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血腥而又慘烈的青浦攻防戰,還在繼續。燃燒的城市,用硝煙染紅了夜空。月光偶爾穿透長空中飛馳的煙雲和巨石照過來,照在這一片血泊中的戰場上。
姬漣,在城內醫館裡喘着粗氣,不時喝一口水,儘管這對於精神力不會起到任何補充作用,但她還是在全力動用着自己的能力救治傷員。
這些士兵都是在爲了自己的家園奮戰,打起來格外的拼命。往往送到姬漣這裡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甚至屍首不全……
爲了避免戰後的瘟疫,姬漣只能含着淚命令百姓在醫館後面點起火堆,把死者的屍首直接投入大火中焚燒。
姬漣不斷髮動能力,如果是斷臂斷腿的,只要還活着,她都會試着把他們的斷肢重新接上。雖然很少有成功的時候,但一旦成功,士兵都會道一聲謝,然後提起刀劍,跌跌撞撞地重新衝上前線。
一天過去了,毫無例外。
從今天中午開戰,到現在已經一整天過去了,戰事卻還是不見勝負。城牆上,大家都是殺紅了眼,姬漣的全力救治,不知不覺間爲主戰場提供了鉅額的戰力補充。
驀地,姬漣的臉色,又嚴肅了幾分。
這次,兩個守城卒,擡進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
侯王,李經。
此時的他,半邊身子已然是血肉模糊,不用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漫天飛的亂石,怕是已經攻破了城主宮殿。
但是這裡是安全的,因爲有些有點本事的婦女,已經用結界把這座醫館罩起來了,她們就在醫館外面打坐。
城主宮殿當然也是有禁制守護的,但是他們人沒這裡多。
姬漣正茫然着,頭頂再一次響起了不祥的轟鳴聲,而外面那幾個人卻是巋然不動。她們的丈夫就在前線打仗,她們絕對願意全力保護這座醫館。
“救……救我……”
侯王聲嘶力竭地朝姬漣伸出了手。
姬漣,想起了之前這個人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主要是掛在城門口那一次。她冷冷地看着侯王,大廳裡的地上鋪滿了乾淨的病鋪,不少還有意識的傷員,都將目光投向了這邊。
他們都是一言不發。
姬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把侯王放下吧。我處理完那個傷兵馬上就來收拾侯王的傷口。”
那兩個把侯王擡過來的士兵,默默點了點頭,拔劍衝向了外面。
過了一會,姬漣就走了過來。
侯王感激地看着她。“謝謝你的不計前嫌。”
姬漣查看了一下他的傷。“你不是還有四五萬的援軍嗎?駐紮在城外的。他們去哪兒了?”
侯王嘆了一口氣。“都跑了,都跑了……敵軍勢頭太猛,急行軍停都不停就衝過來。這……”
姬漣皺了皺眉。
“不要爲你的人找藉口了,那羣人只是單純的沒種而已。耶魯完全看透了他們,就算耶魯把自己的後背讓給他們,他們也不敢進攻。”
侯王沉默。
姬漣話鋒一轉。
“但是你不一樣。你是個有大志向的人。你雖然深知王上賢明,希望王上的英明可以遍及中原。但又看不慣王上對待北方戎族和燕國屢次進犯的容忍態度,你屢次上書王都,請求……開疆擴土。但王上從來沒有回覆過。所以,你因愛生恨,最終着手準備叛亂。”
侯王“公主……您……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姬漣眨了眨眼,不說話。
侯王又道了一句“對、對不起!”
姬漣,長嘆了一聲。
“躺好,不要動。我只是幫你止了血,你還需要進一步的治療,我得先去處理傷兵了。”
老邁的侯王,閉上了眼睛,眼角竟是流下了一行老淚。
最後,姬漣不忍地回了回頭。
又甩下了一句:“其實……王上不回覆你的意思是,不批准,也不否認。他害怕在王室內部引起風波,所以想姑且先準備着。也正是因爲你當年的效力,王上才能一口氣抽出這麼多精兵強將來青浦馳援。我,也要帶青浦百姓謝謝你。”
侯王猛地瞪起了眼。
“什麼!王上,王上他真的接受我的上奏了?”
姬漣,點了點頭。
“我時常代替早逝的母后陪伴王上批閱奏摺,王上對你從來都是讚不絕口。說你這些年來接手青浦城,將這一方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條,是個能堪大用的人才。”
侯王,終於攥緊了拳頭,懊悔地痛哭了起來。
姬漣不再理他,繼續處理傷員。任那悔恨的哭號聲,迴盪在醫館內。
城牆上,周成,凌晗,姬文軒三人駕着戰車在那勉強比這巨大戰車寬一截的城頭平臺上高速馳騁。
披甲戰馬,橫衝直撞,帶滾刀的巨大車輪上,纏滿了血淋淋的敵人屍首。
周成瞪大的眼睛裡,血淚縱橫。
“姬成!你打了那麼久,你的精神力已經快要透支了!”花葵驚叫道。
周成在心裡大聲迴應“不用管!”
他雙手握着繮繩,右手上握着法杖,眼珠骨碌碌着轉動,不斷鎖定面前的友軍,用空間法將其一個不落地甩到戰車後面,然後駕着戰車從敵人身上碾過。
那些被他甩到戰車後面的兵卒,大都穩穩落地,然後揮舞起刀劍,繼續和後來涌上來的獸人展開廝殺。
凌晗手裡拿着那把長戈,藉着戰車的速度和衝力,不斷揮舞着武器將城牆上的雲梯掀翻推倒。每一把長達五十多米的巨大雲梯倒下,都會順帶着摔死砸死很多敵軍。
爬上城頭的敵軍也不傻,都看到了這輛索命戰車,但凡有點餘力的,都開始嘗試着向那戰車進攻。
而姬文軒,便在那戰車的最上層,用那架連發弩向迎面衝來的敵人掃射。他的眼睛裡也帶着血,因爲他射出的每一發弩箭都帶有蠻橫的重力。
銳如針,猛如錘,一箭刺穿四五個,一點問題都沒有。
“姬成!弩機快沒箭了!”
周成“等等!”
他咬了咬牙,加速轉移了幾個友軍,然後將前面一架臺弩旁的一箱子弩箭,瞬移到了姬文軒腳邊。
“好了。”姬文軒旋即快速裝彈,繼續射擊。
最終,戰車在戰線以外,緩緩停了下來。三個人已然是身心疲憊到幾近昏厥,一個個從戰車上跌落下來。
凌晗還好,她不是覺醒者,至少頭腦是清醒的。她放下了那把已經被染成血紅色的長戈,攙扶起了周成和姬文軒,
遠方的戰陣中,號角聲再次響起。
凌晗擡了擡頭。
這一擡頭可不得了,直接將她嚇得腿軟了下來!
只見,那本來已經可以看見邊際的敵軍外圍,又補充過來了一個更大的獸人軍陣!
原本十萬守軍對陣二十萬敵軍,已經相當吃力了。但是現在,局勢又再一次逆轉。現在,是不到六萬疲憊不堪的守軍,對陣三十萬來勢洶洶的敵軍!
耶魯已經失去了耐心。
他,高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大地,立時震動了起來。
耶魯的身旁,一塊巨石製成的臺子浮了起來。那巨石,足有十幾米長寬,耶魯,悄悄撫摸了那臺子一下。
直到那巨大石臺徹底拔地而起翻轉過來,凌晗才屏住了呼吸,看清楚那其實只是一個頭而已。在地面以下,一大團亂石已經被耶魯變成了一頭石像鬼!
那怪物的背上,土石化成瀑布流下。它沒有眼睛和五官,乍一看和石像一點也沾不上邊,只有一副身軀,一個腦袋外加四肢。
站起來,估計有七十米高,相當於二十一世紀十幾層的高樓。從地面上看簡直是高聳入雲,隨便一腳,便是天崩地裂!
它剛剛站起來一點,旋即承受不住自己的磅礴體重趴倒在地,壓死碾死了無數獸人。
耶魯皺了皺眉。
法杖一揮,親自控制起了這頭石巨魔。
石巨魔,發出了足以遠播千里的低吼……
廣袤的世界,廝殺中的戰場,頓時一片寂靜。
獸人們沉默了下來。守城的兵卒們,也循聲望向了城外,臉色終於難看到了極點。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那巨魔,一點點從地上爬起來,卻不再試圖站立,而是就那樣四足在地上,立起了身子,支起了那張沒有五官的,沾滿了植物根莖和土塊的臉。
冷漠地望着面前,龐大而又脆弱的青浦城。
周成,也屏住了呼吸。恐懼,讓他身上的涼意一口氣從背上躥到了後腦勺。
“不行,決不能讓它衝過來。”
周成豁出了性命,咬緊了牙關,眼睛裡又崩出了幾滴近乎乾涸的血。“唰”的一聲瞬移消失。
轉而出現在了城內的醫館裡,一把撩起姬漣的大腿,一句話也來不及解釋,抱着她直接瞬移回了城頭。
姬漣正好奇外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吼叫,這不看不得了,一看差點給她嚇得暈厥過去。她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發出那聲音的東西居然這麼遠……
周成“我數到三,所有人,同時進攻!”
耶魯手中的法杖,有力地向下一揮。杖頭振動着,傳出了道道魔法的微波,控制着那頭石巨魔低吼着垂下了頭。
然後,腿上爆起了一道勁力十足的衝擊波,帶着雷霆萬鈞之力,向着城牆全力衝刺!
所到之處,踩死撞死了無數獸人靈獸,但是耶魯毫不在意。他七竅流血,法杖不住地揮舞,牽動着那頭髮狂的瘋巨魔撞向了那層紙一樣的城牆!
“一。”
周成,趕緊抓住這個機會,閉上眼睛,無視面前襲來的烈風,凝神靜氣恢復精神力。
“二。”
周成,凌晗,姬文軒齊刷刷將手按在了姬漣的背上,開始給他輸送真氣,元力,和精神力。
“三!”
三人終於筋疲力竭,先後倒下昏死了過去。
而姬漣則拎起了周成手裡的法杖,直指着石巨魔那張巨大無比而又髒兮兮的醜臉,一聲大喝,撕破了天空!