顧佩蘭趕到海邊之後,已經暈倒兩次,文萊中學領導陪着她去醫院,打了針之後她非要到海邊守着。學校領導只得陪她回來。
對她來說,這兩年是多災多難的兩年。去年暑假,兒子遭到車禍。差點廢了;然後,丈夫在巴基斯坦遭到綁架;接着兒子去夏令營。遭到綁匪綁架,又擔心了兩天。現在好了,又是挨槍,又是跳海,生還可能性渺茫。
看到王慎行走來,顧佩蘭哭着說道:“領導,你要想辦法救我家小逸啊,小逸這段時間老是出事,他爸爸還不知道此事,我都不敢打電話告訴他,怎麼辦纔好啊!嗚嗚嗚嗚。”
王慎行心情沉重,道:“辰逸媽媽,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們剛纔開會決定,沿着杭城灣北邊的海灘尋找。古辰逸水性好,可能會順着潮水漂游下去,我們現在着重查海灘和船隻。”
王慎行其實也知道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面對古辰逸的母親,他只能這樣說,給她留有希望。如果一下子讓她失去希望,人會垮掉。噩耗需要一個慢慢的接受過程。
顧佩蘭忙說道:“小雨,我們跟他們一起去找。”
雨夕顏一直陪在顧佩蘭身邊,“嗯”了一聲扶她起來。
王慎行急忙阻止道:“辰逸媽媽,你還是留在這裡聽消息吧,我們現在有幾個搜索隊伍,海上的,空中的,還有地面的。剛纔開會決定再成立一個沿岸搜索小組,分兩路,一路開快艇沿海灘搜索,一路走訪沿海村莊。任何一個方向的搜索結果都會第一時間通報到這裡。你留在這裡纔可以瞭解到所有情況。”
這樣,顧佩蘭暫時留在指揮部。
但是,無論是海中、空中、地面搜索人員,一連搜索了三天三夜都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按照常理,這麼長時間過去,古辰逸生還的可能性已經無限接近於零。顧佩蘭終於病倒,並通知丈夫古河趕回來處理此事。
這天,雨夕顏去醫院看望顧佩蘭。
病房裡靜悄悄的,只有她們兩人。
顧佩蘭坐在牀上,未語先淚,低聲道:“小雨,小逸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這一句話,就像擰開了悲傷的閥門。雨夕顏頓時痛哭失聲。
她搖頭,喃喃的,似乎在安慰顧佩蘭,又似乎在安慰自己:“不會的,小逸肯定沒死,不是沒找到屍體嗎?”。
杭城灣是海灣,非常大,找不到屍體沒啥奇怪,只不過人就是這樣,總會留下一點念想。
顧佩蘭緩緩收住眼淚,道:“小雨,我今天要問你幾句話,你要老實告訴我。”
“你問吧。”
顧佩蘭便將雨夕顏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中,憐惜地說道:“小逸從小懂事,他的爺爺、奶奶走得早,我呢,上班很忙,他爸也經常在外不回來。他知道我們忙,從不纏着我們。上幼兒園的時候,有一次我去接他,看到他額頭上青了一塊,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
聲音低沉緩慢,“我問幼兒園老師才知道,一個大孩子欺負他,將他推~倒時額頭撞在桌子角上,問他疼不疼,他笑着說一點也不疼。可是,怎麼會不疼呢?回到家,我看見他一個人捂住額頭在揉,他啊,就是這樣,從小就知道不讓大人擔心。”
雨夕顏的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忍住哭泣,輕輕點頭。
“他爸沒出國之前,也是全國各地出差,很多時間在工地上度過。小逸七歲之前一直和我睡一張牀。他爸爸回來的時候,不用大人說話。他自己抱着小被子去自己的房間睡。”
“後來上小學。他身體單薄。我總是關照不能和同學打架,遇到打架就躲遠些。可是,仍舊有男生欺負他啊!他每次都躲,躲不開捱了打,怕我擔心,回家也不告訴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他寫一個男生的名字,寫了很多遍。還畫一頭狗咬他。後來才知道,那個男生經常打他。你說,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謙讓,忍苦,怎麼就薄命呢?”
雨夕顏聽着,聽着,感覺喉結不斷變硬,變酸,變痛……
“小學四年級以後,他變了。變得開心了。小雨啊,他是爲了交到你這樣的好同學、好朋友纔開心的。”
雨夕顏拼命忍住哭。說道:“是他先救了我啊,那次他不救我,我可能就死了。”
顧佩蘭輕輕拍打雨夕顏的手背,說道:“我後來才知道這事。這孩子,可能怕我罵他,不敢說出來。其實,他能救人,雖然有些危險,我也不會罵他的。小雨,你知道嗎?這是他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啊!每天回來都會提起你,說你怎麼關心他,幫助他,不僅幫他學習,還幫他打架。說你爲了打一個男生,就是他以前寫過名字的那個男生,你拿着木棍衝上去對打,額頭上還被他打到一次,你在小逸面前說不妨事,一點不疼。”
顧佩蘭說到這裡,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可是,這對悲傷的雨夕顏來說,更加的刺痛,痛到不能忍受,“嗷”地一聲嬌啼,撲到顧佩蘭懷裡嚎啕大哭,道:“小逸不會死的,小逸一定活着,我要去找他。”
顧佩蘭疼愛地捋她的頭髮,繼續回憶道:“看到他這麼開心,我和他爸也非常開心。小雨,你是他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好朋友。有你關心他,我和他爸放心多了……小雨啊,其實我心裡早把你看做了自家人。”
雨夕顏已經說不出話,只有哭。
“去年暑假,小逸遭到車禍之後,變了。變得非常自信,學習成績也不斷上去,我和他爸都感覺應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話。以爲從此以後,他會順順當當地長大。”
顧佩蘭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平靜中的悲傷卻更打動人心。
“我們家人少,所以,他雖然還只是個初中學生,我就開始關心他身邊的女孩子。小雨,你當然是我最滿意最放心的女孩。可是,我也有擔心啊。你們現在這麼要好,長大後,不能在一起怎麼辦?你知道,你家不是普通人家,你長得這麼漂亮,人又聰明,家裡人肯定不同意嫁給小逸。我啊,就開始擔心這事。”
雨夕顏仰起臉,用淚汪汪的大眼看她。
“所以,我也關心他身邊的其他女孩。有一次,他班級中一個女同學來找他,是班長徐藍,動員小逸參加夏令營,我看得出,徐藍對小逸也挺喜歡的。我那時候心裡也高興,可小逸告訴我,徐藍家特別有錢,別胡思亂想。可我想,有錢的總比有權的層次低,不過,小逸不喜歡她,他說只喜歡你……小雨,我那時有這樣的想法,你不會怪我吧?”
雨夕顏抽泣道:“我不會怪你的,你是爲了小逸考慮。可是,我長大後一定會嫁給小逸的,家裡反對也沒有用。”
“真的啊?”
“真的。”
顧佩蘭開始傷心起來,落淚道:“小雨,聽了你的這句話,我真替小逸高興。小逸要是活着多好啊,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女孩,多有福氣啊!”
她捧起雨夕顏的臉,無比疼惜地說道:“小雨,你現在能叫我一聲媽嗎?”。
雨夕顏緊緊抱着顧佩蘭,顫聲道:“媽。”
“乖!你真是個乖孩子。”想到古辰逸生死茫茫,顧佩蘭淚如泉涌,悲慼了一陣子,卻忽然硬下心推開雨夕顏,顫聲道:“小雨,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
“嗯。”
“從今天開始,你不要來看我了……我看到你,就想到我苦命的孩子啊!嗚嗚嗚,小雨,你也把他給忘了吧……嗚嗚嗚”大哭,痛苦,語不成聲,“我苦命的孩子啊!嗚嗚嗚,蒼天啊!你怎麼不長眼啊……嗚嗚嗚,小逸啊,你喜歡小雨,小雨答應將來嫁給你的啊,你回來吧,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